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南怀山
宁愿身子虚，顾朝山也绝不将青气凝结的衣服散去。
顾朝山盘坐在地，尝试吸收鱼肚中的青雾，并没有什么用。
青雾依然我行我素，再没顾朝山沉睡时涌入的景象。
放弃了修炼这个想法。
顾朝山继续走着，寻找能凝实灵魂的宝贝，而那柄断裂两半的绣剑则永远留在了这里。
不知走了多久的路，鱼肚就像是无底洞一样，还是没到尽头。
走得累了，顾朝山便坐下来歇脚。
现在灵魂状态不用睡觉，还是很难受的。
走啊走，顾朝山有时哇哇大叫，有时左一拳右一脚的打厚重的“墙壁”。
鱼肚中无岁月，顾朝山往常一样依靠鱼壁坐下。
“小友，我看你骨骼清奇，可愿入我南怀山？”
嗯？
顾朝山一抬头，没人。
扭脸看了看，还是没人。
青雾散了散，一个老头儿走了过来。
顾朝山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他问:“老先生也是被大鱼扯进来的灵魂？”
老头儿没答。
他复问:“老先生生前可是在南怀山修道，修的什么道？”
老头儿只是笑。
顾朝山想了想，说道:“久闻南怀山大名，顾朝山倾慕已久，愿跟随老前辈去往山门修玄问道！”
老头儿听到“南怀山”字眼，方集中精神听着，听到眼前人愿入我道，自是高兴不已。
“那小友快快跟我过来。”
老头儿摆摆手，走在前面。
顾朝山思虑再三，跟了上去。
老头儿向左踏两步，青雾散开三尺。
鱼肚的地面本是流溢暗光的白，但随着老头儿右走两步，暗光四散开，黄色的土壤点带面的生出。
左走了六步，右踏了五步半，青雾散尽。
顾朝山刚走了一步。
再抬眼一观。
老头儿前面晴空万里，中有十三楼阁漂浮，悬岛数千。
数万弟子分管在飞阁，广场，练武场，高山……
有练剑者，一“疾”字，破山掠空。
有练拳脚者，忽一指掌，树倒河干。
有念咒者，掐一阴阳诀，急急如律令，召万丈鬼影裂云定风……
……
……
好像不对吧。
顾朝山退了一步。
闭上眼，又走了一步。
眨了眨眼，还是蔚蓝天际，青草黄土地。
要不是这悬浮的岛屿，这瑰丽的术法，引人注目的剑术，顾朝山还以为出了鱼肚呢！
老头儿转过头，见自己中意的人才还在后面，有些不解。
到南怀山了，你小子怎么怕了。
你不是说跟哥入山修道么？
顾朝山看老头儿的脸色是这样理解的。
少年脚步踌躇，目力所见，仙家气派，煌煌浩大，或许再走着几步，就能摸到所谓修仙的脚跟吧？
但总是有些不真实感。
这种奇异的景象，顾朝山只在话本中见过。
在鱼肚里恍一看见这万千道术，激动之余竟还有些怅然。
真实的修道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有人一剑开山，一个咒语就可蒸干河水。
话本里有，很正常。
小说里有，也很正常。
现实中，不该有。
鱼肚里，既有楚人雄佩剑的幻觉，这副仙府盛况可不就是他顾朝山的梦魇呢？
顾朝山走到老头儿跟前。
仔仔细细观看老头儿苍老的脸。
模糊一片。
老头儿不是他潜意识的幻想。
修仙世界那么清晰，每一柄剑，每一道术法，口中的念念有词，顾朝山都能清晰感受到。
唯独老头儿他是感受不到的。
于是顾朝山说:“前辈，前路黑暗，晚辈怕是跟不上您啊！”
老头儿主动抓住顾朝山的手腕，再次开口说:“小友莫怕，小老儿带着你走就是！”
说着，老头儿抓着顾朝山，走入了后者眼中瑰丽的修仙世界。
一柄飞剑先到，随之万数剑光奔流不息。
一老一少就徜徉在剑雨里，闲庭信步。
剑后，是火光木藤水浪。
“这是……”
“嘶……”
“真特么疼啊！”
剑是锋利的，老头儿和顾朝山的身体都被扎了个遍，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老头儿拉着顾朝山，还是左走右踏，脚步杂乱无章，后者刚还以为左右走有什么道道在里呢。
老头儿面对剑光术法，不疼不痒，就是苦了顾朝山。
他疼的要命。
万剑穿体。
火烤水烧。
木藤缠绕。
若是老头儿没拉着他，恐怕后者已经倒在了这可怕的攻击里。
“终究是幻想！”
但却有幻痛！
顾朝山龇牙咧嘴，直接昏死了过去。
好在昏倒之前，紧紧抓住了老头儿的手。
少年最后一个念头是:“原来灵魂也能昏迷啊……”
我曾经幻想过修仙的场景。
应当是先有各大境界，各个关隘。
我是个废柴，有金手指的废柴。
一路开挂。
成为巅峰强者。
一剑光寒天外天。
一人可挡百万师。
我是潇洒自如，脚踩大地崩裂，掌推银河倒灌。
修仙，修道，修真，就该是这样子的。
飞来飞去，打个哈欠，掉根头发，就是一个世界的生灭……
直到……
“我真正接触到了修道总纲……”
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细算下来，顾朝山入南怀山修道已有百年。
这是灵魂凝实已经实质化的顾朝山在山顶大石上盘坐修道一梦间惊醒的。
带他入南怀山的老头儿道号不虚山人。
南怀山就真真只是一座高山。
青葱翠绿，伫立在蓝天白云下，跟普通的山也没什么区别。
半山腰建有木屋数十。
南怀真修二十六人。
自第七十三代掌教真人羽化之后，再无道人接掌掌教真印。
在鱼肚里，都死了还怎么进行换届推举掌教呢？
不虚山人带着昏迷不醒的少年人上了山。
半道上顾朝山就醒转过来。
廿五位真修或坐或卧或站，在山道上，树林里，小溪间看着徐徐登山而上的老少二人。
老头儿带着少年人，走在前面。
余位真修后面跟上。
走过半腰木屋。
至到山巅。
山巅供有一座祭坛。
上尊道祖。
老头儿松开顾朝山的手，退后。
“拜！”
顾朝山在前，望着离自己五步的祭坛，云里雾里，他看见了星空无限。
少年人纳头便拜。
再一抬头，星空下是一座泥塑的年轻人。
是南怀山创始人南怀仙人。
“点香。”
顾朝山目前化出一樽香炉。
他手一伸，灵魂之力扯出，化作三炷香。
上香后再拜。
南怀仙人下有七十三牌位。
是各代掌教真人。
再拜真人位。
最后老头儿走到牌位下，祭坛上。
“老道不虚山人，师承七十三代掌教天枢子，不才为七十四代亲传大弟子，代掌掌教真印……”
顾朝山终于看清楚了老头儿的脸。
那是一张皱纹堆叠的脸。
不虚山人温和的看向顾朝山，说道:“少年人，可愿入我南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