第11章 师徒
三三剑在南怀山中飞啊飞啊，转啊转啊。
顾朝山想知道自己纵剑的极限。
像个小孩子一样摆弄刚得到的玩具。
剑开云雾，掠山头，十数息后出了南怀山，纵出了不虚山人千百年沉眠衍生的山门景象。
历经一甲子，顾朝山再次看到了青雾连绵，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广阔鱼肚。
三三剑一路疾驰，顾朝山也在注视着周围的景象。
他以前是脚程有限，无法达到鱼肚的极限，现在三三剑在手，倒要看看直达鱼肚尽头是个什么光景。
最好是找到鱼嘴所在。
在三三剑肆意翱翔之时，不虚山人就已经在外景中感知到了。山人为飞剑开路，一路鬼打墙般引导着飞剑向前。
三三剑的速度慢了下来。
时间距顾朝山出剑只过了三分钟，剑走了两千里。
一阵眩晕感在泥丸宫中发出，空虚感和压迫感自下丹田中刺激大脑神经，顾朝山知道御剑极限到了。
大鱼撕开裂缝，游进了地灵界。
不虚山人身形一闪，二指夹住了三三剑。
三三剑被控，顾朝山登时起了挣脱之意，可无论他怎么发力，就算是用起了《天遁剑法》中的御剑篇起咒，也是不行。
飞剑就是牢牢定在不虚山人右掌食指和中指之间。
这就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不虚山人松开了三三剑，他感觉到了剑中神意扫视，以为道剑神奇，刚一诞生，便生了灵性，倒是没往飞剑是剑仙之目上想。
不虚山人笑了笑说：“《天遁剑法》算是登堂入室了，不错。”
顾朝山心头一震，原来师父什么都知道。
青线自剑指中显化，不虚山人在身前划了一个青色的圈，说道：“过来！”
三三剑转了个身，剑尖对着青圈。
不虚山人心想：“莫不是生了剑灵？”
顾朝山见自身所处的老树下徐徐生出了一个青圈，当即跳了下去。
探手拿住剑柄，顾朝山自青圈中走了出来。
“拜见师父。”
三三剑化作一道白芒，星星一样的一闪而逝，收回丹田温养，顾朝山这才行礼拜见。
不虚山人目光一凝，随之发散，说了句不必多礼，再说：“朝山，你总是拧巴着。”
“我南怀山同道中，很难再找你这般动不动行礼畏缩之人了。你的师叔师祖们修道之时不拘一格，潇洒自如，修炼不对年龄，不对辈分，达者为先。”
不虚山人往前走，顾朝山亦步亦趋的跟着。
不虚山人：“我观你当前灵魂凝实如实质，走动如常，身周有灵气相随，细听更有剑鸣，想来是小练大成了。”
顾朝山欲要拱手，想了想，还是作罢，回道：“弟子拿到小练后，功行不辍，用了六十一年，方将其读完修毕，更是籍此元神之力，一举将吕祖所传剑法上篇学会……”
说着，唤出三三剑。
“请师父一观。”
不虚山人停住脚，有些诧异的目光扫向后者。
顾朝山颔首低眉，双手捧剑举过头顶：“师父与我，恩同再造。弟子修道至今，也知吕祖传承非所有人可得，但愿师父在此中悟得一二，冲破鱼肚，壮我南怀！”
这些年修行，顾朝山记忆力越来越好，当初观《南怀指玄录》时的一目十行也记得清些。
不虚山人有些不知所措，这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天地灵力消散了，南怀山亡了。
师父孤身一人入鱼肚，使南怀传承不断，无尽岁月沉眠中衍生了南怀山，众位师叔师伯们。
甚至连自己也迷失在其中了。
好在师父及时醒转，传弟子小练，好教弟子在灵魂状态下少走弯路，拿走《南怀指玄录》时还助我再入书中得无上妙法……”
顾朝山情到深处，面上也是平静，如今加上他无神的眼睛，更加目中无人些，他不会表达感情，甚至连说话都平铺直叙，但有些话，总是要说的。
“师父，我成剑之时，冥冥中感觉有人窥伺，我知是您，便觉安心。纵剑两千里，三三剑是绕弯而行，我知是您在测弟子御剑之极……”
不虚山人摆了摆手，接过弟子手中剑：“三三剑？”顾朝山：“弟子取的名字。”
应了一声，不虚山人目光闪烁，修行时，师防兄妒，后来者隐忍。
那个时候，但凡自己的修为术法提了一成，就是无数目光的忌惮，师门的警惕……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啊……”
三三剑的剑尖朝里，正对不虚山人下丹田处。
山人在观剑上七星，为了看的更清楚些，剑朝里越来越进，离丹田处不过寸许。
不虚山人没开外景，没动神识，法力未流转奇经八脉。
他可能老了，跟师父师哥们学的猜忌当是紧关丹口，试探时必要严防死守，还要留后手……
不虚山人什么手段也没做。
就是单纯的剑尖抵在丹田处。
老头儿只是一心的注视在他徒弟身上。
他看见鬼仙独有的灰白法力从灵魂丹田出，过仙道十二脉，泥丸宫中神意显，光明大作，剑意沛然。
要出手了么……
不虚山人想着，都来到这地界儿了……
只不过徒弟说了几句卖同情的话术，我就要把命搁这儿了？
“我不该是这样的……”
或许没上南怀山前的任怀仁是一个乐观开朗，纯真善良的人。
任怀仁不是不虚山人……
蓦地里青雾涌动，势要在顾朝山出手前将其毙命！
三三剑动了，往丹田里刺去了！
那一瞬的闪光里，不虚山人一声冷哼，青雾化作一根青碧缠绕的藤蔓，顷刻间洞穿顾朝山的丹田。
那柄变小的三三剑也是刺了进去。
顾朝山叫也没叫一声，他不明白明明师父在这里，还能被青雾偷袭到，但随即他就了然了。
依旧年轻璀璨张扬跋扈，不可一世的脸瞬间煞白，顾朝山趴在师父的肩膀上，三三剑从师父后背穿过。
顾朝山说：“师父，到了丹城，帮我把一本导气诀给城北杂货铺的陈默……还有一件事，我欠一个女孩一条命……她叫……她叫什么……她眉如柳叶，眼似丹凤，左眼角下一颗痣，鼻头上有一颗……”他倒下了，没说完就倒下了。
三三剑细如发丝的万分之一，其上穿过一尾游鱼，不虚山人开了外景方才看清。
三三剑溢出淡淡的白烟消散，那尾小如尘沙一样的游鱼跌落在不虚山人掌中。
山人抱着已经虚化的徒弟，笑了起来。
“原来，原来，你小子刺的是它！哈哈哈……”山人制住了大鱼，大鱼当然要给他留点棘手的东西。
就是这尾潜入丹田的鱼儿。
不虚山人知道了为什么顾朝山到死也没怪他了。
“你以为是大鱼要坏我命么？你以为你是大鱼杀得么？”
不虚山人面部第一次出现耷拉，他想着，就在做一回任怀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