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透清寺
这边巴图尔自那日一面,便是朝思暮念,辗转反侧。
因这日往城中货仓押货归来,来至铺面与曼哈娜和多吉闲聊几句,喝口水就要出城而去。
怕是情发所致,似是身后长了眼,巧得偶遇。见那娘子依旧是华光幻彩,迷得不行。只身边跟着丫鬟和兵卫,不便进前搭巴。这边辞了铺面,暗自尾随那娘子而去。
那娘子你道是谁?正是梦娆。因是常日里与郡守哭诉在府衙的憋闷,郡守怜爱,便应允这一日出得府衙,须是带着丫鬟、兵卫。
游游来至一杂货铺子,梦娆拣选着菱花铜镜照面,孤芳自赏,楚楚自怜。见镜面中映照着盛世美颜其后扭曲着猪脸盘子,唬的梦娆一惊,掉了镜子。再转身,不见有人。丫鬟连忙上前去问,梦娆单挥手无碍,转身而去。
逛逛来至一裁缝铺子,梦娆拣选着华丽布料围身,婀娜灵巧,风流惹人。想布料里贴围着绝代身量一旁蛄蛹着猪腰肚子,吓得梦娆一乍,扔了布匹。抬头看,正是那货。丫鬟连忙趋身去捡,梦娆只摇了摇头,挤身而过。
晃晃来至一鞋匠铺子,梦娆拣选着俏美新履合脚,玉骨冰肌,踝肥趾瘦。念新履内包裹着无双脚丫前面晃荡着大猪蹄子。逗得梦娆一曲,脱下新履。猛一下,砸向那厮。丫鬟连忙出门去寻,梦娆独笑而不语,光脚而出。
来至街边,梦娆与身边丫鬟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地说道:“在这街上买些香烛,明日卯时,你同我到暗月山透清寺还愿去。”丫鬟一旁应着。
巴图尔附近听的明白,随着那主仆二人连带兵卫又闲逛了几条街,分别而去。
入夜,太守府后院花园偏房,有见屋内蜜香金丝红帐幔,烛光染染。美人赤条着身子似扶风摇柳,双手被悬在床梁上撩眉欲目。老汉甩着小皮鞭,滴得满床蜡二人玩儿的正欢。
浪潮已至,岸滚千翻,沛雨甘霖,风急云卷。且看那老汉渡口把舵,正待入港。未料巨浪当前,溺浸涎潺。太守好似敲猪待宰,蹬腿儿一处。
梦娆悻悻无趣,暗自骂道:“不如那涂的蜡。”却又虚与逶迤的倚在一旁与太守娇气道:“前儿个做梦,梦见一条大胖鲶鱼游进了妾的肚子,还产了好些个卵,怕不是送子的苗头。正想着自明个起便去暗月山上的透清寺进香还愿三日,替大人求个大胖儿子呢!”
那太守膝下没有一儿半女,纵使娶了多房姬妾仍没个着落,却一直没断了念想。忽听梦娆说梦见了兆头,饶是来了兴致,问道:“果真有此事?那我明日真儿真儿要亲自送你过去。”
梦娆回道:“我明日须是早起便去,显得心诚不是。大人还有满身的官司,怕是不便去那寺里。明儿我只带丫鬟去了便好,不劳大人。”
太守说道:“那可不行,还是须带上几个兵卫的好,只等我忙完了官司去接。”
梦娆这边答应着。
懒懒一夜,次日一早。
梦娆带着一个丫鬟并几个兵卫,乘两顶小轿往透清寺而去,途中时有打帘瞧望,似等来人。
真是:徐徐微风吹的正好,云鬓丝磨卷的均匀。
未久,来到暗月山下,登山行去。见那:草长莺飞花渐舞,河边柳絮待春风。
未久,来至山腰,立有一大石牌坊,上刻着:‘仙境通幽’,四个鎏金大字。左右配联:月娥霞影巫山境,天蓬鸾凤彩云飞。
转过牌坊,继而走去。见那:白云随性,薄雾腾起,出尘妄想,犹如画作。
未久,来至透清寺大殿,见那:好巍峨,层銮叠刹。精彩绘,妙到毫巅。
大殿前矗立着好大一座焚香炉:狻猊团团坐,百兽浮雕身。金刚举莲台,顶刹拢烟魂。
那焚香炉中烈焰腾腾,止不住浓烟滚滚。
梦娆烧过香,来至佛寺大殿,有见一壮汉‘咣当’跪在大殿前,嘴里叨咕道:“满天神佛大好心,给我安排个美娇娘。若是帮我如了愿,下次磕头点烛香。佛祖保佑!嘛咪吽!”
梦娆听得见笑,遂吩咐丫鬟、兵卫守在大殿外。
梦娆慢步而来,挽长裙跪在莆团上,合掌说道:“妾,草贱知命,素不问鬼道佛神。若有神明,自轮不到往生极乐,一切随缘化。如有地府,亦是那不得转世的孤魂,万罪皆伏法。而今跪地于此,是疗我半生悲切,凄凄惨惨戚戚。疗我半生凋零,冷冷清清怯怯。不去想!现想要借您一方宝地,偷得一场欢愉,染得一身罪孽。此间神佛悉知。阿弥陀!”
听得脚步声声慢,眨眼赶紧处处寻。两只急猴不可耐,不见五指可藏身,遂躲于大佛金身后。忽的各间乍紧,情头满泛。还未细想,便已是宽衣解带,私通一处。
此时有众僧侣进得大殿,分班位列,盘坐玉莆团。闻听得芸芸念叨:“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堂堂殿宇,佛光普照藏奸处。
朗朗妙法,慧语遮盖靡靡音。
梦娆人不满足,又是几个回合。巴图尔似是人都瘦了,也不用去可怜。两人在此间又是千回百转,历经周折,终是到达彼岸。
出得殿外,烈日照得红晕,满面淋着春光。见那炉中烟火散尽,芸芸不知何去!
烧了三日的香,拜了三日的佛,听了三日的禅经。
这日佛像下,巴图尔见梦娆身上条青条紫,半红半白,因问道:“娘子这身子为何满身的伤?”
梦娆满面委屈,泣泪说道:“那太守就是个腌臜的禽兽,把妾不做是人,奴家早早晚晚是要被他凌辱而死!”说话间涕泪不止。巴图尔连忙抚慰。
梦娆哀叹着气与巴图尔说道:“你我偷情于此总是不得长久,每每偷出府衙私会必然露出马脚,若被那太守知道当了乌龟,又怎会留得你我性命?”
巴图尔只顾一时痛快,未有多想,只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梦娆说道:“我整日头的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府衙里就心烦,每每见到那形容猥琐的枯烛老蜡便作呕。你若有心怜梦娆苦命,便救我出得那府衙去。即是与情郎你风餐露宿,街头乞讨,也好过这般不人不鬼的活着。”
巴图尔一愣,因是从未想过睡了太守的女人之后该如何,只说道:“娘子,你容我好好想想。”
梦娆见他犹豫不决,泣泪道:“不要叫我娘子!谁是你的娘子?我是谁的娘子?我只是那辜城太守府里众多娘子中的一个姬妾!纵是死了谁又晓得?早知你们男人皆是这般薄情寡意,当初就不应该不顾身子往灯油里扑。现可倒好,没了光亮又毁了身子。如今你若不来救我出去,只等我的尸身臭在太守府里!”
巴图尔慌的回道:“哪能不救你出去!只是太守府不比别处,须得回去细细思量一番。”
梦娆说道:“你无需再去思量,我这里已想好了主意。你明日准备好小沙弥的缦衣在佛像后等着。我照旧让丫鬟和兵卫守在大殿外,等我乔装成小沙弥模样,偷偷溜出寺外,你我再逃出城去,之后一走了知。”
看着那巴图尔不靠谱的样子,梦娆依旧不放心,说道:“明日你切记要来,别单丢下我一个成了孤独鬼空等着。你若真就无能怕了那太守,这里与我说了,我也不做它想。知晓了你的心思,只当托付错了人,自此安心被那太守折磨死罢了。”
巴图尔这里已是被迷的着了魔,忙的答应着,两人又梦了一回,遂各自而去。
《小窗幽记》:情最难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终不失性。
对于梦娆来说不过寻乐滋性而已,解闷调情罢了。把那巴图尔视为种猪牛马无异,三日过后也就烦腻了。如今只想着随这痴汉逃出太守府,哄他带去京师之地,凭着妙姿艳艺再寻个楼坊照旧做那窑姐岂不快活。
那巴图尔倒是动了心,当情真意切之作。
梦娆回到太守府忙着收拾金银细软。入夜与那太守说道:“那寺里的老和尚说我与佛有缘,明日还需是斋戒一日,方得圆满。”太守这方也就信了。
巴图尔回到辜城外,夜里头倚在枯树下,只想着梦娆日里头与他说的话。不知该当如何?发呆一处。想了良久,下定了决心,暗忱道:“现如今多想也都他娘的无用,我既答应了那娘子,就算是天塌了我也要带她走!”
第二日一早,巴图尔便买好了小沙弥的衣帽,等在寺内。不时,有见梦娆果真来了,把丫鬟和兵卫支在殿外,两人合聚一处。
梦娆换上了小沙弥的衣帽,俨然一副俊美的小尼姑。两人前后出到大殿外,果真就瞒过了丫鬟和兵卫,逃出寺去,同乘一匹马直奔向城外而去,城门守卫也都不疑,只瞧得那尼姑漂亮!顺利出得城外。城外早备好了马匹,骑马跑了十余里,金银细软也洒了一路,两人终是到达商队营地。
巴图尔抱下梦娆,把马绑在枯树下。莫日根、西日阿洪和赤那三人见巴图尔从马背上抱下来一个小尼姑,都很诧异。刚想上去问巴图尔,见那小尼姑热的摘下帽子,甩着长发,美的不行。余者都愣住了。
梦娆倚在枯树阴凉处抱怨道:“我都要渴死了,就没有水么?”巴图尔急忙去取水来给她。看得众人面面相觑。
几人围到巴图尔身边,莫日根问道:“你这是在哪里抢来的婆姨?”
巴图尔回道:“什么抢得的,那是自愿跟我回来的。”
西日阿洪说道:“可怜这美娇娘,年纪轻轻就瞎了。”
巴图尔回道:“她眼睛好得很。”
赤那说道:“难道是个呆婆子?看着不像啊!”
巴图尔与众人都是过命的兄弟,也就不藏着,来龙去脉都与几人说了,询问到以后该当如何?。
几人啧啧称道:“好家伙!”
西日阿洪闻言,笑着说道:“竟敢去睡太守的女人,还敢把人给带回商队来!也就是你有够大的胆子,真真是色胆包住了天!倘若案发了,你当如何处理?真就拿这辜城的太守当是老乌龟不成?”
巴图尔苦咧着嘴,回道:“当时脑瓜子一热,也就没去想那么多。”
莫日根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这货凡事儿不过脑子,下半身控制的蠢物。如今知道犯了难,又如何?”
巴尔图傻愣着说道:“这不是寻思你们几个能帮我合计合计。”
赤那笑着说道:“贵兄高抬,还真就瞧得起我们几个。”
巴图尔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把我这颗脑瓜子留在那太守府罢了!”
莫日根笑道:“还算你是条汉子,那苦巴巴的娘子没看走了眼。”
西日阿洪说道:“你这里犯难也无用,如何不去问问把驮?兴许看在你这色胆包天的面儿上,帮你渡了这难。”
巴图尔惊得一缩脖,说道:“那不是让我往死路里走吗?把驮非把我赶回沙漠里去不可!”
赤那笑道:“现在知道怕了?快活的时候没功夫想是吗?我们这里只这一个法子,你自己好自斟酌。”说完皆转而离去。
辜城里,这件事已经传到了阿拉坦耳中。阿拉坦向阿里木问道:“是真的?”阿里木点着头。
阿拉坦与阿里木两人骑马奔城外商队而去。
未久,两人已来至商队,见围了一圈儿人。看到把驮与阿里木来了,人也都散开了,只剩下那个女人。
阿拉坦见她散着头发,一身小尼姑打扮,问道:“你可是太守大人新娶进府里的第七房小妾?”
梦娆说道:“自与那孬包偷跑出来时就已经不是了。”
阿拉坦说道:“姨奶奶来这城外散心可不安全,出了什么岔子,我们可是担待不起,还是请姨奶奶回了太守府吧。”
梦娆媚笑着说道:“太守府我已然是回不去了,事已至此,你们不带我走也是不成了。如果我真被那太守拿了回去,我就与太守说是你们见我貌美,便拐了我出来,看看到时候能逃的了你们哪一个!”
阿拉坦听得头疼,看来这女人也不是个善类。斜眼看去巴图尔,巴图尔那憨憨只一旁低着头。
阿拉坦被气得无奈,遂与巴图尔问道:“你们怎么逃出来的?可有谁看见?”
巴图尔把来龙去脉又说与阿拉坦。
阿拉坦心中暗道:“如被官兵查到这位姨奶奶在这商队中,那时可就百口莫辩了。”
阿拉坦与巴图尔说道:“你马上通知全员明日一早拔营,去往炉城。”
这边又与赤那问道:“商队有没有被人盯着。”
赤那回道:“有!”
阿拉坦问道:“查了是谁的人?”
赤那回道:“怕是两府都有。他们离得远,也未必看得清。”
阿拉坦说道:“那就让他们盯着吧。”
这边与阿里木说道:“你现在去接曼哈娜回商队来,叫她照顾好这位姨奶奶,途行中做个伴儿。”
阿里木问道:“把驮你呢?”
阿拉坦说道:“我明日去辞别这位太守大人。”
阿里木问道:“你不怕那太守发现是咱们带走了他的小妾,把你扣下?”
阿拉坦说道:“不会!比起女人,这位太守大人更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