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逮那兔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没有鸡叫，只有肚子叫。孑然出门准备去取那把残破的断刃上路：“啊呀！不好！”孑然想起那把断刃被落在了那园林里。心中又暗道：“去那园林里找到不就行了。不对，记得回来的时候那公子给了一把短刀，现在那短刀在哪儿？”
孑然在院子里到处寻找，怎么会被插在了院门前的石头上？孑然拔出那把匕首，仔细看去：把握处金玉麒麟，开天刃虎啸龙吟。出鞘时群贼束手，刀锋至将斩王擒。
孑然心中暗道：“这把刀应该能卖不少钱吧！可是刀鞘呢？如果这次打不到猎物，那公子你可别怪我把它卖了！”
缠着麻绳，拿着那把匕首，心中有了着落，一路好心情往那园林而去。
行了半日的光景，终于是来到了那处园林。照旧钻洞而入，这一次就顺利了，可能是因为饿的更瘦了。
在园林中躲了一路，不见有人，心安。遂看向这满园野味，直流口水。
可这一只只一个个跑的都比他快，眼神都比他贼，要如何去抓？好在孑然自小就学着捕猎，逮它一只应该不难……。
一个扑，野鸡飞就；一个追，麋鹿撂蹄；一个逮，豪猪带刺；一个拽，银蛇飞出……银蛇飞出？
一番折腾，已然无力，傻愣在一处。忽得……眼前蹦出一物，真乃天可怜见，可巧与我有缘，只能怪你命苦，决定守株待兔。
有见一只环肥的兔子蹦跶着钻进洞中，孑然苦心准备，围了一圈绳子，打了扣，拉着绳线守在一树桩后，只等那兔露头。等了良久，又有一只兔子蹦到孑然身后，孑然抓起来仔细观察，不是这只，扔掉继续等……扔掉？
孑然已然是待兔待的人都傻了。果然皇天不负傻子，那兔冒了头，孑然拉紧绳子，竟没圈中，被那兔跳脱了。孑然赶忙去追，一个飞身扑去，扑中了那只兔子，不禁得意的站起身大笑起来……。
忽地天星乱坠……昏天黑地……摇摇晃晃……
……
梦中瓢泼大雨惊坐起，睁开眼睛，转头看，四周全是人。一抬头，正有那白面皮。原来是被他泼了一脸水。
听那公子说道：“你躺在这儿做什么？这么快就来还帐来了？你妹妹的病可好了？”
孑然愣在原地，不去回话。猛地想起来，惊道：“我的兔子呢？”站起身转圈儿去寻，那兔子已没了踪影。
看得那公子一脸茫然，问道：“你在找什么呢？”
孑然来到那公子身前质问道：“我抓的兔子不见了，一定是你偷拿了我的兔子！”
公子听得气急败坏：“这厮不是来是来领罪，竟然是来偷猎的。”上前就是一个耳光打在孑然的脸上。
公子气得骂道：“你进得我的园林偷猎，反倒来质问我！”
孑然全身无力的说道：“不是你偷的就算了，何必动手打人。你今天就是把我死，我也要抓到猎物带回去，我母亲和妹妹都还饿着肚子呢。”说完，拿起那把匕首摇摇晃晃往林子中走去。公子看着那惨兮兮的背影，愣在原地。
公子跟在那小子身后，倒想看他如何？见那小子萎靡的藏在一处，顾头不顾腚。看他那付模样，把那公子都气笑了。
眼见一只松鼠滴溜溜的爬在树干上，看那小子一把匕首甩将出去，正从树旁飞过……扎进了远处石头中。
公子暗暗骂道：“臭小子，那是我的匕首。”
那小子走近石头去拔匕首，眼见他连拔匕首的力气也没有了。
公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身边侍从那拿过弓箭，走近那小子，说道：“给你！”
那小子抬起头，理直气壮地与那公子说道：“我不会用。”
那公子咬着嘴唇，叹着气，笑着……
原来孑然是会打猎，只不过是挖坑、套绳、设陷阱之类的，能有一把弓箭那是奢求。
孑然持着匕首继续寻着猎物。未久，又发现一只兔子，原来是被他扔掉的那只。孑然蹑手蹑脚，趋步近前……
‘嗖’地一声，一羽利箭正中那只野兔子，孑然心下一惊。见那兔子倒在地上还在挣扎，孑然甩出匕首给那兔子补了一刀，跑上去拎起兔子，笑道：“终于让我逮到你了。”回过头与那公子问道：“这算你的算我的？好吧，只当算你一半儿。你这一半儿我先借着，改日在还。”说完，站起身就要走。走了几步累得虚脱，实在是累得走不动，又转过身有气无力的与那公子说道：“既然向你借了一半儿兔子肉，再借用你身后那匹马送我一程。”
孑然看着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直直的瞪着他，孑然叹着气说道：“好吧，当我没说。”转身便要寻来路回去。
听那公子问道：“你往哪儿走？”
孑然回到：“你家这院墙有个洞，我从那儿钻出去。”孑然说完就后悔了，如果那公子把洞给堵住了，下次再来偷猎就不方便了。
公子问道：“你家离此多远？”
孑然回道：“走路需要半个日头，如果有你那匹快马也就半个时辰。”
这时身旁侍从与那公子说道：“现在世道乱，主人吩咐过，不准您出园子去。”
那公子听得气涌，本打算派人送这少年离开，此时叛逆上来，心中暗道：“我今日非出去不可了。”
孑然说道：“你如果出不去，借我匹马也好，我虽然不会骑马，但是我聪明绝顶，上马就会。”
见那公子骑上马背，驭马来到孑然身前，说道：“快上来！”孑然与众人皆是一愣，没等反应，那公子拉住孑然的破衣烂衫就往上拽，哪料孑然的衣服一拽就破了，撕掉了半个袖子。孑然紧忙抓住公子的手顺势爬上了马背。
见那匹宝马一溜烟就窜了出去，余众紧忙上马去追。
二人来至园林北门处，守门的家奴迎上前，见是少主人，忙问道：“少主人这是去哪儿？”
公子骂道：“狗奴才，我要去哪儿还要和你回话？还不去开门！”
那几个家奴知道庄主有命，不让少主人出去，却又都不敢去拦，只得开北门放少主人离开。
孑然与公子出了园林，见身后已有几个家奴骑马追来。公子与孑然说道：“坐稳了。”
还没等孑然反应过来，见那血棕宝马蹄云就浪，林川碎影。
大地无垠，黄沙滚滚。天涯策马，一骑绝尘。
孑然无力的坐在马背上，一只手拿着兔子，另一只手在抱与不抱之间犹豫着。抱了他的腰怕他撂蹄子，不抱他的腰又坐不稳。犹疑之际一个不慎，果真跌下了马。被重重的摔的很惨，灰头土脸又吃了一嘴的沙子。好在孑然骨头硬。
那公子勒紧缰绳，回过马，来至孑然身前说道：“说了叫你坐稳一些，如何又摔了下了？”
孑然坐起身，叹了口气，说道：“自我碰到你那日起，就没一件好事，弄得现在满身是伤。你一个男人，如何不让抱不让搂的！”
公子看他确实摔的可怜，说道：“那你不能抱的太紧。”
公子拉孑然上了马，孑然如今也就不管顾了，紧紧搂住那公子腰间，似要喘不过气来。公子咬着牙，又无奈何。
孑然早已是饿的虚脱，又是一路颠簸，不由得无力的靠在那公子的背上，手中仍就紧紧抓着那只兔子。那公子嫌弃了一路，又不好说什么。
两人骑马不肖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孑然的住处。孑然拍了拍公子肩膀，说道：“谢了。”立刻来了力气，拎着兔子兴冲冲跑进院内，喊道：“娘，我回来了！我逮了一只兔子！”
公子好奇走进院内，见那残窗碎瓦，满院凋零，心中暗道：“没想到真就穷困至此。”
这边孑然的母闻听是儿子的声音，忙的走出房门去迎。见儿子提着一只肥硕的兔子，高兴的不行。又急着查看儿子是否又添了新伤。见儿子安然无事，这才安下心来。因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打的兔子？”
孑然犹豫了一下，转过身见那公子还在，便走近那公子，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这个公子和我是很好的朋友，这是在他家的园子里打到的兔子，他家有个好大的园子。”说完，与那公子挤弄着眼睛。
那公子先是一懵，后又配合着点着头。心中暗暗骂道：“就因为这个臭小子，不仅违抗了父命，现在又学会了骗人。”
孑然的母亲看向那公子，见他样貌白净，十分俊秀，头上拢着发髻，束着玛瑙白银冠。一袭灰白色刺花箭袖，系着一围蓝绸腰带。再去看那眼睛，一双清澈晶莹的淡蓝色。
孑然的母亲见到那公子感到亲切，不禁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疑惑的问道：“你是一位公子？”
那公子愣在一处，没有说话。
见他没有说话，孑然的母亲只点了点头，说道：“那是我认错了。”遂又与那公子说道：“你留下来，我给你们烤兔子肉吃。”
又盛了一碗水递与那公子。见那碗口尽是碎茬，水又是混浊不清，无从下口。
孑然的母亲说道：“这是前日存在地下的雨水，等沉沉泥土就能喝了。”
公子只笑着点着头。
孑然此时已经进了房内，见到妹妹脸色已然大好，不由得上前去抱。孑缨有见哥哥回来，也是迎上去抱住哥哥，泪眼噗噗的哭了起来。
有听到母亲要留那公子，孑然背起孑缨就来到了院子。孑然眼见兔子虽然肥，确是要留给母亲和妹妹的，哪还有多余的一份再分给一个外人！于是说道：“娘，他可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怎么会留在这儿吃什么烤兔子，那岂不是辱没了公子的身份？”又与那公子说道：“天色要黑了，公子还是回去吧。”这边一直使着眼色，叫他离开。
那公子本不想留下来，可看着孑然这一番眼色倒是起了兴致。便回道：“谢谢伯母，我也想要尝尝伯母的手艺。”
听得孑然脑仁儿都炸了，
孑然背上的孑缨这时看到着眼前这公子，好奇的问着：“娘，这个人也有一双蓝色的眼睛，为什么你和我哥哥没有。”
孑缨的母亲说道：“你这双眼睛叫做黛粹，是穷奴国远嫁过来的一个皇妃的名字，你和她有着一样的眼睛。在穹奴也只有极少的女人会有，或许是这位公子生的与人不同吧。”
孑然见母亲要去处理兔子，忙放下妹妹，去帮母亲垒起了木柴，架起了火。
孑缨却满是好奇的走进那公子，问道：“你为什么和我一样是蓝色的眼睛？”
那公子也满是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的眼睛，还真的和自己的眼睛一样。
公子牵起孑缨的手，回道：“或许你是我失散的妹妹。”
不觉间已是烤熟了兔子，孑然的母亲撕了一大块兔肉，让孑然给那公子送去。孑然无奈何，只能照做。
孑然坐到那公子身边，捏了一丝兔子肉分给公子，说道：“你吃过这块兔子肉，我们也就两清了。”
公子疑惑的问道：“这块？……兔子肉！”
孑然这边点着头。
公子笑道：“如果我今天吃不到你手中的那一大块，你今后也别想再去我那园林中打猎。”
孑然听得眼前一亮，脑袋转过了弯儿。心中暗道：“对啊！喂饱了母牛不怕没奶吃！”
孑然把那一大块兔肉高举过头顶，双手奉上。说话的称谓也都变了：“公子爷，您请！”
公子笑着接过兔肉，撕了一块嚼在嘴里……心中暗道：“好熟悉的味道！是和父亲烤的兔子的味道好像！”不由得想念起了父亲。
孑然的母亲给孑然和孑缨分着兔子肉，把骨肉拆分出来。孑然自己不舍得吃，都分给了母亲和妹妹，只眼巴巴的盯着公子手中的那一大块，问道：“你吃的完么？”
孑缨马上递上来一大块给哥哥孑然，孑然却把那块肉塞进了孑缨嘴里。孑然的母亲也没舍得吃，说道：“我这里给你留了，如何去要客人手里的。”
孑然回道：“娘，他一个富家公子，根本就不饿。塞进肚子里也是浪费。”
听得公子胸中聚气。本来吃的正香，这会儿也没了心情。便说道：“伯母，我确实吃饱了。”说完，把手中剩下的一半往孑然眼前一摊。
孑然看着递过来兔子肉，与公子说道：“我就知道你吃不完，反倒浪费了美味。”孑然接过手中，大快朵颐，一脸满足。
孑然的母亲说道：“贫家败院，只能做些简单的食物，公子不要嫌弃。”
公子只笑着摇头，回道：“怎么会呢，我也是好久没有吃到这么香了。”
公子看着孑然一脸的傻笑，试着转化心情，与孑然的母亲问道：“伯母，听到您说有一位皇妃也是蓝色的眼睛是么？”
孑然的母亲说道：“那是好久的事了，也都是听祖辈说给我的。闻听那是一个美丽的公主，远嫁到这中土和亲。这中土的皇帝也被她蓝色的眼睛所着迷，成了最受宠的皇妃。”
孑缨来到其母亲身边问道：“娘，那我是不是也要成为皇妃。”
孑缨的母亲说道：“我们不要做皇妃，只平平安安的做个平头百姓就好。”
孑然这时说道：“做一个苦民百姓有什么好的，不仅要饿着肚子，还要受人欺负。娘，我日后一定会做一个大将军，接您和妹妹住进大将军府。”
孑然的母亲听到儿子说道要做大将军，不由得想起昨日的招军帖。想到十五岁的儿子明年就要被强行征去当兵，不免心头一揪。当兵原是件好事，荒年乱世能有口饭吃。但是一想到孑然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丈夫又多年未归，生死未卜。孑然的母亲就只想让孑然有个安安稳稳的生活就好。
此时，有一人走进院内与那公子说道：“公子，天色晚了，该回去了。”原来早有家奴在院外不远处等着。
那公子辞过孑然的母亲，摸了摸孑缨的脸，出了院门，骑上马背，与孑然说道：“你明日一早就来陪我打猎。”说完，便勒马与一众家奴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