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相见
黎晴离开暗钗轩，来至西侧院往里走，途径连廊屋舍，路过马厩时见烧得破败不堪，就想到是那日孑然放的一把火，心中念道：“这个臭小子是要烧了这影庄不成？”西侧院中的家奴见到黎晴也是诧异，皆是躬身好奇道：“这位公子怎么就来了这西侧院？”有听黎晴问道：“你们可曾见到过那日烧马厩的那个少年？”一众家奴躬着身子连连摇头。黎晴暗道：“那日明明见他回来，如今怎么就不见了人影？问那明翁他也不说！”
离了马厩，继续往深院中走去。不多时来至一处高墙，这高墙近一丈多高，横穿东西两院，一眼看不到头。就见墙院里面一棵棵树木高大挺拔，粗枝茂叶伸展出来。
黎晴想起这影庄的后面是有围着一大片树林，自己住在影庄十五年就没进去过。幼年时放风筝断了线，风筝被刮进这面墙里，曾想进去找，却被明翁给拦住了，说是里面全是一群吃人的野兽，吓得赶紧跑了。如今想来都是一些骗小孩子的话。
黎晴向西面看去，不远处就见有入口大门。这入口大门倒不是建在正中，却是建在西面尽头一处，有见门额上面写着‘隐箭林’三个字。门廊内左右两旁把守着两名守卫，看着膀大腰圆，威武健硕，身上更是长刀短刃齐备。黎晴愈加好奇起来，纳罕道：“这道门里究竟是什么名堂？”
黎晴走近前，全当看不见那二人，就要推门而入，就见那两个守卫挡在她的身前，说道：“站住！这里不许外人入内！”
黎晴声势怒道：“外人？你可知道我是谁！这影庄里就没有我不能进去的地方！竟敢拦我的路！我是……”没等黎晴说完，就听一个守卫说道：“我不管你是谁！若是没有手令，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进去！”黎晴听得气涌，就要硬闯，听见身前长刀铮铮作响……黎晴只咬唇瞪眼，却是也没有再近前一步。
黎晴无奈何，又是顺着高墙一路向东走去，忽见东面一处墙角有一个向下的小洞口，近一尺高，四周围有挖刨的痕迹。黎晴暗道：“是否能从这洞口钻进去？”又嫌弃道：“也不知是哪只野狗刨的坑！”黎晴一面想着钻身过去，一面又嫌弃着，兀自纠结了一阵……一咬牙，伸手探头钻身进去，却不想洞口太小，进去不得，想抽身时又退不回来，进退两难，卡在洞口。黎晴挣扎着寻求脱身，眼泪在眼眶打转，被自己蠢哭了，心中暗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就为了见那臭小子把自己弄得这般难堪！”
此时值正午，一众少年吃过饭食后都疲累的瘫在毡帐内挺尸，只孑然来到这树林深处给雾落换药。因是前日里雾落被人使坏撞到了木栅栏上，额头和一只前蹄受了伤，夔琅特许孑然把雾落留在身边照顾，还拿了创伤膏药给雾落涂用。孑然怕有人不怀好意再次伤害雾落，遂把雾落拴在了树林深处的一棵大树下。
雾落趴伏在树下，右侧前腿被缠绑着衣布。有感到孑然走近，兴奋的突突着大嘴，挣扎着马蹄就要站起身来。孑然见雾落躁动着马蹄，赶紧上前安抚，说道：“你只可趴在地上，我不叫你站起来你就不要乱动！”雾落似是听得懂，对孑然蹭头、舔脸、呲着牙傻笑着。看到雾落对自己傻笑，孑然心中绞痛不已，愧疚难安，不禁回想起夔琅与他说的话：“如果你这匹马脚骨伤得重了也只有等死，倘若救治的好，怕是日后也跑不不起来了。”
孑然心中恨道：“上天真就如此不公！不仅夺去了你的一双眼睛，这会儿还要叫你瘸了一条腿不成？”孑然与雾落说道：“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腿，你也要救你自己！绝不可遂了它的愿！”雾落沙哑的嘶叫着回应。
就在孑然蹲身给雾落换药之时，见雾落抖动着耳朵向着墙角一处嘶叫着，等雾落静下来之后就有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顺着声音的方向去寻，孑然一惊，就见一人从孔洞里钻身进来……一半，卡住了。
孑然好奇的问道：“你是在做什么？”
黎晴抬不起头去看，只听见近前有人说话，顿时感到难堪，忙说道：“没看见我被卡住了么？还不快拉我出来！”
孑然拉起她的两只手就往出拽，一个用力撕扯坏了黎晴的衣袖、再一用力，又是刮花了裙摆。两人折腾了一阵终是脱身而出。孑然手拉黎晴站起身来……两人打了个照面：相觑着两棵成林木；一个是枯枝败干，一个是残花败柳。
孑然见是一个女孩儿模样就在自己眼前……蓬乱着头发，满面尘土，一身鹅黄色衣裙已是脏乱不堪，衣袖裙摆还被撕扯刮花成一道道细碎的口子。
孑然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女孩儿，愣在一处，说道：“你……你……我好像哪里见过你！”
黎晴见一个黑瘦的少年赤裸着膀子站在眼前，不禁‘啊’的叫出声来，闭上了眼睛一把就推开了他，侧转过身去羞红了脸。可一回想那少年……转回身再去看他……黎晴兴奋的大声喊道：“孑然！你果真是在这里！”黎晴似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好友一般，不自觉就要上前去抱……
孑然一把推开她，诧异问道：“你是谁？怎会认得我？”
黎晴被推开数步，奇怪的问道：“怎么会不认得？这才几天不见就把我忘了！”
孑然更是好奇的问道：“我们几时见过面？”
黎晴嗔怒道：“你！……”深呼吸，鼻孔出着气，就要发作，只低头一看：“啊！原来如此！”
黎晴表情略有尴尬，不知为何羞愧难堪不已。见她梳理云鬓，别好玉笄，拍抖着衣裙上的尘土，笑着回道：“我……我当然见过你！只是你没见过我罢了！”话刚说完，黎晴心中就慌了起来，暗道：“与他直说自己就是黎青不就好了？为何又来撒谎骗他？”
孑然问道：“你是在哪里见到过我？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黎晴慌的回道：“我……我是在黎园见到的你！对！在黎园！”
孑然恍然说道：“黎园？啊！我就说你怎么这么眼熟，你和黎青长得好像！”
孑然好奇问道：“你和黎青长得如此相像，你们是什么关系？”
黎晴回道：“什么关系？……啊！兄妹！对！我是黎青的妹妹！”心中安慰着自己道：“我没有撒谎，黎晴确实是黎青的妹妹！”
孑然回忆着说道：“我不曾听黎青提过他还有一个妹妹！”
黎晴说道：“他为什么要和你提起我？你们很熟么？还不是见了面也都认不出来的关系！”
因是提到妹妹，孑然忽得紧紧抓住黎晴的肩膀问道：“你是从影庄那边钻进来的，你是这影庄里的人么？那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叫萧孑缨的女孩儿！”
黎晴肩膀被抓的疼了，‘啊呀’喊出了声。孑然缓过神，自知无理，松开了手，仍激动的说道：“她是我的妹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和你一样也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黎晴揉着肩膀，诧异的问道：“你妹妹也在这影庄？为什么我却没有遇见过？”
孑然又问道：“你真的没有见过？”
黎晴摇着头。
孑然听她说没有见过孑缨，顿时失落下来，颓丧的转回身继续去给雾落换药绑布，也不去管这个女孩儿是谁，钻进来是要做什么也都与他无关。
黎晴走近孑然身前好奇的问道：“你为何不自己去找？”
：“你们兄妹怎么就到这影庄来了？”
：“你怎么又会在这里？”
见孑然都不回答，只一心缠绑着马腿，黎晴说道：“如果你妹妹真就来到了这影庄，我倒是可以替你找她。”
孑然心中一想：“是啊！不让我去见妹妹，这个女孩儿倒是可以帮我去找。只要知道孑缨平安无事就好！”
孑然猛地站起身问道：“你真的肯帮我去找我妹妹？”
黎晴说道：“如果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我会考虑考虑！”
孑然说道：“那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一定和你说！”
黎晴刚要去问，就见雾落伸长脖子去闻着黎晴衣裙上的味道，黎晴只顾着与孑然说话，没注意这匹马，唬得往后一躲，仔细看去……黎晴被又吓得倒退数步，不禁大声喊道：“啊！……”喊叫声在整片树林中回荡开来。孑然与雾落都吓了一怔，黎晴惊恐的说道：“这……这匹马怎么会没有眼睛！看着好吓人！”
此时两人一马围着的这颗树上正有一只乌鸦在筑巢，这只乌鸦心情大好，哼着小曲构筑新家，那料被莫名一声尖叫吓得一惊，抖了一坨鸟粪出来，一乍翅又是推倒了建了半个工程的鸟窝……
鸟粪可巧落到了黎晴的头上，黎晴抬头去看，又见半扇鸟巢落了下来，正拍在了她的脸上……
听见黎晴咳嗽了两声，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委屈的咬着牙，睫毛扑簌着眼泪。
孑然也不去管，只说道：“你要问什么就快些问吧，我一会儿还要回校场去。”
黎晴缓过心情，问道：“你怎么会到这影庄里来的？”
孑然说道：“我娘因是得了重病，就把我们兄妹送到这里来！”
黎晴关切的问道：“伯母现在还好吗？”
孑然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娘已经去世了！”
黎晴心中一惊，回想起那日去他家中看到的场景……
黎晴又要去问，忽得蹲身躲到了雾落身后。孑然好奇问道：“你躲在哪里做什么？”
黎晴伸手向孑然身后指去，孑然转身去看，有见两个少年走来，在不远处问道：“傻小子，你有听到女人的喊叫声了么？”
孑然装傻说道：“喊叫声？什么叫喊声？喊什么叫？”
两个少年说道：“我们俩明明就听见是从你这里传出来的声音！你怎么会听不见？”
孑然笑着说道：“是你们两个的驴耳朵听错了！我这里只有马的叫声，哪有什么女人的叫声？不信你们再听！”
就见雾落卧在一棵树下对着那两个少年咧着嘴，用沙哑的叫声傻啸的起劲儿。两个少年听得刺耳，却见这附近除了这傻子和这匹瞎马再无他人，这方也就信了，挠头离开。
等那二人走远，孑然说道：“你出来吧！”
此时也不见黎晴出来。孑然奇怪走近雾落身后去看，就见一只乌鸦正与黎晴撕扯着。乌鸦飞身去啄黎晴的头发和衣服，黎晴躲身挥手驱赶着乌鸦，正难分解。
孑然拉起黎晴，伸手替她驱赶着乌鸦，那只乌鸦飞落到枝头一处啐着口水，就见它单立着一条腿，却只有这一条腿！满身的羽毛黑的发亮。
黎晴指着那只乌鸦说道：“连你也欺负我！”又气冲冲的与孑然说道：“你是说我的声音像马叫么？”
这时孑然怀疑起这女孩儿的身份，反问道：“你说在黎园见过我？为什么我在黎园时没有见过你？”
黎晴说道：“因为……因为我是在黎园湖心的‘离阁’里看到的你。”
孑然回想着那黎园，确实记得有一个三层的楼阁建在湖心之中。
孑然问道：“你说你是黎青的妹妹，那你应该是在黎园，为什么会来到这影庄，为什么又要钻进这树林里来。
黎晴被问的急了，不想再撒谎去骗他，只嗔怒道：“你问东问西的，都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么？”
孑然问道：“那你是叫什么名字？”
黎晴微笑着说道：“你这一次真真可要记清楚了！这次可是我的真名！我叫做黎晴！”
孑然诧异问道：“黎青？你和你哥哥用一个名字？”
黎晴气得在孑然耳边怒喊道：“是黎晴！阴晴圆缺的晴！”
孑然揉着耳朵，皱着眉说道：“你是怕别人听不到？”
眼看就要过了休息时间，孑然也不想再问这黎晴的身份来历，只要她能帮自己找到孑缨就好。就见孑然从洞口附近的树根下挖出来一块半碎的青石，对着洞口一点一点砸去。
黎晴问道：“这洞是你挖的？”
孑然说道：“是我挖的，留着哪一天或许能从这里出去见我妹妹！”
黎晴说道：“我送给你的那把匕首呢？用它来挖岂不要快很多！”
孑然问道：“你何时送过我匕首？”
黎晴尴尬回道：“我是说……黎青送给你的那把匕首！”
孑然说道：“你倒是知道的清楚！那把匕首被一个恶人给收走了！”
黎晴问道：“是谁收走的？我替你要回来！”
孑然问道：“你能帮我要回来？”
黎晴一想：“明翁不让自己进到这树林子来，必然是父亲的意思。倘若被知晓了我偷偷爬了进来，不但会责骂一番，怕是再也不许我来这西侧院了！或许以后都见不到孑然了！”想到此时，黎晴尴尬的笑着与孑然说道：“怕是要不回来！”
不久就见那洞口慢慢被挖的更大了一些，却仍是勉强，黎晴刚钻身过去就见那只乌鸦又来啄她，黎晴一边驱赶乌鸦一边与墙那边的孑然说道：“你不和我一起逃出来么？”
孑然说道：“我逃出去也是没用，那人是不会让我见到我妹妹，最后还是要回来这里。”
黎晴问道：“那人是谁？为什么要把你留在这里？”
此时就听到三声罗响，孑然说道：“我要回校场去了，若是再不走又要被吊在树上了。你如果见到孑缨就与她说母亲和哥哥都很好，教她安心！若是能领她来见我最好。如果不行，就让她写封书信给我。我每日午时都会到这里来等你，你见到我妹妹就来这里找我！”说完就往树林深处跑去……
黎晴也是回到了暗钗轩，却是被那只乌鸦追赶刁难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