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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寄寓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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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和光买了纸,借了笔墨,写了十来张招贴:“世医‘同尘子’,专精歧黄,可治诸般疑难杂症,暂寓‘迎宾客店’洪字号客房。诊金酌收,多寡不论;贫者送诊,分文不取!”心想,“《道德经》云:和光同尘”,李和光号同尘子,倒也相宜。”叫店伙做了浆糊,自己拿到各处城门、路边、巷口贴上。这些法门,是李和光离开老家,走了千万里路,吃了许多苦头才学到的,倒也来之不易。

    李和光在灵宝住了半个月下来,也有五个人前来光顾,一个是住在本店的客人,三个是上门求治,另一个是请他上门看病处方。总共收了二两八钱银子,二十枚鸡蛋,一只肥母鸡虽然抵不了房饭钱,但李和光心里仍旧十分高兴。他想这确实是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

    离了灵宝,李和光继续西行,进了陕西,在潼关住了半月,在华阴又住了半月。住下来就用“同尘子”的名号替人看病。这两处“买主”不多,生意清淡,只收了三两银子。此时他已做了块白布招牌,把“世医同尘子”的大号写了上去,上路时候掮着走。

    这天李和光过了渭南,正往长安去。见有两个汉子架着乡下小姑拖着往前走,那小姑娘拼命地挣扎,尖声哭喊:“爹爹呀!快来…救命啊!…”另有个身材又高又大,满脸横肉,神态凶恶的人在后面押着,想道:“嚎什么!这渭南有谁敢来管我‘出山熊’贺王命的闲事快走!”

    路上有六七个人围拢来看,可没有一人敢吭声。这时从后面飞边似地跑来个老头,满脸是血,衣衫破旧,想必是那小姑娘的爹爹,他“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着这“出山熊”的脚,哭着表求说:“贺五爷!你老人家饶了她吧,她才十四岁呀!再宽限我几天,我还你五两银子便是……”

    这“出山熊”骂了声:“去你狼的!”脚一抬,那乡下老头“呼”地一声便

    往李和光面前飞撞过来,李和光吃了一惊,丢下布招,想伸双手去抱。猛觉眼前一花,已有一人抢出,轻轻用手一托,把那乡下老头放到地上,居然没有跌着。

    这人沉声说:“贺老五!为了五两银子,你便要抢人家的闺女,未免太霸道了吧!”

    “出山熊”盯住这人说:“岳二哥,我们素来河水不犯井水: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欠债还钱,他还不出钱,我就要人,天公地道!”

    李和光看这个仗义出头的岳二约莫二十七八,白面皮,中等个儿,比又高又大的“出山熊”显得矮小多了。只见他双眉一竖,脸现怒色,说:“公道个屁!我这里恰好还有五两银子,你把人放了,我替他还!”

    “出山熊”哼哼冷笑,说:“我这是驴打滚儿的利息,连利息该是十两,你要充大善士,就拿来!”岳二脸色铁青,挺身上前说:你“出山熊’贺老五欺压善良惯了,岳二爷早就想教训你!五两你不要,现下我就分交不给,人也不准你带走,你就上吧。”

    “出山熊”贺老五怒吼一声,扑上来是一拳,直出岳二下颔。岳二滑步旋身,让过这招,在掌斜挥,“玄鸟划沙”,劈向“出山熊”左肋。

    “出山熊”左脚后撤,闪身避开,“钟鼓齐鸣”双拳猛击岳二太阳穴。岳二身形微蹲,忽地右手五指如钩,“青龙探爪”,抓“出山壁”前胸,左手形如爪,“樵夫翦木”,疾拿右腰。

    “出山熊”向后倒跃五尺,怪叫一声,一招旋身摆莲腿,又快又狠地拍向岳二的启门。岳二转身避招,身子后仰,好似脚步不稳。“出山熊”大喜,赶走一步,“五丁开山”,钵子般的拳头向岳二的后脑砸去。

    李和光大惊,正为岳二捏了把汗,却见岳二突然一招“倒卷珠帘”,右腿从肩

    上倒钩一脚,快如闪电,正踢在“出山熊”颧骨处,踢得他痛叫一声。踉跄地倒退了几步。右眼下顿时青肿起来,把只眼睛也挤得细小了。

    这“出山熊”恼羞成怒,目向凶光,狂吼“我跟你拼了!”拔出腰间的钢刀,再次向岳二扑过来砍。

    李和光跟着杨固主要学的便是使刀;在郑伯修处又学了几套刀法,虽然那些刀法华而不实,但他很聪明,练得久了,看别人使刀,也便能看出些道。他见这“出山熊”不仅力大招沉,而且“展抹抹钩剁砍劈”,用得十分熟练流畅,既凌厉,又严密。李和光暗想这家伙在刀法上功夫很硬,决不是容易对付的。

    过了一阵,李和光见“出山熊”越来越多地用举刀过顶的砍和双手握刀的硬劈,知他因自己的身材远比岳二高大,所以想尽力佔这个便宜。只听刀风“刷刷”,甚为凶险。

    看那岳二时,虽是空着双手,却并不慌乱,施展开抓、拿、扭、切的“截手法”,以快捷灵便的身手步伐,时而封闭,时而反击,与“出山熊”斗了个难解难分,并未落到下风。

    李和光不禁对岳二深为敬佩:此人武功精湛,仁侠为怀,真是个豪杰!

    这时路上旁观的人更多了,李和光便向他们打听这两人的来历。才知这“出山熊”贺五有个伯公外地做,他本人又有一身武功,素来作恶横行,是渭南一霸。岳二名重义,外号“风火二郎”,“风火两字是比喻他性子直爽,做事麻利,不畏强暴

    敢说敢争,总是风风火火地:“二”是他的排行。这人是陕西省声名最大的“宁运镖行”的镖头。听说他武功出自少林,宁远镖行的总镖头“金刀天王”叶全功是他的师叔。今天这场恶斗,恐怕是不出人命便不会停止的了。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时,只听鸾铃响处,有四人骑马驰来。当先一人剑眉虎目,蓄着黑胡须,年约四十多岁,跃下马来便喝声:“重义,快给我住手!”

    岳重义闻声向侧面跃出方丈余,停招不发。那“出山熊”贺老五也气呼呼地提刀站住,望着来人,一言不发。

    这人先向贺五拱了拱手,含笑说:“贺五斧,什么事非得提刀动杖地干起来重义若有冒犯了五爷的地方,尽管讲出来,只要在理,我叶全功还可以管教他。”

    出山熊贺五紫涨着脸说:“叶总头言重了!我贺老五对贵镖行可从来没敢冒犯。今天是这个死老头子,”指了指满脸血迹,畏畏缩缩的乡下老头,“欠债不还,岳镖头要充好汉,叫我放过他,却又不给我银子,这不是安心臊我的皮吗叶总镖头,你说该怎么办”

    叶全功问:“究竟欠了多少债”

    贺五说:“十两!”

    岳重义说:“五两!”

    “金刀夫王”叶全功皱了皱眉,对岳重义说:“拿十两银子给贺五爷,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这点银子算什么!”

    岳重义极不情意地说:“本来只欠五两嘛,……”叶全功把脸一沉,说:“你舍不得了么”风火二郎岳重义满脸通红地说:

    “我身上确实只有五两。”

    李和光见岳义为难,忙说:“我来出五两。”转头向出山熊贺五说:“尊驾可得把人家的闺女放回!”

    金刀天王叶全功冷笑了声,说:“怎么

    ,为了这点银子还架走了别人的闺女”

    贺五似乎对叶全功颇为忌惮,凶狠地盯了李和光一眼,口中却说:“既然叶总镖头出面,我收了银子,当然放人。”递了个眼色给两个手下,那两人立刻放了手,小姑娘赶紧跑到爹爹身旁。

    叶全功上下打量了李和光一眼,又看了看那块布招子说:“先生是出门人,哪有让你出钱之理!冯镖头,你先拿十两银子给贺五爷,待会儿我还你。”跟他一道骑马来的冯头说:“是,我这里拿。”上前把银子交给贺五。

    出山熊贺五向叶全功拱拱手,又狠狠地盯了李和光一眼,才转身离去。

    金刀天王叶全功回过头来,向李和光抱拳施礼,说:“先生道号‘同尘子’,是治病的大夫,这样年轻便精通医道,难得难得!”

    李和光说:“是。晚生医道是家传,也曾在灵宝、潼关、华阴等地开业。”至于每处看病的人都寥寥无几的事,当然就不提了。

    叶全功说:“舍下正有两个病人,久治无效,敢烦先生前往施诊,若能痊愈,医金一定从丰。”

    李和光说:“好说好说,自当效劳。”

    那冯镖头替李和光指说:“这位是我们宁远镖行的叶全功总镖头,人称金刀元王,通陕西省武林朋友无人不知!”

    李和光说:“久仰!”

    叶全功对风火二郎岳重义说:“重义的马就让同尘子先生骑吧!”

    李和光忙说:“晚生不会骑马。请列位先行一步,晚生随后赶来便是,只是不知…”

    岳重义接口说:“进城后你问西关下西街宁远镖行,好找得很。总镖头的家就在镖行内。”这一干人与李和光举手作别,各自认镫上马,往长安驰去。

    李和光进了长安域,问到宁远镖行。一看这镖行局面甚大,三间的铺面,厅内有五六个健壮的年轻人在谈天哄笑,厅旁列着刀枪架子。李和光上前说明来意,帐房里一个走得背都佝偻了的帐房先生说:“知道,叶总镖头关照过,请这边走。”

    引着李和光转到厅后,是个很大的土坝,来到坝边的一个角门外,推门进去,是个天井,种着几棵树和一架葡萄。那账房先生请李和先到厢房内重定待茶,自去通报。

    一会儿,叶全功出来相见。原来叶家的病人中的一个是叶全功的母亲,已经快七十了,久咳不愈,这几个月夜间更咳得厉害;另一个是叶全功的妻弟,虽然年轻,患的却是血,说医了个多月,全无起色,已经形销骨主,面色蜡黄了。

    李和光在老家时恰巧曾听过门口的胡大夫同父亲谈过以原方“黄木汤”治便血,灵效如神,至于治夜间咳嗽,曾听人说过一个极简便的法子。

    当下李和光先给叶老太太切脈,看了脸上的气色和舌苔,觉得脉浮苔白,应是气虚感寒,处了个加减“参苏饮”,有党参、苏叶、葛根、茯苓、前胡、甘草、桔梗、大枣等十余味,说:“此方可连服数剂。老太太夜间咳得厉害,可在临睡时,服用枸杞六七钱,先用温开水略为洗濯,汰去杂质泥沙,嚼烂吞下,素常每晚都服用最好。”

    对叶全功的妻弟,便大着胆子用了个原方“黄土荡”,心想:他既久治无效,这次治不好,也不见得有什么大害。

    叶全功封了六两银子相谢,这是“同尘子”先生开张一个半月以来,收到的最大一笔诊费了

    叶全功知李和光还没有住下,便说上西街有家旅店房间整齐,被褥干净,住那里好,并叫下人送“同尘子”大夫去,说以便日后来请。

    李和光住下后,也四下张贴了行医的招贴,但结果几天下来,既无一人到店求治,更无一家来店相请,十分无聊。

    这日正和店。掌柜在堂口上天南海北地闲谈,忽见风水二郎岳重义共冲冲地走来,见面便高声说:“同先生!同大夫我们总镖头说先生医道如神,老太太和舅爷服了生生的药,全都好了。今天特备了个便饭,命我来请,请回大夫务必赏光,这就和我一道去吧。”

    李和光听他“同大夫、同先生”的乱喊

    不觉好笑,心想:这“同尘子”是我行医的道号,我哪是姓同,百家姓上也没个“同”字呀!这岳二步虽然武功了得,书却像没读多少。但听说两个病人全好了,也很欢喜,便高兴地和岳重义走去。

    进得镖行,见厅上已设了五桌酒席,其实并非“便饭”。金刀天王叶全功笑脸相迎,把李和光引到首席上方入座。

    待到各席都好了,叶全功起立抱拳,大声说:

    “各位朋友!家慈患多日的咳病,全功曾延请长安城内外的名医治疗,都不奏效。我这位舅爷,”拉了拉坐在他肩下的妻弟,他妻弟连忙站起,“一个月以来,天天便血:也曾普请名医施诊服药,同样毫无起色!现今多亏了这位“同生子’先生,只开了两副药方,家慈的咳嗽病便大为好转,尤其是夜间已经不咳了。我这位舅爷服药三天,竟然全好了!各位朋友,这位“同尘子”大夫年纪虽轻,医道可着实高明!好比那个……那个华陀一般,妙手回春!兄弟今天备了这杯水酒,便是专为酬医。今后还请朋友们多多为“同尘子”先生扬名,向病家举荐!”众客人的眼光都一齐向李和光投来。

    李和光生平第一次受到这么多人的赞赏和注意,不由得对金刀天王叶全功大为感激;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

    叶全功含笑向李和光说:“请先生干了这杯!不成敬意。”一仰脖子,“咕”,先喝干了自己的酒,把杯子一照。

    李和光口中说:“不敢当!”也把自己的酒干了。席间叶全功听说李和光年仅二十二岁,孤身一人在外行医,便概然提出自己的镖行内空屋甚多,要李和光搬过来住,饭就在镖行吃,说:“多一个人无非多摆双筷子,费得了什么事洗澡用水也很方便。长住旅栈总不成事。”又说,“我叶全功讲本事也不算什么,就是爱交朋友。我这个镖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天没有几个朋友吃饭,愿意住个三五个月,算是看得起姓叶的!”

    李和光见他豪爽恳切,也便称谢答应了劝酒的此去彼来,走时李和光已喝得昏头胀脑,连饭吃不下了。

    第二天李和光便搬到宁远镖行一间耳房内住下,房间倒还大套,家具陈设俱全。

    叶全功还亲自送了个酬医的红包来,这内是纹银四十两。

    住下来一晃就是两个多月,行医的事却不顺利,头一个半月还好,续来求诊的约有十七八个,以后就越来越少,近二十天竟连一个也没有。李和光便想明天就向叶全功告辞,动身到四川去。

    忽听有人叩门,跟着传来了叶全功的声音:“李兄弟!”李和光忙开了门,说:“叶大哥,请坐请坐。”原来这两个月来,二人亲近了许多,早已改的兄弟相称了。李和光已把自己的姓名对叶全功讲了;不过自己与陶兆熊、郑中杰有仇的事,仍一字未提。

    叶全功坐下后,对李和光说:“李兄弟,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兄弟应允。”

    李和光说:“有什么求不求的,莫非大府上有人欠安,兄弟这就去看。”叶全功笑说:“那倒不是。事情是这样的,大哥想请你做镖行的账房,兼带管点文墨事儿,我每年送兄弟一百两银子。你要继续行医,也两不相妨。兄弟意下如何”

    李和光说:“兄弟正想明天向大哥告辞,进四川走走,做大哥账房的事恐怕不成。而且,史大爷不是做得好好的吗何必兄弟帮衬。”

    叶会功说:“兄弟有所不知,史大爷原是先父的朋友,一直在此帮我管帐,极其老实可靠。但他已经儿孙满堂,年纪又老了,早已多次提出回家纳福的话,昨天他家的大世兄又亲来对我提出此事,你想我怎能老是拖累他,只好答应了。你来代替他暂帮做哥哥的一把,我最放心,你就不要推了。兄弟,你在四川又没有什么亲人,四川虽是天府之国,一个人去也不好玩。你就在我这里帮我干个三年五载,以后当青哥的一定陪你到四川去玩个够。”

    李和光想:自己有仇未报的事先前并没有对人家提过,想进四川去找到廖麻子

    学武艺的事,又怎能对人说?且不讲这个霸王刀,天杀星廖麻子是官府四处搜捕的钦犯,就是他不是钦犯,自己和他既不沾亲带故,又面没有见过一次,还不知他住在哪里,却要去找他学艺,实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痴,简直太也荒唐,对谁都说不出口。况且自己在叶大哥这里白吃自住了两个多月,人家有事相求,自己却不理不睬,拍屁股走,岂是交友之道说:

    “叶大哥既这样说,兄弟应承便是。只是不要定规做三年五年,就在三五个月之内,大哥物色到了合适的人,还是放兄弟走,可成?

    叶全功大喜,说:“够朋友!不过我看最合适的就是老弟,还物色什么。”李和光也不便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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