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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情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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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里木从城内商铺接了曼哈娜回了商队。辜城里只留阿拉坦、古拉姆、多吉、伊万、左尔曼几人。

    次日一早,阿拉坦一人进了太守府衙,见了太守。

    那太守又问道:“贵商今日前来是有何事?”

    阿拉坦回道:“今日是来辞别太守大人。”

    那太守问道:“贵商今日就要走?怎就如此着急要离开辜城?”

    阿拉坦回到道:“小人来自外蕃小国,因是向往这上国繁华壮丽之境,欲游遍这此间神迹。心驰神往已久,早有打算。顺便也是带手底下人见见世面,也不枉来中土一遭。”

    太守说道:“此地留不住贵商是我这太守之过啊。”

    阿拉坦回到:“太守大人抬爱,小人莫不敢当!等它日回到辜城,定是要备上重礼回敬太守大人,以报大人拳拳之心,殷殷之情。”

    太守说道:“老弟你这一走,在这辜城的买卖该如何处理?”

    阿拉坦回到:“已拨付了手下人打点,与太守这里的事儿也都交代清楚了,大人放心。”

    太守说道:“既然老弟执意要走,也就不好强留。因是府中近日事多也就不便相送了。实不瞒老弟,我这府中的一个小妾在府外走丢了,这两日正烦心于此。”

    阿拉坦回道:“姨奶奶贵人之像,必有神佛保佑。”

    太守问道:“我未提及是那一个妾,你怎知她贵人之像,难道你与我那爱妾见过面?”

    阿拉坦回道:“有福气做这太守府的姨奶奶,哪一个不是富贵之人!”

    二人相视一笑。

    阿拉坦辞过太守,离了太守府。门外已有左尔曼在等。古拉姆、多吉、伊万也从太守府两侧走来。

    阿拉坦与城中商铺交代了事宜,几人离开辜城,快马与商队合聚。

    商队行至一处休息,阿拉坦叫巴图尔来到身边,说道:“我们也就是远远的看看,解解馋。你真就是能耐不小了,敢去偷太守的姬妾。哪日叫你上了天,你敢掀了凌宵殿!”

    巴图尔回道:“我这儿知道是犯了大错,如何处罚任由把驮。”

    阿拉坦说道:“罚你也是无益,我这里庙小,怕是留不住你这尊佛。我的话你既然不听,你我也就没有必要往前走了。这里给你留些钱货,就此分了道儿。你带着太守的小妾去走你的路,我与众兄弟过我的桥,各自安好便是。若今后你我他乡再遇,也不至于反目成仇。”

    巴图尔听到阿拉坦要赶他走,慌的跪地说道:“把驮如何惩罚我都无怨言,只求把驮给我次机会,不要把我赶走。”

    阿拉坦说道:“我把这商队上下百余口人的性命身家都托付与你来保。叮咛嘱咐多次,你只当是耳旁风,叫我今后怎么再信你?”

    巴图尔仍跪地不起,说道:“众兄弟都在,我这里断臂立誓,绝不再犯。如有虚言,就让我死在把驮面前。”众人见他取出腰间金蛇弯刀,太阳照的刀刃闪闪晃人。巴图尔没有犹豫,照着手臂砍去。

    闪过一把短刃打落巴图尔手中弯刀,两把兵器直插入土间。

    此时莫日根走进阿拉坦身前跪在地上说道:“把驮,我与巴尔图兄弟多年,知他好色心有,可绝不会枉顾了把驮的命令,这次是被迷了心窍,犯了大错。这里跪求把驮再给他一次机会。莫日根这里愿用性命担保。”

    此时阿里木、古拉姆、西日阿洪、赤那、多吉、伊万、左尔曼众兄弟皆是跪在阿拉坦面前,替巴图尔求着情。

    阿拉坦本就有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做无奈何状便说道:“今看在众兄弟给你求情的面儿上,这次也就作罢。如胆敢再有下次,我这儿也就顾及不了兄弟情份了。”

    巴图尔险些哭了出来,跪谢过把驮,众人也都笑了。

    梦娆倒是抚摸着一只骆驼,在一旁看着热闹。无论这痴汉是否被赶走,她已经决定赖在这商队不走了,只等选个合适的窑子把自己卖了。

    商队再次开拔,去往炉城。途中有见一少年的身影往远处走去。

    这少年似十四、五岁的摸样,高约五尺有余,看着黝黑瘦弱。手中提着锈蚀的断刃,前往辜城十里外的那处园林。

    行将正午,沿着山丘小路来到园林外墙,一眼望不到头。墙头高耸,极不易攀爬。少年按着母亲的交代,沿北墙角约走十余丈处果真发现一细洞。少年虽身形消瘦,仍稍有勉强。墙体坚固,洞下是重石起的地基,手中只一把断刃完全无用。几经波折才将身体挤进洞内,本就残破的衣服支离破碎,划破撕裂的满身是伤。少年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抬头看去

    好一片世外桃林:绿树成荫,花繁叶茂,草色青青;呱呱蛙叫,嘤嘤鸟语,呦呦鹿鸣。

    不由好奇往林中走去,忽得蹦出一只兔子,扭头看着自己。那兔子白的诱人,勾的少年噎着口水,脑子里已经是架在火上烤熟了的兔子肉。不经细想,那只兔子已然没了踪迹,少年回过神,正事要紧。

    寻寻觅觅,左顾右盼。良久,那少年情难自抑地笑了。

    绿野丛集,晓幽深处,嫣然一朵淡蓝色的野花。花单开一只,孤叶一片,却是开的冷艳袭人。嗅到一抹清幽异香,不禁伸手去摘,未料被荆刺扎破了手,竟不去理会,持断刃砍断根茎,撕裂衣上的殘布,小心翼翼,包裹甚严,掖进胸口。不顾身上流的血,只想着小妹的病竟是它来医治,救妹心切,当即回往。

    ‘嗖’地一声,一羽利箭耳边掠过,正中树间。少年惊得厉色。瞧得不远处几匹骏马驰来,个个张弓搭箭。一名随从领马踏前,见马背上公子模样,箭袖轻衫,手持一柄弯弓,腰间一围翡翠兽带,踢着翘尖短靴。

    少年慌地跳入灌木丛中,几个翻滚躲于树后,林木之间交替藏身,等那几匹马追来时少年已没了踪迹。

    几人四散去寻,些许时分仍未寻到人。那公子骑马来至一处,隐隐听得咕咕叫声,抬眼望去,见那少年正攀于树上。

    少年恨这肚子不争,一跃而纵,跳在树下那公子的马背之上,断刃戳中马的屁股,吃痛,健步蹿出。

    少年坐在马背上慌了起来,不由得一只手搂住那公子腰间。听得身前那位驭马的公子怒道:“还不松手!”少年正游魂未定,未听进只言片语。

    原来这少年没骑过马,怎料竟快至如此。

    见身后少年没有松手,那驭马的公子怒火中烧,咬唇切齿,似要杀人解恨。马儿跑得越快,身后搂得愈紧。终是忍无可忍,那公子呼地纵马疾驰。那是一匹西域来的汗血宝马,更似快如闪电。

    少年听得风急叶落耳边过,人都懵了。公子随之拉紧缰绳,勒得那匹宝马跃身扬蹄,嘶啸长空。公子扑将抱住马头,侧身向身后那少年踢去。

    少年仰面朝天,重重摔在地,手中断刃也摔的脱手,口中鲜血喷溅。勉强撑着正要起身,见那公子跳下马来,扑将上前,手肘压住少年脖颈处,取出靴间匕首对着少年脑袋。

    公子看着眼前和自己年龄相若的少年,神情愤怒的骂道:“你是哪里跑来的混账野小子?竟然。”

    少年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似是无力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公子,他竟有着一双与妹妹一样颜色的眼睛,都是淡蓝色的,面皮也比自己白净的多。

    少年忽地啐了一口鲜血喷在公子脸上,公子慌的闭眼去躲,退后数步,倚在树下。少年站起身,反将夺过匕首,手肘压住公子脖颈处,把那匕首对准公子脑袋。

    少年表情凄惨的笑道:“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白面皮?”

    公子被喷的满脸是血,不敢睁开眼睛,紧皱着眉。

    少年见他见他眼睛上也喷到了血,不禁想到了妹妹,不由得撕下裤子上一块烂布,攒成一坨,与那公子擦着眼睛。那公子扭捏摇头躲闪。

    少年说道:“你不要乱动,擦坏了眼睛可没药医。”

    公子闻到一股酸臭味,问道:“你用什么给我擦的眼睛?”

    少年回道:“衣服上的布料已经不多了,我是用裤腿上撕下来的布。”

    那公子一脸的嫌弃,嘴里直吐着口水,骂道:“拿开你那块臭布,恶心!”

    少年说道:“你既然嫌弃,那就。”说话间‘嘶啦’一声,少年撕下了那公子身上的一块衣布。那公子登时睁开了眼睛,‘啪’的一个耳光打在少年脸上,少年懵的愣在原地。两人四目相对,默默无语。

    未久,少年见那公子满眼杀气,不禁说道:“我手上可拿着刀呢,你不要乱来。”

    公子捂住撕坏的衣口,一脚踹向少年的腹部。少年躲闪不及,踉跄后退,倒在地上又吐了一口血。胸前包裹的那束花也跌了出来,散在一旁。

    公子上前夺过匕首,一只手捂住少年的嘴,把那匕首抵在少年脖颈处,说道:“我当时真应该一箭结果了你这不知死活的坏种。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公子被这少年既擦花了脸,又被撕了衣服,简直是恨死了这少年。可真是要杀人,又犹豫起来。因为他下不了狠心,也没杀过人。

    既杀不了他,可匕首已经架住了,气氛已经到了,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于是莫名的多余问道:“临死前你还想说些什么?”

    少年只顾摇头晃着脑。公子问道:“无话可说了是吗?”

    少年对着眼神盯着被捂着的嘴。

    公子被气得糊涂了,原来是怕这混蛋小子再一次啐血,遂用手把他的嘴堵住了。

    公子说道:“你如果再啐口水,我当时就结果了你。”少年不住的点着头。

    公子拿开了手,少年大喘着气,说道:“嘴被捂着能说什么!”

    公子厉声道:“有什么想说的就快说吧,免得死后做一只冤鬼。”

    少年说道:“现在没时间和你纠缠,我还要回去医我妹的病。我放过你,你也放了我,咱俩全当没这回事儿,各走各的。”

    公子说道:“你当这是哪里?你一个擅闯私家园林的小毛贼倒是硬气的很,还真就把这儿当做你家的后花园了不成?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少年咽下口血,无奈回道:“家中小妹确实患了怪病,知道这园林中长有一种花能治得了,这才跑来摘一棵。你这里快些放开我,回去医得好小妹的病,我自回来任你处置。”

    公子转头看去从那少年身上掉出来的破布,果然漏出了蓝色的花瓣。他识得那朵花,那是其母亲从西域带来的花种,名叫‘情婪’。

    公子咬牙冷笑道:“胡乱讲个故事来编排我,你一个毛贼的话教我如何相信?如今也无需费那事,我现在就剁了你一只手,偿还你了今天的罪。”

    闻听要被剁手,少年慌了,急忙说道:“我看你也是知书明理的白净公子,怎么也喜欢剁人手脚这种手段。”

    公子也不听分说,高举起匕首,作势挥刀。少年见那利刃晃晃,不由得呼吸紧促,因想到小命就此玩完,只侧脸闭目,单等刀落。

    公子见少年周身血染,脸上眉目紧皱,实是可怜可笑,不觉间恨意减半。想到他替自己擦眼睛,也不算太坏;想到他撕破自己衣服,杀意又起。嘴角邪魅反持匕首,挥臂而下。

    少年转而看去,见匕首深刺土中,砰砰跳的心这才舒口气。听得那公子说道:“你如果真是为救你妹性命,这里放你离去。倘若五日之内你不来交我处置,自去寻你,那时再见怕是饶你臂膀权当利息。”

    少年刚要起身,又听那公子说道:“你回去把那花瓣与花叶分别捣碎,记得要早间服用花瓣粉,晚间服用花叶粉。如果你妹妹真的是害了相思病,三日内病就会好了。”

    少年慌忙站起身来,从地上捡起花束,收拾残瓣,重新包裹。此时见几匹快马往这里赶来,怕事久生变,转身要跑。听得一声短喝道:“站住!”少年心中一惊,怕那公子反了悔?随即听那公子说道:“来见时持此匕首。”

    少年看向土中短刃,虽是不解,仍驱身去拿。拾起匕首,轻身退步,拔腿便跑。那公子回身领住骏马,提腿取出靴中短鞘转头看去,那小子逃跑的身影却是好笑。

    少年跑得无力,见甩脱那公子甚远。遂藏于树后仔细查看,幸而无恙,只断了几片花瓣。怕那公子反悔追来,又担心小妹的病,归心似箭。此时心中得意,暗道:“就是个傻子也不会傻到再回你的园林里去。这白面皮还真是傻的可以。”

    这个少年名叫萧孑然,因是妹妹萧孑缨得了怪病,遂才冒险偷入那园林里采花,未曾想真就被人撞见了。

    孑然跑了一路,行经多时看到远处残墙败瓦,心下又是急切。

    入得院内急切喊道:“娘!我寻来了。”其母正忧心地抚着病卧的小女儿孑缨,听得儿子孑然的声音,急忙起身去迎。

    孑然剥开包裹的破衣布,问道:“娘,是它吗?”赫然一朵蓝色花束,正是多年未见的青婪花,其母不由得抱住孑然喜极而泣。再看时,儿子通衣是血,遍体鳞伤,其心如刀绞,忧心的询问儿子伤势。少年只道是些皮外伤,催促母亲快救小妹是要。

    未有多话,其母短咳说道:“我去捣药,你去照看你妹妹。”

    少年入得屋内,见妹妹仍是高烧不退,小脸热的通红,神情恍惚,口中喃喃乱语,听不清说些什么。少年焦急,来到外厨要去帮母亲,见母亲已取出药碾子,分别将花瓣与花叶捣碎,碾成粉末。轻取少量花叶粉,备水喂与小妹。

    少年诧异,当真与那公子所说的用法相同。可自己未提一字,母亲确是了熟于心一般。不由得心中暗道:“如何母亲会知道那园林中有这蓝色的花?又知道用法。如何那公子的眼睛又与妹妹的颜色一样?”种种问题萦绕心头不解。想了少刻便不去多想。因自幼便知母亲多艺,善书善画,知道此花也不稀奇,通晓医术犹未可知。

    喂药过后,其母似稍有安心,给孑缨盖上薄被,哄将入睡。

    孑然的母亲转过外厨,看着仅有的两个糙粮面饼,分出来一个拿与孑然。孑然噎着口水,与母亲笑着说道:“我日间在那园林里摘了些野果子吃,现在饱得很!这些留着给您和妹妹吧。等我明日早些出去再捉些野味回来。”

    孑然的母亲心知这辜城外哪里还有什么野果野畜,只顺着说道:“吃饱了才有力气打猎,快把这饼吃了。”

    孑然直摇着头:“娘,我真的不饿。”孑然的母亲未再言片语,自顾低着头,转过身收起糙面饼。

    这边拿出漏盆破布,替儿子擦着身上的血迹伤口。看着嘴角止不住的血,身上擦不去的伤,眼泪实是留不住了。

    入夜,孑然的母亲枕边垂泪,因重症缠身,自知不起,心中更是牵忧两个孩子今后如何过活。丈夫被官府征去当了兵,多年不归,生死未卜。女儿因想念父亲,又害了相思病征。还有日间官府又派来的征兵文书每想于此心如刀割。

    孑然入夜也是睡不着,穿过房顶的漏瓦望着星星:“家中已是盆中无米,碗中无粮。母亲与妹妹又都在生病,急需食物。如果再到辜城里去偷,被母亲知道了一定会被打死。可是又应该怎么办也没个主意。”

    这孑然一家本是住在辜城内,父亲是一个西宾先生,因四年前被官府征了兵,至今未归。家中只靠孑然的母亲和妹妹孑缨日夜纺布刺绣过活。可官府又是苛捐杂税,小吏盘剥;城中居民还总来抢夺偷盗、霸凌欺辱。孑然这边给当地主家做长工,因主家不想支付工钱,便诬陷孑然盗窃财物,把孑然打个半死之后又告了官。又被官府一顿杖责险些丧了命。无奈何孑然一家才搬到这辜城外的破庙来住。孑然因生活困苦,又是愤恨此城官府和居民,便长去城中偷窃。因是被母亲发现,被一顿责打,便没有再去城中偷过。

    这夜孑然左思右想,翻来覆去,终于。心中美美的想起来那只回眸的兔子。可转念一想:“去那园林里捉兔子也算是偷吧。”

    再转念一想:“既然母亲能让我去那园林里摘花,去捉个兔子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母亲问了,也好回话。”

    再再转念一想:“若是再碰到那白面皮,又被捉了怎么办?不是怕他,只是他们人多势众。”

    再再再转念一想:“如果能帮助小妹度过这次难关,真就舍命与他也就罢了。何况那白面皮看着像是富家公子,也不至于为难我一个穷家小子。”

    孑然这边给自己打着气,决定再去一次那处园林。想完,心下已定,心安,睡了一夜好觉,直至次日一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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