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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绿舟驿站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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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众人皆如丧考妣,托克拉克倒了,庇佑他们千年的母亲树倒了!

    老李头转身看着众人,孟柯望着他干瘦的身体,恍惚间觉得他眼神里没了往日的希望。沉默许久,他才开口道:“先找出水井吧,看看井里还能取出水吗,等那两头骆驼恢复恢复,李杨跟小兄弟就走吧,李杨你回沙之国,回去告知官府,就留在那吧,不要回来了。”

    李杨刚要开口反对,老李头抬手止住他,接着对其余人说道:“老兄弟几个,老哥哥我对不住你们了!”

    其他人也没有反对,反而劝慰道:“这几十年来,咱这驿站又不是倒了这一次,重新来过吧!”

    一行人开始挖沙子,清理出掩埋物,一连几日趁天凉挖沙,晚上钻进地窖避寒,白日里炎热时间太长,清理进度很慢,李杨跟老李头两人这几日每天挖井里的沙子,可还是没见到水。

    入夜,几人在地窖上就着稀饭,吃了干馍,老李头旧话重提:“地窖的水经不起咱们一直消耗,那两头骆驼现在没什么大碍,你们俩明早上路吧。”

    二十岁郎当岁的李杨哭的像个孩子,“爹,我不走,我还要跟你养老送终呢!”老李头似乎下了决心:“李杨,咱俩也算父子一场,好聚好散吧。”

    孟柯先是受了救命的恩惠,几日相处下来,被这些朴实的汉子们感动,劝解道:“李老伯,我受诸位救命大恩,岂能一走了之,这是陷我于不义啊,再说,最后逼不得已要走,也是我们一起走。”

    比老李头年纪稍小一点的张晚生接话道:“随手的事,谈不上救命恩人,我的意见也是早走早好,我们一群老汉们老了,守了一辈子这驿站,不想挪窝了。”其他三人也附和称是,李杨只是死活不走,两边都不妥协,孟柯无奈道“这样如何,走不走的先不说,起码也等我们帮你们收拾的差不多才行,这样我和李大哥走的也心安,我们俩毕竟年轻,身子灵活,扒高上低也利索不是,再说,这天无绝人之路,总要有个出路!”

    翌日傍晚时分,孟柯清理东侧断壁时,挖出一块门匾,上书绿舟驿站四个大字,前些日刚到驿站时也是傍晚时分,没注意这挂在门口的门匾,居然历经沙暴之力,完好无损的保留了下来。

    其实整个大漠的驿站,没有一个是有名字的,当众人看到这块匾时,五味杂陈,毕竟这是驿站里唯一完好的存在。

    那天夜里,和着风声,孟柯听见了地窖上老李头唱的歌声:

    绿舟的水干了,妈妈死了,

    托克拉克倒了,我心碎了。

    早知道绿舟的水干了啊,

    修他妈的驿站是做啥捏,

    早知道尕妹妹的心变了啊

    苦等这三十年是为啥捏。

    做啥捏,为啥捏,做啥捏,为啥捏。

    哎哟喂,我回不去的家,

    爹娘他们走了,

    绿舟的水啊,干掉了,

    流浪的人啊,回不来了,

    绿舟的水啊,干掉了,

    流浪的人啊,回不来了,

    托克拉克倒了,我心碎了……

    那天晚上孟柯久久没有入睡,他在想,带走老李头希望的是绿舟驿站的毁灭?是托克拉克的灭亡?还是那几十年来的魂牵梦绕?

    或许是那块象征绿舟驿站的门匾带来的好运,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在挖了五天的沙子后,井下的老李头终于看到了湿润的沙子,再挖出几筐泥沙后,清凉的井水终于漫上了老李头的脚面,那一刻,他老泪纵横,喜极而泣!

    当沙龙过后,老李头看到倒下的托克拉克后,随着信仰的崩塌,他对未来没有了希望。他想安顿好收养的孤儿,还有孟柯这个路人,然后跟老伙计们留下来,听天由命,自生自灭。

    当有了生命之泉,众人内心振奋,再有几日,陆续铲出沙子,彻底露出了驿站断壁残垣,只等盖屋了,本来此处沙漠生长一种叫做情人木的东西,伴生在仙人掌周围,只要捣烂加水,再灌入模子中的沙里,干结后便成结实的沙砖,此物粘的沙子特别牢,故名情人木。还有就是泥土加水再混入糠麸,更可以加江米水制成土砖,沙漠土壤稀缺,更别提烧制的砖了,奈何沙龙过后,满目望去,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别说找情人木,就是风化岩都难寻。

    众人使了个取巧的办法,拆了东墙补西墙,两日里硬生生把地窖所在的那间房建了起来,孟柯看了只担心不结实,众人倒是毫不在意,好歹有个遮风避寒处,最不济再钻地窖。

    一连忙碌了十来天,众人方歇,除了孟柯和李杨两个年轻后生,其余人毕竟年岁已老,支撑自己的精气神一散,一个个累意上涌,老李头看了眼众人,朝边上的老马说道:“老马,去把你私藏在地窖里的那坛好酒拿出来吧,趁大家都在,今日咱喝了它。”

    老马一瞪眼,“那是我留着等你跟婉儿姐大婚的时候才要开封的,你……”

    “你什么你,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老李头粗鲁的打断他,催促他去拿酒。

    孟柯好奇的转头望向李杨,李杨不语,脸上既有惋惜之色,又有兴奋之情。孟柯看向众人,大抵都是这神色,却没人向他解释。

    不多时,老马钻出地窖,怀里抱着酒坛,当打开酒封之后,酒香四散满屋,闻一闻只觉周身同泰,老李头亲手为众人碗里斟酒,众人推脱不敢。

    老李头倒完酒,一扫瘦弱和善的样子,仿佛变了个人,沉声道:“这酒唤作‘神仙醉’,存了几十年,今日老朽借老马的酒拜谢诸位。”说完举碗弯腰就拜。张晚生离的近,连忙扶起老李头,“折煞我等!”见其面色沉重连忙插科打诨道:“多少年的老兄弟了,这是干什么?还没喝呢,闻一闻就醉了?再说,明天两个小崽子要上路,咱们这帮老家伙得给他们好好践行才对。”

    众人一同起哄,气氛热闹,孟柯随几人举碗痛饮,只觉这酒入口醇厚爽滑,入喉下咽,便是如火般烧着五脏,而后浑身畅快,酒烈醉人心……更是迷人眼!

    众人皆有醉意的时候,老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竟拿出一把三弦,借着酒意,弹琴吟唱起来:

    山清水秀太阳高,好呀嘛好风飘。

    小小的船儿撑过来,一路摇啊摇。

    为了那心上的人啊,起呀嘛起的早。

    也不管那路迢迢,情愿多辛劳。

    山清水秀太阳高,好呀嘛好风飘。

    我一心想着她,想得是好心焦。

    为了那心上的人啊, 睡呀嘛睡不着。

    我只怕找不到她,叫我怎么好。

    山清水秀太阳高,好呀嘛好风飘。

    三步两脚跑呀跑,追到了土地庙。

    我情愿陪着她, 陪呀嘛陪到老,

    除了她我都不要,她知道不知道……

    听着老李头醉人的歌唱,孟柯一时间两眼模糊,接着犹如灵魂出窍般,心头的醉意一下消散,再到视野清晰时,看见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轻纱罗衣,不施粉黛,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

    再一眨眼,眼里看到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和年轻女子正泛舟湖水,孟柯心思一动,发现男子眼熟的紧,心里一惊,这是李老头年轻的时候,这湖,这旁边的胡杨,这是绿舟驿站,这是三十年前?!

    ps:第一首歌改词自赵牧阳的《黄河谣》,第二首最初版本出自陕北信天游《崖畔上开花》,但是我用的是奚秀兰版《知道不知道》,然后如果要听原曲,抖音里有个老大爷唱的《山清水秀太阳高》,我借鉴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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