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转法轮
李和光把带鞘玄刀一横,左手抚着刀鞘,说:“我杀你干什么我如要杀你,难道连刀也不会拔吗我是见你们都是出家之人,又都有这么高明的武功，打下去势必两败俱伤，来劝你们罢斗言和的。道长,快劝你师兄住手,不望他也非输不可!你看!”
祝启静转头看去,见那和尚这时拳掌兼施，接连出击，拳势舒展恢宏,“呼呼”有声,自己的师兄紫极道人邵启为剑法却已见凌乱,几乎每一剑都被那和尚强劲的掌风拳力震荡得歪歪斜斜,大失常态。心知今日只好认输了;长叹了一声,高呼:“师兄!不要打了,我的剑已被这位……”又看了李和光一眼,“这位公子震飞了,我们输了!”那和尚立刻收拳不发,注视着邵启为,看他怎么说。
紫道人邵启为吃了一惊,向这面看时,
只见祝启静满脸沮丧地呆站着,两手空空；铁臂天尊徐帆、瘦灵官段回等三人都躺倒在地;黑蜂子金正槐等几人退立一旁,也是空着双手个个垂头丧气,不禁心中大骇。
又仔细打量李和光,见他双眸温润,英气内敛,年纪很轻,似乎还不到三十,手中拎着把又长又大的单刀，套着黑色的刀鞘,面色平静,略带笑容,衣饰华贵整洁,倒有几分像富贵人家的公子。
饶是邵启为阅历甚多,奸狡过人,也猜不透李和光是什么来历,几乎不敢相信就是这个相貌温和的年轻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创自己这方的九个武功高手,尤其是自己的师弟祝启静也甘心开口认输!
眼见处境尴尬之极,还是走为上策。只好老着面皮转身向那和尚拱手为礼,说
“今天多承因照大师赐教,武功果然高明,我师兄弟甘拜下风,佩服!佩服!明年八月初十到十九,家师致一真人要率领敞同门在昌平玄真观设坛,为当今天子祈寿,兼且以武会友。我们恭请大师到时前往观礼;说不定家师也要向大师领教少林绝艺!请大师一定前来。”
那和尚说:“道长过谦了!刚才道长师兄弟俩双剑合璧，我和尚没能胜得一招半式,这‘甘拜下风”的话,就不必提了!”
邵启为脸微微一红。又听那和尚说道：“至于易平之约,只要敝寺方丈答允
和尚前往,和尚定来观光、领教！”
邵启为又含笑向李和光拱手说:“公子武功盖世,气度高华，贫道师兄弟今日有缘相会,实是三生有幸!敢向公子高姓大名,是哪位高人门下”
李和光见他彬彬有礼,心想:这个道长比他师弟的涵养好多了。先把玄刀佩好,还了一揖,说:“晚生姓李名和光,于武学之道不过略知皮毛,怎敢当得‘盖世”两字因见两位道长与那位大师都是出家人,似乎不必以死相拼，故尔斗胆出来劝和,冒失之处,还望道长见谅。”
邵启为暗骂:你这狗子坏我大事,可恶之至!却仍满面含笑地说:“岂敢岂敢!令师是……”
李和光说:“家师归隐已久,早已不问世事，也不准晚生向人提说,道长勿怪。”
邵启为想:这小子倒也狡滑,但你既说了自己的姓名,难道我便查不出你的来历,师承！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说:“原来令师是归隐名山的世外高人,失敬了!李公子,刚才我对因照大师所谈昌平之会,公子想已听明白了。贫道在此恭请公子到期前往,李公子如肯光降不仅我常师弟的玄真观蓬荜生辉,而且以李公子的武功、风采,定能名扬天下,艺压群英!会期是明年八月初十到十九,万望公子勿却。再说我祝师弟今天已蒙赐教,但贫道和贫道的另一个师弟常启清到时还想向公子讨教几手高招的。”
李和光听到最后一句,心头一凛:这道人话虽说得谦和有礼,心胸却狭隘得很,约我来年往昌平去,显然是在同我斗气较劲。我虽不怕,但自身还有许多事情未了,岂能被他几句话拴住!便说:“承道长相约,我到时如无事自应前往观礼;如有俗事羁身,那就只好失陪了。道长和今师弟常道长如要赐数,不拘何时何地晚生都恭候便是!”
这几句不卑不亢的话,使邵启为顿时语塞，勉强笑了笑,说:“李公子不要多心,贫道是诚心相请,来与不来,自然凭公子自便。不过，这个,盛会难再,公子如能拨冗光临,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了。告辞告辞!师弟,我们走!”
匆匆和祝启静解开了徐帆等人的穴道,快步离去;竟连那柄被磕飞的剑也没有去拾。
这因照和尚是嵩山少林寺方丈因明禅师的师弟,寺中因家辈的六位长老之一。因照今年四十七岁,年龄在六位长老中最小,但他练武的资质绝佳,用功又极勤,如以真气内力的强劲和武技的精湛而言,却仅在已入化境的因寂大师之后,比因明方丈还高出一筹。
这次是奉了方丈师兄之命,率领宏苦宏难两个师侄来查访因观师兄在高贤集的文殊禅院和因慧师兄在寿县八公山的大乘寺究竟因什么缘故被声名赫赫的致一真人邵元节派人夺走。
和尚虽然理应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可这两处庙产毕竟是上几代的前辈高僧走千家,过万户,敲破了无数木鱼,辛苦募化,节衣缩食,才得以修建置办的,也不能白白地拱手让人。
因照等三僧明查暗访,奔波了两个多月,也只问清了事情确实是邵元节的徒弟带着一伙从京师来的军官所为,这些人也确实四处扬言有当今皇上的旨意，严嵩相国的谕帖,两处的地方官员听之任之,全不干预。
至于这位致一真人为什么专与出身少林寺的僧人为难,他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样子、是何家数,却怎么打听不出。
因照弄清楚了这两场纠纷并不是由于因观、因慧两位师兄或两寺的僧众的过失引起的,心里也有几分高兴;但明白致一真人既得当今皇帝的宠信,又有权势董天的严嵩撑腰,再要夺回,恐怕也是千难万难,所以也有几分犯愁。
只得带了两个师侄回寺。这日却在路上遇着紫极道人邵店为、灵枢道人祝启静和徐帆等一干人。徐帆以前见过因照,知他是少林寺的长老,悄悄与邵祝两道说了。
这两个道人因师父吩咐过：“遇着‘天煞星、霸王刀’廖麻子的徒子徒孙和少林寺的僧人,不论是北少林的,还是南少林的,都可尽情折辱!”所以立刻上前点名挑斗，因照大师听这两个道人自说是致一真人的弟子,而且近几年来听说过邵启为“武功盖世，道法通神”的名头,很想掂量掂量他们究竟有何惊世骇俗的本领,因此双方便激斗起来。
他可没料到这两个道人名头虽然响亮,可办事全不讲武林规矩,一上来便是群殴。
逗了不久，因照大师便惊奇地发现这两位道人不仅剑法精妙,真气浑厚,武功确实堪称上乘,而且在内力的收发运使上隐然与少林本门的心法相通,剑招的诡异阴狠,却又与少林派的剑意迥然不同,极难对付。
因照大师昂扬奋发,全力以赴，双方互换了一千余招,也只能打个平手。又斗了数百招后,听到宏难宏苦的惊呼声,心知两往师侄不是负伤,便已落败,运出十成内力,施展开生平绝技,接连冲了数次,想与两个师侄会合,却都被两个道人联剑逼回。心知若是单打独斗,这两个道人就是轮番上阵,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这两人不顾名声,以两打一来夹击自己,斗到最终,自己内力不继,恐也凶多去少。
如今见李和光出来解了围,不禁大
为感激。尤其是看到李和光年纪甚轻,却能一举击溃对方这么多人的围攻,就连灵枢道人祝启静也自说宝剑被地震飞,功力之高,可想而知,但却神情宁静,态度平和,一点也不露锋芒,心下十分钦佩。
待邵祝等人离去后,便走向前来,向李和光合十致谢,说:“今天多承李公子高义,出手相助,不然贫僧和贫僧的两个师侄定然难逃劫难!”又回头向已互相包扎好伤口,正在走来的宏苦宏难说:“快来向这位李公子谢过解困之德,救命之恩。如不是李公子仗义援手,我们今天全都要折在此地!”
宏苦宏难也忙合十躬身,说:“多谢李公子侠义为怀,出手帮助我们赶路了这群恶贼!”
李和光忙说:“列位大师父过奖了!实不相瞒,我本来只想劝你们双方罢斗,哪方都不打算帮。后来见他们不只以多打少,而且连下杀手,要想起尽杀绝,那位祝道长又不容我分说，连刺了我几十剑,逼得我不得不动手的。”
因照听了暗想:这位年轻人武功极高,胸怀又如此坦荡,诚朴豪爽兼而有之,实在难得，大可与他一交,便说:“李公子不论有心无心，反正我们都受惠非浅,理应永志不忘。请问公子是往何处去为了我们可耽误公子赶路了！”
李和光说:“我是前往河南高贤集探望一位前辈,迟早一点不妨事。”
因照说:“那就巧得很了，我们正要回嵩山本寺去，从此地到项城我们都是同路。如公子不嫌冒昧,我们便一起走,贫僧也好向公子讨教。”
李和光知他武功卓绝,又是少林寺僧,既可同他研讨武学,又可在便中探询陶兆熊是否真在少林寺出了家,心中一喜,便说:“那好极了!不过我李和光出身于常人家,大师又是武林前辈,这‘公子’二字,未免见外,我实在不敢当。前辈如不嫌弃,便称我的名字好了。”
因照搔了搔光头,笑说:“爽快,爽快!你我相交以心,正该不拘形迹,这话很合我的脾味!我比你痴长几岁,就称你李兄弟,你不要叫我什么‘前辈,大师’,就喊我因照,可好”
两人当即改了称呼,顿觉亲近了不少。但李和光见因照毕竟比自己年长许多,总觉不便直呼他的法号“因照”,他又是个和尚,喊代“因照”不妥,所以仍称呼他“大师”。
这因照虽是个和尚,但性格极为豪迈,既把李和光当成朋友,所以一路上便把此次奉方丈师兄法谕探查两庙庙产被强占的情形,以及怎么同邵启为等狭路相逢,遭到对方无理挑斗围攻的经过,都对李和光讲了,说:
“我们查来查去,总也查不到那致一真人邵元节和严嵩相国为什么偏偏要同我们少林寺的僧人为难。李兄弟,你帮我学参详参详,这中向究竟有何缘故”
李和光沉思了一阵,说:“大师可知那致一真人邵元节的来历和武功渊源”因照说:“这倒不知。老实说,我们少林寺在外面也有不少朋友,对这位级一真人的事曾多方探询过,只知他声名大噪是近六七年间的事,据说此人善能烧丹练汞,驱神鬼,很得当今天子的宠信；武功深不可测,厉害非凡,但谁也不清楚他是何门何派出身。他有三个徒弟,邵启为、祝启静,我们都见过了。还有一个叫‘玄元道人”常启清,是昌平玄真观的观主,武功与邵祝两人差不多。这三人常年都在江湖上行走
除了往往同我们少林派出身的人作对外,对武林中的朋友倒喜欢结交。”
李和光说:“我看因观因慧两位大师庙产被的事,与严嵩没有多大干系。想那严嵩虽是个贪得无厌,残民以逞的神奸巨蠹,但少林寺乃清净丛林,出家人又不与他权夺利,碍着他什么事了所以他断无事与少林寺作对之理。那个致一真人倒是蹊跷得很!大师在寺外查不如回寺内去查;查
近几年的事,不如查七八年前,甚至十几年前的事。问问贵寺的长老耆宿中可有人与这位致一真人结了仇,或与别的什么武功甚高,又有心计的人结过深仇,也许便能弄清一二了。”
因照想了想,恍然大悟,说:“对极,对极!李兄弟的话,使我茅塞顿开了。若非多年积怨,怎会如此!”
又走了一程,因照见李和光佩的刀又长又大,形制古拙,笑问:“李兄弟擅长刀,刀法定然十分精妙。可惜刚才我正在和邵启为对攻,没有看到。”李和光说:“不过略知一二,哪能说得上精妙。大师的‘大转法轮’,连环起腿,专取对手‘白海、筑宾’二穴,才令小弟大开眼界,羡慕不已哩!”
因照吃了一惊,说:“原来李兄弟也会这套腿法!”
李和光说:“我哪能有此福份学到这套腿法,只不过听家师说过有这套腿法,是少林绝艺之一罢了。”
因然赞道:“今师所知真是渊博!其实这套腿法我派并不是秘不外传,只是如果没有很强的内功,浑厚的真气，便不能练这腿法。因为这套腿法攻敌时虽极为凌厉奇巧,上半身却也容易被敌人所乘,必
得与‘伽蓝飞袖’功配合使用。这‘伽监飞袖功全试仗真气充盈,拂动时才能力比千斤,坚如铁板,把上半身遮护得泼水不想。像他们师无弟,“回头望了望紧随身后的宏难宏苦,“便因内功还不到火候,不敢去学。”
宏苦应道:“师叔说得是,我们真气不足,便去练也练不成。”
因照接下去说:“如李兄弟要练,那使易如反掌了,一学便成!”
李和光说:“哪能如此容易!”
因照说：“确实不难!李兄弟既能震飞祝启静那牛鼻子的钢剑,真气强劲可想而知。这腿法、袖功的运使之法,本来就是简便切当,并不烦难的。”
更不等李和光说什么,便边走边将“大转法轮”和“伽蓝飞袖”的身法、步法、招式的收发变化、劲力的运吞吐,口讲手划,原原本本地说绘李和光听。
李和光明白这位大师是将一套威力奇大的少林神功绝艺传授给自己,而且如此不着痕迹,既不让自己出言相求,也不让自己婉谢。因此一面用心领会、记忆,一面暗自下定决心:我今后定当宅心仁厚,行侠义之事,方能不负这位大师的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