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吊水桶
孑然被倒吊着直到半夜方给放下树来，已经是没了力气，拖着身体回到毡帐内。此时已经是身心俱疲，却又睡不着觉，脑海中胡思乱想着：“母亲真的是辜城里的人害死的么？我应该找谁去报仇？那个人真的是自己的舅舅么？他为什么不让自己见妹妹？孑缨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那个自称是他舅舅的男人到底是想让自己做什么？”所有的问题萦绕不去……
正想着，天已经微微亮，就听见毡帐外三声响鼓，毡帐内的其他少年都睡起了身，忙着穿好裤子去到帐外。孑然不明所以，也跟了出去。
出到帐外就见到每个人排成一排，原来是等着分发早饭。每人两张烧饼和一碗清汤。孑然因为母亲和妹妹的事一口也吃不下去，也就有没去领。
吃过饭就见昨日那个精壮的男人站在人群中喊道：“你们看到那里的一堆石头了吗，你们从校场西面搬到校场东面，如此来回往复搬上一个时辰。”
一群少年一股烟的跑去搬石头，孑然纳闷费这力做什么？搬过去又搬回来的！
孑然跟了过去，见眼前都是一整块的方青石，每一块都有四五十斤重，孑然这时的体重也才一百斤。见到每个人都搬走一块，孑然无奈也跟着搬起石头起来，每一步都走的很吃力。孑然原本体力不差，只是从昨日下午到现在都还没有吃过一口东西，没喝过一口水，身体虚弱的很。来回搬了十七八块青石，慢慢体力不支，不由得扔下青石，瘫倒在地。这时身边站有一人，手中拿着短鞭，一个挥手，短鞭狠的抽打到了孑然赤裸的后背上，显出一道血痕。孑然‘啊’的叫喊出声来，转过脸看去，喊道：“你打我做什么？”
那人厉声道：“快搬起石头往前走！”
孑然说道：“我搬不动了，不搬了！”说话间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那人一脚把孑然踹倒在地，嘴里骂道：“小王八蛋！你是要造反了不成？敢在老子这儿使性子！”又朝着孑然身上抽打着短鞭，条条见红。孑然蜷曲着身子疼的连连叫喊。忽得孑然抓住了短鞭，站起身就要还手去打，却不料那人一拳头就打在了孑然的腹部，疼的孑然倒地不起。孑然急喘着还要站起身，那人一连数脚踢在孑然身上，似是要杀人一般的凶恶。其他少年见到孑然如此惨状都不敢出声，不敢偷懒，麻溜的搬石头。这时夔琅拦住那人，说道：“你打死了他，我怎么交代！只把他给我绑了浸水桶里！给这些个小伙子举个案子！”
校场中间已置好一大桶水，半人来高。孑然被绑住手脚倒吊在架好的木头上，站在一旁的人不时放下绳子把孑然浸泡在水中，过不一会儿再提将起来，如此反复。孑然被水呛得咳喘不止，鼻涕横流。夔琅蹲在一旁说道：“小子，你现在如果求我，叫我一声爷爷，我这儿就放你下来！”孑然被水呛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仍转过脸来对着夔琅啐了一口口水。夔琅抹了一把脸，大笑着与孑然说道：“你小子要是真硬气就给我撑住了！”又与旁边的手下人说道：“愣着干嘛呢，继续！”
手下人放下绳子把孑然又一次投入水中，孑然在水里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他手脚不断地挣扎着，水桶中不断冒着气泡。夔琅接过手下人的皮鞭，用力的抽打在孑然的身上，鲜血染得水中殷红一片。夔琅叫人把他提出水桶中，见孑然已经是神情迷离，恍惚中有听见母亲和妹妹的声音，她们的样子出现在眼前。
夔琅说道：“想好了么，是想浸死在这里，还是向我求饶？”
孑然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我不能死！我还要见我妹妹！”
夔琅嘲讽说道：“你小子知道害怕！我还以为你是这天降的魔星，混世的魔王，还等着看你能有多硬气呢！”
孑然气喘着说道：“你放了我！”
夔琅笑道：“放你容易，只现在叫我一声爷爷，我就放你下来!”
孑然恍惚中无力的说道：“爷爷。”
夔琅说道：“听不清楚！叫得大声点！”
孑然呛了口水，大声喊道：“爷爷！”
夔琅大笑着，说道：“好小子！算你识时务！否则我今日就叫你废在这里，给这群家伙留个案例！”又与一旁手下人说道：“放他下来！”
孑然被解开绑绳，扔在地上。夔琅近前与他说道：“现在那块青石你还能不能搬得动？”
孑然还在颤抖着身体，咬牙说道：“能！”
夔琅笑着说道：“那你还不快去搬！”
孑然慢慢爬起身来，无力的往那堆青石走去，心中想道：“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妹妹！”孑然此时更是虚脱无力，他用力咬着嘴唇，似乎是孑缨给他的力量，一把就抬起来一块青石，却仍旧是颤颤巍巍的往对面搬去。夔琅在不远处看着孑然，心中暗道：“你若是给我送来一个窝囊废，或许还有得救。如果真就是一个软骨头，你交给我也是没用！”
孑然硬是用意志挺了过来，搬完了一个时辰的青石，蹲在角落处汗流浃背，颤抖不止。
孑然与一群少年刚搬完青石，就见到校场中摆好了十余个箭靶。又是一个个被叫到离箭靶三十步开外，每人发了一把长弓，一篓子箭。有见夔琅站在一个箭靶前，手中端着弓，看都不看，抬手就射了出去，正中靶心，飞箭的速度快的惊人。又是连着射了四五箭，连连射中。一众少年无不吃惊，一脸崇拜。而这个距离对于夔琅来说就如同笼子里捉鸡，十拿十稳。他叫人又把那箭靶向远处挪去，距夔琅已有百步之远，见他接过一条黑布蒙住双睛，换了一把硬弓，听得‘嗖’的一声箭中靶心，箭离弦。看得一众少年都呆住了。孑然也看在眼中，不禁又看向夔琅，心中暗道：“这人真就这么厉害！”
夔琅摘下黑布，笑着说道：“它日你们之中如果有人能在百步之外射中那箭靶，我这里让他天天吃肉，夜夜喝酒！能射中靶心者，有求必应！”
孑然听到有求必应，与夔琅问道：“如果我百步之外射中了靶心，你真就能有求必应？”
夔琅听得哈哈大笑，旁观的一众少年也跟着一起大笑起来，都笑这小子不自量力。有听到一个少年说道：“你怕是连弓都拉不开吧！”孑然不去听他们嘲笑，走近夔琅身边问道：“如果我射中了靶心，能不能让我见到我妹妹？”
夔琅说道：“你想要见你妹妹？你妹妹现在何处？”
孑然说道：“就在这影庄里！”
夔琅说道：“如果你能够在这百步外射中靶心，我一定教你见到你妹妹！”
孑然此时伸手要他手中那把弓。夔琅见之一笑，递与他长弓说道：“用双手来接。”
孑然双手接过长弓那刻就被那长弓带倒在地。孑然未料到这张弓会有如此沉重，不服，站起身来再去拿它，那张弓竟纹丝不动。这时一众人笑得更是大声起来，前仰后合，对他指指点点。
夔琅与孑然说道：“你小子先去学那把软弓，等你身板长全了，学得日渐精熟，这把硬弓有你拉把的时候。”
孑然仍心有不甘，用尽全身力气再去提那把弓，喊声震彻森林
黎晴似是听到了孑然的声音，这熟悉的声音就像那日在黎园一样的绝望。可是孑然现在是在哪里，那日明明见他进了影庄，如何找他不见。思来想去，只有影庄后山的那片树林没有去找过。可是那里不知是为何把守的很严，父亲和名翁也从来都不让自己靠近。孑然是不是在那里？黎晴此时动了念头。
孑然和一众少年端弓射靶，双手被绑着十斤的沙袋，哆哆嗦嗦，箭都拿不稳。孑然已是虚脱的连软弓也拉得不动。射出的箭也是摇摇晃晃，半路夭折。
练过射箭已至午时，有见校场正中摆上两盆大饼和两盆碎肉，一众少年轰得围抢上去，不一会儿就见了底。若是往常孑然已经是抢了上去，可此时孑然虽是累的虚脱，却是没有半点心思，食不下咽。有听到夔琅与他说道：“你不吃不喝，是想饿死在这儿？”
听到饿死，孑然嘴里碎碎念叨：“饿死？我不能饿死！我不能死！”说着，慢慢走向大盆，可四个大盆中已经是干净如洗。这时夔琅扔在地上半块吃剩下的羊腿肉与拴在帐外的一条狼狗换了半盆狗食，随手到掉在了孑然眼前，拿着狗食盆转身就离开了。
孑然看着眼前一地的狗食，无力的捧起在手中，混着沙土硬往自己嘴里塞，不时往外呕，又生生咽了下去，嘴里吱吱作响……过了不久，孑然蜷曲着低着头委身在角落一处，渐渐的有了些力气。
吃食过后，一众少年瘫了半个时辰，就见那哈里西晃着肚皮走出大帐外，身后跟着五六个小胖墩子，其中就有被孑然咬的那个胖小子。听哈里西喊道：“都他娘的给老子爬过来！你们以为这里是养猪的地儿么？”
一众干巴瘦的少年望着那几个胖子，也都无话可说。站起身，来到近前。哈里西说道：“你们每五个人分作一堆，陪他们练练摔跤功夫。你们中若是哪一堆能够搬倒压服了我这几个相扑手，爷们儿晚上给你们加肉吃！”
这几个胖小子原是供应贵族、富商娱乐观赏的相扑手，养在此间只等再大些肥些卖了人家，给人取乐之用。
本来一个个瘦小子见到这几个大物都怯生生的，可闻听打赢这几个胖子能有肉吃，也都舍出命了。
校场中每五人分做一堆，分五堆，都赤裸着膀子，谁都不服谁。那五个胖小子更是赤条着身子，只兜腚着一块白布，丰乳肥臀。就见一只飞箭射中靶心，二十五对五，相互摔跤起来：两只去抱住大腿，两只去缠着胳膊，最后一只迎面撞去，却抱不住腰，弹了回去。见那胖小子，左手一甩，右手一抡，双脚地震。一个个少年被摔得倒吐苦水。其他三堆人也皆是如此，个个狼狈不堪。如今只剩下孑然与另外四个少年。
孑然这边是冤家路窄，分外眼红。正是昨日被咬那货！见那货怒目圆睁，绷着满脸横肉，摇晃着满身肥膘带着昨日的牙印儿。看架势今日是要手撕了孑然一般。孑然与另外四个少年都被这货震慑在原地，不敢动弹。只听得大喝一声：“啊！”那货发作起来，拉过旁边一人手臂，托腰摔出一丈多远。小短腿又绊倒一人，提着那少年裤子抡飞出去。余下三人中的两人扑上去死死抱住那货，不肯松手。那货见势提起两个少年的裤腰转起圈来，孑然看准机会，飞身跳起，用头去撞那货的脸面任你是肥是壮，脸面都有如纸糊的一般。那货登时眼冒金星，鼻孔流血不止，原地摇摇晃晃松开了手中的两个少年。三人见这货势微，两人劈开那货大腿，孑然一人踢裆而去
练过了摔跤，不作休息，就听见有马的嘶叫声。见远处领过来五匹骏马，个个看着都高大强健，神采俊逸。孑然臃肿的眼睛看的仔细，不见有雾落在其中，心情失落。
领过骏马，夔琅说道：“现在起就要教习你们骑马和驯马，你们要做到奔跑跳跃，令行禁止。这几匹马都是西域上好的马匹，个个都是风驰电掣，脚力非常，尔等如果能骑得这上等的骏马是你们的福气。你们个中如果有谁能够驯服这五匹马的其中一匹，那这匹马就送给你当坐骑使用！”
这几匹骏马都是五六岁的成年马，都较雾落大上个一两岁，看着也更高大精壮些。
一众少年听闻自己能够拥有一匹西域良马，都是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而孑然听在耳中，却是没有兴趣，心中暗道：“就算你这些马都是日行千里的宝马，我也不稀罕！我已经是有马的人了！”
见第一匹马是一匹白马，高大健硕。此时一个少年第一个走上前去，踩蹬上马，坐在马背上竟然无事，如何这般轻松？正得意之际，那匹白马屁股一蹶，少年向前跌了出去，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第二个少年这时站了出来，同样是无恙上得马背，得意之际打马向前，那匹白马就是一动不动。这第二个少年急了，用手去拍那马的屁股，可能是把那匹白马拍的舒服了，扭着屁股嘶笑，却仍是原地不动。第三个少年对他喊道：“你小子给我滚下来吧，霉面做的糕。”一把拉他下马，自己骑了上去。见那白马一动不动，依旧如是。第三个少年双腿用力去踢夹着马的肚子，白马果然动了，却是转着圈的左右去甩，前后去蹬。这第三个少年看似是会骑马的，见他用力勒紧缰绳，与那白马相互争交，竟稳在马背上没有摔下马来。有见他逐渐控住白马，又是一个用力踢夹白马的腹部。白马似是急了，嘶啸着扬起前蹄，马身子向后倒仰而去，泰山压顶一般，重重地把那少年压在马背后……少年扭曲着脸，蜷缩着身子捂着裆，好似碎了一地。
一众人咬牙夹腿，各自遮蔽要害，与他感同身受。
孑然看着眼前的一幕，熟悉的很，庆幸着自己没有像他这般倒霉。
众人看在眼中，也就没有人再敢上去驯马，只交头接耳或默不作声。夔琅这时说道：“孑然，你可有胆子上去训它？”
孑然说道：“我自己有马，而且我会骑马，也不需要给你证明我有胆没胆！”
夔琅笑道：“你若是怕了就说，难道这些人会笑话你？还在这里称谎说你有马！”
这时身边一个手下人近前与夔琅说道：“这小子来的时候确实是领着一匹马来的。”
夔琅问道：“哦！这小子果真有马！他那匹马现在是在哪里？”
那人过不多时，果真领来一匹马来，见那匹马眼窝深陷，通身的黑灰色的杂毛，脚底溅白，身形脱瘦见骨，嘶啸的声音更是沙哑难听。
雾落似是知道孑然就在不远处，嘶啸着甩脱缰绳，直奔孑然身边而来，贴近孑然的脸时而用头去贴蹭，倍感亲昵。时而喷着鼻息发着脾气。孑然见到雾落亦是心中欢喜不已，摩挲个不停。
一众少年看着马匹笑道：“呦！这厮自带马匹！好家伙！还是一匹瞎马！哈哈哈……”众人嘲笑不已。雾落也是傻呵呵的咧嘴露牙嘶叫着陪着他们一起笑。
孑然怒道：“你们在笑什么？”
夔琅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一匹上等的好马，虽是瘦了些，却长得骨骼匀称，肌腱有力，更有一种神骏之态。
夔琅问道：“这是你的马？”
孑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