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危机伏，山雨欲来风满楼
水亦暖等人跑进书房后，便见哑婆婆只着一件单衣，抱着书案的脚坐在地上，还时不时地将头往上撞，而二皇子似是摔倒在地，此刻正狼狈地爬起来。
碧儿迅速地跑过去将二皇子扶起来，小玉则是快步过去试图拉起哑婆婆，不想也被推倒了。
于是，水亦暖和碧儿也过去帮忙，同小玉一起，将哑婆婆拉离书案，阻止她再这般自我伤害。
水亦暖见机拉过哑婆婆的手，搭了搭脉，道：“哑婆婆中毒了”
“若我猜得没错，应该是露水”一旁的二皇子突然开口。
水亦暖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这位皇子，只见他仍是披散着头发，面无表情，配上满脸的胡渣，更显得有些不修边幅。因为昨夜的事，她对他还是有些畏惧的，遂快速收回眼神，转身向散落在地上的如意糕。
她取出随身的银针试了试，“是如意糕，这如意糕有毒”
小玉闻言，一脸惊恐，“怎么会？这如意糕是昨日剩下的，小厨房的人本想着将它倒了的。昨日安心姑娘你也吃了的，并未中毒呀，今日怎会小路子他不是已经”
碧儿打断了小玉的话，对着水亦暖恳求道：“安心姑娘，劳烦你给婆婆看看，是否有解毒之法？传闻这露水之毒并无解药，一个时辰之内若是没能与人欢好，便会有性命之忧。”
水亦暖闻言怔了一怔，这会儿她才明白那夜二皇子妃帮二皇子解毒是怎么回事。若真如此，那哑婆婆该如何？
许是身体太过难受，被碧儿和小玉按住的哑婆婆不断地挣扎反抗，甚至有些发狂。眼看就要挣脱之时，水亦暖迅速取出一枚银针扎在她的头上，这才安静地昏睡过去。
“她只是暂时昏睡，很快便会醒来。”水亦暖解释道。
“谢谢安心姑娘！”碧儿感激地点了点头，见二皇子一脸疑惑的样子，忙又上前道，“殿下，这位是安心姑娘，是穆将军从宫外寻来的神医，托王妃带进宫为云妃娘娘诊治的。”
二皇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打量着此刻正跪在地上认真为婆婆把脉、施针的女子。
“小玉姑娘，劳烦你帮我倒一杯温水。”
一旁的小玉听闻这位姑娘竟是神医，掩饰不住地惊讶，愣了下神才匆匆跑去倒水。
水亦暖取出随身的药粉倒进碗中，又用银针扎破自己的手后滴了几滴血进去。
小玉见状忙将哑婆婆扶起身，“姑娘，交给小玉来喂吧。”
见碧儿也帮着小玉一起忙活着，水亦暖便只好退至一旁，却隐隐感觉到身后灼热的目光，这令她有些不自在。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元熙躬身行了一礼，道：“二皇子殿下，所幸婆婆她中毒不深，我民女已帮她施针祛毒，过几个时辰当是能恢复。不过此毒凶猛，若再晚些民女怕是也无能为力。”
元熙只是看着她，半晌之后才问了一句：“你是神医？”
水亦暖未料到他会这般问，一脸疑惑地看向他，坚定地回道：“不是。”
元熙唇角微微上扬，也不再多问，只是对着碧儿和小玉吩咐：“今日之事不得外传，找几个人将婆婆送回屋休养吧。”
姜苎萝穿着一身丁香色素面绸缎寝衣，抱着双膝坐于床榻上，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散落在脊背之上，一如它的主人一般，全无生气。
碧儿端了刚熬好的小米粥进了屋，自从王妃回来以后便这般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地坐着，她的心里也跟着焦急起来，“王妃，您多少吃一点吧？若这般下去熬坏了身子奴婢怎么跟老爷交代？”
“碧儿，你不必管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小姐”碧儿改口唤她小姐，她从未见过姜苎萝如此落寞的模样，哪怕是当年被大夫人欺负的时候都不曾这般，“碧儿求你快些振作起来，至少至少你还是这个宫里唯一的女主人，你将宫内所有事务打理地那么好，殿下总有一日会想明白的。”
见姜苎萝仍是没有反应，碧儿无奈地放下粥准备离开，忽又想起什么，又转身道：“哑婆婆她也中了露水之毒，不过您不必担心，安心姑娘已经帮她解了毒，现下没事了。”
虽说殿下交代此事不可外扬，但碧儿觉得，王妃她身为女主人，理应知晓这个宫里的大小事务，便想着将此事禀告于她。
未曾想，王妃闻言却十分激动，她赤着脚快步来到碧儿跟前，抓着她问，语中带着一丝凌厉：“不是说露水之毒没有解药吗？你确定解了吗？”
“确确定。”碧儿忽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些陌生。
姜苎萝闻言，泪水若荷叶露水般瞬间滑落，她微仰着头，大笑起来，“我与他成婚两年，他从未碰过我。那夜他中毒，我本以为露水之毒无解，主动献身救她。现在你告诉我，露水之毒可解，那我算什么？算什么？笑话吗？”
碧儿从未见过小姐这般言辞激烈，又哭又笑，近乎癫狂的样子，觉得有些害怕。
小姐天生足有六指，自小便遭旁人嗤笑，加上生母早逝，嫡母欺凌，本以为如今嫁入宫中会有不同，未曾想却也是步履维艰，碧儿想到此，不觉也悲从中来，她哭着抱住姜苎萝：“小姐，你别这样，会好的，都会好的，总有一天殿下他一定会知道你的好的”
第二日，水亦暖用过早膳后便让小玉带她去看哑婆婆。
许是年纪小的原因吧，水亦暖总能在小玉身上看到一些简单的快乐，一如此刻，她见哑婆婆屋子的门大开着，便兴冲冲地一边喊着“婆婆”、“婆婆”，一边跑了进去。
水亦暖也跟着进了屋，见一侍女正在帮哑婆婆梳妆。
“珠丹姐姐，你给婆婆梳的发髻真好看！小玉想帮婆婆簪花，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位名叫珠丹的宫女看着年纪稍大些，人看着很和善，“那我去小厨房帮婆婆拿早膳，你帮我看着点先”
珠丹转身时看到了立于一旁的水亦暖，于是又恭敬地行了一礼后方才离开。
虽然这位哑婆婆看去有些疯疯癫癫的样子，但这二皇子宫里的人都对她极为恭敬，还有专门照顾她的宫女，想必这位婆婆的身份定然不凡。
看得出来，小玉对哑婆婆很照顾，她笑着帮婆婆簪花，婆婆也对着她笑，就好似民间的祖孙一般，看上去很是融洽。
“对了，婆婆，这是芙蓉酥”小玉从衫袖内取出用丝巾包裹着的点心，小心翼翼地打开，“你看它是不是很像盛开的芙蓉花，这是安心姑娘给您留的哦。”
哑婆婆顺着小玉手指的方向，转身看向水亦暖，笑得很是开怀，脸上的皱纹都显得愈加深邃。
水亦暖亦回以温暖的笑，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师父，她真的跟师父分开太久太久了，于是她的笑容里又多了一些些闪烁的星光
“婆婆，您恢复得很好，体内还有一些余毒未清，我再给您开一剂药，吃上几天便没事了。”给哑婆婆诊完脉后，水亦暖耐心地将情况告知于她。虽然不确定哑婆婆能不能听懂，可她本能地就想这么做，想跟她说说话，即便婆婆无法开口回应。
“穆将军寻来的神医果然不一般”
屋内几人抬眼，便见二皇子正立于门口。
今日的他与前几日水亦暖见着的样子大不相同，一袭靛蓝色的宽袖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原本披散的头发今日也束了起来，还戴了一顶嵌玉银冠。
脸上的胡渣也消失了，水亦暖此时方才看清了他的脸，丹凤眼、厚唇、鼻梁如峰，虽不若穆南桑般天生一张精雕细琢之容，却也是干净中带着几分威严的长相。
水亦暖仍是不大习惯这宫里逢人便要行礼跪拜的规矩，不得已便学着小玉一道躬身向二皇子施礼。她们方才起身，便见哑婆婆飞也似地朝二皇子跑去，原来她是将手里的芙蓉酥塞给二皇子。
“嗯很好吃”二皇子一脸满足地吃着芙蓉酥，嘴里还啧啧称赞，哑婆婆虽是不能言语，却笑得异常开心。
水亦暖看着这一幕，却是更好奇这哑婆婆究竟是何身份了。
不多时，元熙便来到水亦暖跟前，道：“你叫安心？”
水亦暖躬身回话：“是。”
“小玉，你且带婆婆去用膳，本王有些话要同这位安心姑娘说。”
“是。”
屋内便只剩下他们二人，不知为何，水亦暖心中还是有些发怵。独自离家的这些日子，她算是深刻地体会到这世间的危险。
“那日的如意糕你吃了吧？本王命人查了剩下的所有如意糕，全都有毒。还有本王那日喝的酒里也被下了毒，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有人想让二皇子殿下和她想到此处，水亦暖不觉眉头深锁，眼神中透着一丝惊恐。
元熙见她的神情，料想她应该也猜到几分，“正如你心中所想但他们想要陷害的人是本王，你只是意外闯入这个局中，成了那只入了虎口的羊。”
水亦暖闻言，心中的恐惧逐渐蔓延开来。
“抱歉将你牵扯进来。本王收到南桑传信，母妃中毒的事情就劳烦姑娘费心了。”元熙正色作揖道。
“殿下无须多礼，安心定当尽力。”水亦暖躬身还礼，因想起昨日青螺之言，又道，“安心稍后便要去到云妃娘娘处，不知殿下可愿一同前往？”
“好。”想到皇后的人正虎视眈眈地等着抓他的把柄，元熙迟疑了一会又道，“你且先行一步，本王随后便到。”
于是，水亦暖便依言先行告退。
出了门，便见小玉和一名侍卫守在门口。
小玉见水亦暖出来，忙上前行礼道：“安心姑娘，王妃身子不适，碧儿姐姐须得在旁照顾，特嘱咐小玉陪姑娘去云起宫。”
“那便劳烦小玉引路了。”
水亦暖和小玉来到云起宫时，青螺已候在门口张望。她匆匆引水亦暖入了寝殿，却吩咐小玉在院中候着。
“安心姑娘，你快来瞧瞧”青螺掀开云妃娘娘的衾被，一脸焦急的模样，“晨起替娘娘梳洗之时，便见她的身上长满了如这般红豆大小的红疹。”
水亦暖见状，便细细检查起来，良久才开口道：“这红疹倒是无妨，是娘娘的身子太过虚弱所致。安心开个方子，青螺姐姐照着方子每日给娘娘擦拭一次，红疹不日可退。”
青螺闻言稍感安慰，“今日幸亏有姑娘你，不然青螺都不知该如何好？太后的头疾犯了，姜太医被传去了永寿宫”
水亦暖又替云妃诊了脉，心内不觉笼上了一层愁雾。娘娘的脉象越发虚弱，怕是真的撑不了多久了，因问道：“不知寻找娘娘中毒之事可有进展？”
“昨日青螺已将娘娘平日里的一应饮食器具全都查了个遍，没有任何发现”
“青螺姐姐可否带安心去瞧一瞧娘娘的熏衣房？”
以青螺的机敏，很快便领会到水亦暖的话中之意，一刻也不敢耽搁，遂即引了她前往。
在云起东面的耳房里，一个小宫女听见门外的动静，忙迎将出来，行了一礼后道：“青螺姐姐，可是来取娘娘的衣物？”
“香巧，安心姑娘好奇娘娘亲制的香料，我带她过来瞧瞧，你且去忙别的吧。”
“是。”
一进屋，水亦暖便感觉有一股极好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好香！”
“娘娘偏爱玉兰，因此这屋内所有的香料都含着玉兰香。”青螺指着屋内的七星斗柜，“这里面都是娘娘这些年制的香丸、香饼”
水亦暖浅浅扫了一眼屋内，见有几身衫裙正在熏笼上熏烤着，便好奇拿起来闻了闻，随后又问青螺道：“可有尚未熏烤的衣衫？”
“这些便是”青螺递了一些给水亦暖。
这些衣衫咋一闻并无什么味道，既是刚清洗完的，应是会残留一些轻微的皂荚、澡豆之类的味道，为何会全无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