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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训云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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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入夜,孑然的母亲趁着月色给两个孩子缝补衣物。白天时,已经是缝补了一天,可总担心时间不够。也是因此常日来操劳、饥饿,身体每况愈下。

    忽得一阵风吹进窗内,顿感头晕目眩,闭着眼倚在窗边不敢去动。莫名有见眼前走近黑白二差役前来索命,因问道:“你可是萧往之妻黎氏?”

    黎氏回道:“贱妇见过二位差爷。”

    二差役与她数了阳寿,点了阴册。讲了前世因,今世果。因问道:“现如今还有何话要说?”

    黎氏回道:“有劳二位差爷接引,贱妇铭感五内。因是膝下仍有一双儿女牵念于心,烦请二位差爷宽限时日,容我诀别安顿一番。贱妇跪谢二位恩人。”

    二差说道:“你当我二差是来行善的!你若有什么金银珠宝之物尽快拿来予我,或可商量。”

    黎氏回道:“贱妇这儿只有亡夫留给我这一根银钗,献与两位差爷。”

    二差收了那银钗,又问道:“这还不够打牙祭的!你就再无它物?”

    黎氏回道:“贱妇这儿确是穷苦,委实没得给二位差爷。”

    二差见这黎氏是阳间的穷鬼,便说道:“我阴司府衙历来有条文,凡人世有贪生畏死者,可予他便宜,可典当轮回换取阳寿,每典当一世可还魂一日。待魂归时,每一世需于阴司中牢役四十载阴时,你可愿否?”

    黎氏回道:“贱妇愿意!愿意!敢问二差,多则可典当几世轮回?”

    二差说道:“因见你生平品行端正,可在我二差这儿最多抵押七世轮回。”

    黎氏忙跪道:“烦劳二位差爷,贱妇愿抵押阴司七世,换得阳间七日,这里感念二位差爷恩德!”

    那二差暗自得意:“这贱妇不知一世可换得百日还魂,这其中克扣的六百九十三日便可到案前兑了花红。”怕那贱妇反悔,忙与她盖了文书画了押,晃晃而去。

    恍然间惊得睁开了眼睛,有见儿女睡得正香,也就忘了前事,继续勤补衣物直至天明。

    于这日一早,有见儿子孑然起的勤,忙问孑然去哪儿?孑然回道:“昨日那公子邀我去打猎,他家的园林子里全是野味,我今日一定能打到更多的猎物回来。”

    孑然母亲关切的说道:“打猎时记得多加小心些!打不到猎物不要紧,不要伤到自己,记得早些回来!”

    孑然回道:“娘,你说的我都我记得!会早些回来的!”说完就离了院子。

    看着孑然收拾行装走远了,心中种种不舍。

    等女儿早间睡醒,有见脸色大好,心中宽慰。又备了情婪花瓣磨的粉喂与女儿。

    孑缨说道:“昨天来的那个哥哥看着熟悉,现在想起来倒是和娘你有些相像呢!”

    孑缨的母亲想的出神,说道:“如果没有……现在要比他们大上三四岁。”

    孑缨问道:“娘,你说什么?”

    孑缨的母亲没有再说。

    孑缨感觉大好了,来到织纺机前纺起了布。孑缨五岁起就和母亲学着纺布和刺绣,如今十岁的孑缨纺出来的布、刺绣的手艺都要比他母亲高超精妙的多。这几年大多都是拿着孑缨纺的布和刺绣到城中去换些粮食和水。因是近日来想念父亲,害了相思病,这才耽搁了。

    孑缨的母亲不忍看她刚有气色就来纺布,来到身旁叫她多去休息。孑缨执意不肯,执拗不过,就坐在一旁,一边缝补衣服一边看着她纺布。

    遥看窗外晴空朗朗,心情由好,母女二人不禁都哼唱起了歌谣:

    凤冠重,霞帔长,出阁锦绣针刺忙。

    理云鬓,贴花黄,菱花镜里对红妆。

    东阁交杯醉一梦,西窗烛影泪满床。

    休教多情两相忘,莫要空守年下郎。

    这首歌谣是叹那些被卖予了人家做预备媳妇的青春姑娘,空等着年幼的丈夫,白白浪费了花样年华。

    孑然一早就向园林而去,吃的饱了便有了力气。想着如果再逮到一只大的猎物,就够母亲和妹妹吃上几天了,不禁跑了起来。

    未久,已来至那园林北门外。有见高额的木门上写有:‘黎园’二字’。

    见两个守卫在旁,便说道:“还快开门让我进去,是你家公子请我来的。”

    此时已换了一班,哪里认得这小子。见他一身破衣烂衫,便骂道:“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乞丐,快给爷滚远点儿!”

    孑然未料到挨了一顿骂,吃了闭门羹,心中有气。忽得想起那公子给的匕首,遂从腰间取出一块缠布,拿出匕首,见利刃闪闪。刚要说话,就见其中一个守卫慌的抽出配刀就照着孑然砍来。孑然慌的举起匕首去挡,守卫手中的配刀被砍断为两节,孑然与那守卫见状都是一惊。此时又来一守卫提刀砍去,孑然回身拿匕首去挡,守卫手中的兵刃又是断为两节。身后守卫飞身把孑然扑倒在地,夺下手中匕首,刺向孑然。孑然抓住来人手腕……

    “住手!”有听一人喊道。几人抬头看去,正是那公子。原来那公子等了许久不见有人来报,便出来这北门看看,正瞧见几人厮杀起来。

    公子身边随侍分开二人。那公子问道:“如何打了起来?”

    那守卫回道:“我问他来做什么?这小子说是公子请他来的,要我们放他进去。我们不让他进,他就拿出匕首向我刺来。”

    孑然说道:“他胡说!我只是拿出你送的匕首叫他认认而已。”

    公子怒道:“我不是来给你们断案子的!”又与那孑然说道:“你给我进来!”

    孑然暗道:“看着年纪和自己相若,说话倒像个大人模样。”

    孑然站起身,抢回那守卫手中的匕首,做了个鬼脸,随公子进了黎园。

    见那黎园内:湖心楼阁开,亭台水榭流,繁树花千放,惊雀乍离愁。

    上次出这北门时饿得慌,啥都没看清。竟没有想到这园林中如此繁茂壮丽。

    见那公子进了园林中就与众家奴上了马,往林中去。孑然见只留自己一人,忙跑去追,大喊道:“等等我!”

    公子转过马头,见那小子跑的狼狈,不禁笑着说道:“给他一匹马。哦!我忘记了,你好像不会骑马。”

    公子又问道:“你不会骑马如何跟我一起打猎?难道要我陪着你四条腿在林子里瞎逛不成?”说道此时,不由得心中想到一个主意来捉弄这混小子一番。

    公子说道:“既然如此,从今天起我就收你做徒弟,你要叫我师傅。我来教你打猎、骑马和射箭。”

    孑然说道:“打猎不用你教,骑马和射箭倒是想学,要说拜你为师那就算了。你刚多大?就要我叫你师傅!我现在连你名字都不知的。”

    公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孑然说道:“你先说!”

    公子说道:“你现在要牢牢的记你师傅的名字,我姓黎,名……青。”

    孑然念道:“黎青?你也姓黎?”

    黎青说道:“怎么?姓黎不可以么?”

    孑然问道:“你今年多大?”

    黎青说道:“你师傅我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孑然说道:“十五岁!那你是和我同岁!怎么就想当我师傅?”

    黎青说道:“你我同岁?那正好当你师傅!混小子,你叫什么?”

    孑然说道:“我为啥要告诉你!”

    黎青气道:“我已经说了名字,你为何不说?你如果不说出你得名字,我以后就叫你混小子!”

    孑然说道:“白面皮你记好了!叫我萧孑然!”

    黎青默默复了一遍:“萧孑然。”

    孑然说道:“我教你打猎,你教我骑马和射箭。岂不两不相欠!”

    黎青说道:“打猎、骑射,我哪样不会!还需要你来教?”

    见这白面皮不上道,孑然又说道:“你和我既然都不肯让步,看见远处那只花鸡没有?谁先打到谁就当师傅如何?可要先说好不可以骑马,也不可以用弓箭去射。”

    黎青抬眼看着不远处一棵树上尾着一只羽毛多彩的野雉。

    黎青心气上来了,说道:“好!就依你说的。”

    两人各自走进密林中,准备去逮那只野雉。孑然手握匕首和一圈绳子,黎青也接过侍从手中的短刀。两人逐渐靠近那只野雉。野雉机警的很,听到窸窸窣窣之声,展翅就飞远了。

    孑然没有气馁,顺着方向继续去追。寻了少刻,终于是又看到了那只花鸡。目光紧盯着它,蛰伏许久,瞅准了时机,正要蓄势待发甩出手中匕首……忽得一只兔子蹦跶在眼前,见它转过头看着自己……似曾相识兔回眸。

    孑然看着那兔子……:“你我竟是老相识!”竟忘了要去逮那只花鸡,径直扑向那兔子,果然又是扑了个空。前气未顺,又怒从中来。那兔满林子蹦,孑然满林子追……。

    追的实在累了,在树庄子后躲着。有见黎青拎着那只野雉走近,问道:“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呢?”

    孑然比着手势‘嘘’道:“别说话!”

    黎青顺着孑然的目光看去,有见不远处正有一只兔子与这傻小子两方对峙当中。

    眼看要收这傻小子做徒弟,黎青两眼一闭,脑门一拍。

    黎青拎着野雉在孑然面前晃着,说道:“现如今是否可要叫我一声师傅?”

    孑然说道:“这次不算,我是被那只该死的兔子勾了魂,这才输的。”

    黎青笑道:“你一个男人,说话还不及女人立得住,岂不是招人嘲笑!”

    孑然脸上一沉,心中暗道:“他说的不错!我堂堂一男儿,既然输了就要认,休教这白面皮瞧不起。”便与黎青说道:“师傅!”边说边躬身拜上。

    黎青说道:“跪下!”

    孑然问道:“跪下?”

    黎青说道:“你不知道怎么拜师,我这里就教教你。”

    孑然说道:“跪天、跪地、跪父母,决不跪别人!”

    黎青问道:“天、地、君、亲、师,没人教过你么?”

    孑然一时语塞,心中暗道:“既然输了就要输得起!”直咬牙跪在地上,说道:“日月为鉴,天地为证,弟子萧孑然真心诚意拜黎青为师傅,以后定然谨尊师命!不敢有为!。”

    黎青拍了拍孑然的脑袋,忍不住的笑着,说道:“乖徒儿,快起来吧!”

    孑然心中暗道:“哪日一定找回来,要这白面皮反过来叫我师傅!”

    孑然说道:“那个黎……什么,我们是不是快开始打猎吧!”

    黎青说道:“尊称我师傅!”

    孑然拉着脸说道:“师傅!”

    黎青说道:“乖徒弟,我们今日不打猎,先学骑马。”

    孑然问道:“学骑马?不行,我娘和我妹妹都还等着我打到猎物回去呢!”

    黎青拎过那只野雉,说道:“你如果今天能驯服我的红鬃烈马,在我眼前转上一圈,我手中这只野雉就让你带回去。”

    孑然来了兴致,问道:“真的?”

    黎青点着头。

    孑然心中暗道:“驯个马还不容易!”即自信问道:“那匹马在哪?”

    黎青的侍从领来一匹马上前,正是那黎青的坐骑。

    孑然不懂看马,却也看得出此马神骏非凡:一双天狼星目,鼻孔卷风吹雾。面若蛟龙,眉间一团云白,飘着红鬃龙鳍,通身犹如血染。颈阔、胸宽、腰壮、臀肥,一丛麒麟尾。脚蹬白玉蹄,四条大长腿。

    黎青说道:“不要看它只有四岁,脾气却是顽劣的很。我为了驯服它可是吃尽了苦头!”

    孑然不以为然,领过缰绳,见那匹马就嘶啸起来。拽紧缰绳正欲上马,那匹马就和孑然转起圈来。踩上马蹬,正要骑上马背,那匹马就扬蹄嘶啸,踢踏起来,险些踢中孑然。

    孑然吓退数步,拢过魂儿,与黎青说道:“我们还是先学射箭吧!”

    黎青笑着说道:“你不会是怕了它吧!”

    孑然咧嘴一笑,说道:“我会怕个畜牲?”

    黎青怒道:“不许你说他是畜牲!”

    孑然问道:“那我管它叫什么?”

    黎青厉色道:“他叫云绯!”

    孑然自觉失礼,回道:“好!叫它云飞!”

    孑然依旧不服气,又说道:“今天非要驯服你不可了!”

    孑然耍着聪明,趁云绯不注意,一个健步,踏上马鞍,跨上马背,拉住缰绳。云绯嘶啸着提臀尥蹶子,前仰后蹶。孑然扔下缰绳,抱住云绯的脖子搂住不放。云绯原地转圈儿起来,直将孑然摔下马去。

    孑然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大咧咧地躺在地上仰望晴空。见有云绯在他身旁溜达着绕着圈儿,三步一弯腿,两步一蹦高,大有挑衅意味。众人群马嘶笑一团。

    这日一天,孑然什么猎物也没有打到,只摔了一天的马。还好手中拎着黎青猎到的那只野雉,心里也是很满足,至少不会让母亲和妹妹饿肚子。

    回到家中,有见母亲妹妹仍在织布。见孑然回来,都上前去问:“如何又弄了一身的泥?”

    孑然问道:“娘和妹妹还没有病好,如何仍在织布?”

    入夜,黎氏嘱咐孑缨服花叶粉,边做着鞋边教着两个孩子背书。无文、无纸、无笔、无墨,全凭黎氏记忆,一字一句的教。人吃饱了方有了精力背书。

    有听到: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

    鸡栖于埘,日知西矣,羊牛下来。

    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

    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牛羊下括。

    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王风君子于役》讲的是思念兵役在远方的夫君,何日归家,是否饿着肚子。

    黎氏针线上顺着珠泪,兄妹脸颊旁浸湿衣襟。

    黎氏因想到孑缨正相思病中,遂换过《庸风墙有茨》和《郑风狡童》二篇。

    孑缨问道:“那宫庭中是有何事不可与人说?”

    孑然叹道:“那小子也未免太猖狂!”

    夜已深,黎氏看着儿女沉沉的睡去,又是针织了一夜未睡。

    于次日又是一早,孑然醒来见母亲纳着鞋,问道:“娘,如何天还没大亮就起来纳鞋?我和妹妹的鞋虽然破了些,但是都还能穿,不用早晚都忙个不停!”说话间缩起破洞的脚趾。

    黎氏说道:“娘只想多给你们做一些,也累不着。你呢也要早去早回,别教娘担心!给你煮了野菜汤,把汤喝了,也好有力气出门打猎。”

    孑然应着。喝了一碗野菜汤,遂收拾着出了院门。

    未久,孑缨也睡醒了,偎在母亲身旁撒娇。穿好衣服,喝了碗汤,依旧来纺布、刺绣。

    见那:

    云梭雨线,借东风织就,彩霞轻幔。

    光剪影裁花正艳,朵朵暗香浸染。

    万缕千丝,春蚕呕尽,此锦方绣断。

    蹙眉惜叹,眨眼星夜已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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