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泥沼之下
西南边界,蛮荒之地。此处山峦连绵,多是无人踏足过的,荒草丛生,野树盘错。
四人行至一座毫不起眼的山下。
抬头望去满是荆棘野草,深秋的季节,荆棘变得枯黄且更加坚硬,深褐色的土里凸出棱角锋利的大块石头,陡峭难行,看样子必须要弃马步行上山了。
晚星将脚腕包住,哈哈这下不怕拉脚脖子了。
正要跟阿葵显摆显摆她这个好主意,结果一看他二人,靴子将长裤束起,护得严严实实的,根本就不怕荆棘。嗐!怪不得每次都能跑那么快。
司徒宗诲与阿葵在前,用剑砍去横七竖八的树枝与藤蔓。
晚星和宝蕴在后,相互搀扶着艰难向上爬。有的地方太过陡峭,两人气力不足,还需要司徒和阿葵回身去拉。
黄昏时分,几人终于上到了山顶。山顶只是一片平常的山林,外围是坚实的山地,中心一片水地。
水质昏黄浑浊,水下树木凌乱错杂的生长,露出的树干上附着黑绿滑腻的苔藓和怪异的虫子,树上水上漂浮着大片大片黄绿色的藻植,水面平静的过分,透出危险的气息。
晚星与宝蕴气喘吁吁地躺倒,司徒宗诲小心翼翼地查看每一寸土地,看脚下是否有暗道机关,这不大的山头上被他来来回回转了数遍,一无所获。
上山时已经仔仔细细地留意每一处了,不可能有遗漏。
那就只有水下了。
“我下水去探一探。”司徒宗诲说。
阿葵也要跟着去,司徒宗诲将他拉到一边,嘀咕一阵,阿葵只好放弃。
晚星一猜就是他不放心宝蕴,留阿葵防备着呢。
但她实在不敢相信阿葵的身手,怕又像上次一样差点死于非命,还是跟着司徒保险。
司徒宗诲小心谨慎地下了水,拨开浮萍,俯下身钻入水中。
水下恶浊不堪,尽管他尽量细微地动作,却总是带起一股浑浊的污水,让他无法看清水下。
他缓缓地往深处走,淤泥吸着鞋子,每次拔出脚时便振荡开来,污秽浊水包裹全身。
越走越深,忽然他腰间一紧!
他还未转身,手腕月轮已飞出,尖端带着细小锁链,将一只手牢牢缠住。
他定睛一看,是晚星!
晚星举起手,示意他解去锁链。
他扯去锁链,眼中带着浓浓怒意,一把把晚星提出水面。
“你什么时候下去的?!”废柴阿葵又一次辜负了司徒宗诲的厚望,气急败坏地大叫道。
晚星看着怒形于色的司徒宗诲,自觉理亏心虚,不知如何辩解。
虽然是不相信阿葵的实力,但她说不出口,要不然大大打击了阿葵,他又要有心理阴影了。只好小声说道:“我…我想跟着你……”
面对如此蹩脚的理由,司徒宗诲的怒气竟然瞬间消散了。
不知是因为她略带委屈的声音,还是因为她毫无防备的倚赖,好像有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这感觉使他惊惶不安。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那…你抓紧。”
晚星一愣,随即紧紧攥住他的衣衫。
他看了看她弯弯的笑眼,迅速潜入水中。
阿葵气得七窍生烟,在岸边抓耳挠腮,看到宝蕴在看他,又假装镇定地坐在歪树上。
晚星跟着司徒宗诲在水中缓慢移动,时不时被提出来换口气。
天色渐晚,司徒宗诲明显有些焦躁,在水下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到了水中央,当他觉察到脚下绵软无法立足时,回身已经不见晚星身影。
不好!他心中一阵慌乱。
她还有大用,即使得到所有的内丹灵珠,少了她这药引也无法炼成归元丹,她若折在这泥沼,自己苦心筹谋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心下万分焦急,大力趟水搜寻她的踪迹。
泥水翻腾,哪里还能看清。
此时晚星已经陷到胸口,泥沼仿佛一张大口,将她紧紧吸住,无法呼吸憋得她快要昏死过去。
她往旁边躲避水下树枝时一不小心脱手,脚下如同踩空,急骤下陷,来不及反应半个身子就沉入泥淖。
她想要喊叫却差点呛水,眼看着司徒毫无觉察离她越来越远,她越挣扎反而越深陷。
万念俱灰时灵光乍现,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置之死地而后生!
说不定从水里来也能从水里回去,这么想着她稍稍有点安慰,即使回不去也能死得快些少受点罪,于是愈发拼命挣扎。
淤泥浸到脖颈,浸到下巴,浸到口鼻,浸过头顶,她一口气堵在喉间,吐不出吸不进,就像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不断地挤压她的胸腔……
泥浆裹挟着失去知觉的晚星,移动,下沉……
岸边阿葵看司徒宗诲许久没有出水换气,也开始发急,在岸边转来转去。
最后他实在按捺不下,一头扎进水里,越是心急越是走不动,水如千万只手扯住他,他费力扑腾着向中心趟去。
可他在水下寻找半天也不见司徒宗诲和晚星的影子,宝蕴也跟了下来,两人潜在水下一番摸索都没有找到他们。
忽然宝蕴拉住阿葵,他定睛一看,不远处一道亮光透过浑浊的水射过来,他疾奔过去。
是那把剖丹的莹白小刀!插在一截粗壮的树身上,刀柄上系了一片墨色衣衫,正随着水轻悠悠晃动。
宝蕴抓着他,脚在树身一点,两人浮上水面大口吸气。
“看来他们沉到泥沼底下了……”不等宝蕴说完,阿葵面色大变,挣脱她的手猛然刺进水下。
他拔下小刀,看看前方淤泥,毫不犹豫迈了一步,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失去重心,歪斜着往淤泥里陷去。
宝蕴摇摇头,潜入水下握住阿葵的手,无视他惊诧的目光,两个人一起向泥沼深处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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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星醒来的时候,司徒宗诲正埋头在墙角敲敲打打,听她醒来,掏出火折子吹亮。
这是一间密闭的石室,二丈见方,由大块规整的石砖砌成。
晚星头痛欲裂,眼眶钝痛,喉咙里也火辣辣地疼,一说话嗓子眼好像能冒出火来:“哟,还是你,那我肯定没死。”
司徒宗诲抬眼看她,神态轻松:“我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说了送你回去能让你半路就死了吗?”他还真是。
“我不是掉沼泽里了么?这又是哪里?”晚星揉揉眼眶,舒服了一点。
司徒宗诲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样子我们找到入口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因为他也是晕着进来的。只记得泥沼之下是一汪水,黑暗中摸到了在水里漂浮的晚星,用腕上暗月缠住她的手,失去知觉之前,脚仿佛触碰到了坚实的地面。
晚星望着这黑蒙蒙的石室,觉得好像每条石缝都在往外冒森森寒气,她不禁打了个冷战,脚边有一团黑咕隆咚的东西,在火光中闪着一点亮光,她好奇地拿起来。
“啊!!!”
尖叫声在狭小的石室里炸开,险些把司徒宗诲震聋,幸好他在晚星拿起那东西时就捂住了耳朵。
那是一团头发,一团腐烂得连头皮都没有了的头发,泛着微光的正是那发簪上的一点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