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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涸辙鲋,皇后发难关山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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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免节外生枝,临行前姜苎萝又命碧儿帮水亦暖换了身宫人的衣裳,随后才急匆匆地赶往云起宫。

    一路上,她又将云妃娘娘的病症细述了一遍,水亦暖默默地听着,虽偶有发问,但旁的也不敢多言。

    走了许久,几人才在一宫门前停住,此时的水亦暖在几番弯弯绕绕之后,已分不清自己置身何处了。抬眼只见宫门紧闭,门口空无一人,看着甚为冷清,碧儿前去敲了门,等了许久才见青螺开门出来。

    水亦暖瞧了瞧门檐上的匾额,上书“水连天碧”四字,一时不解。

    姜苎萝见水亦暖疑惑的模样,便道:“道济禅师临终示寂前,曾作有一首《临终偈》,辞曰:六十年来狼藉,东壁打到西壁。如今收拾归来,依旧水连天碧。这里原本叫云起宫,是当年母妃进宫时陛下御笔亲题的名,一年前,母妃将那匾额换成了这个。她说,终了终了,山依旧是山、水依旧是水,不外如是。”

    正说话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这不是二皇子妃嘛,你倒是孝顺,隔三差五便往这云起宫跑。”

    姜苎萝闻言,脸色一僵,立时变得有些紧张,她忙将水亦暖拉至身后,一同转身,下跪,行礼,“儿妾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来人乃是当今皇后楚氏,她绾着凌云髻,身着黛紫色刺绣宽袖长锦衣,外罩一件缃色直领对襟褙子,其上嵌金飞鸟牡丹团花绣纹甚为夺目。虽则一身华贵,却冷着一张脸,更添几分摄人的威严。她一向看云妃不顺眼,对姜苎萝自然也没有好脸色。

    当年,楚皇后极力说服陛下将她嫁于元熙为妃,本以为她一个长了六根脚趾的庶女会因此对自己感恩戴德,几次拉拢为自己所用,可她硬是装傻充楞不识抬举,于是对她更生厌恶,常常在各种场合针对她。

    此刻,楚皇后像是看不见似的,怀中抱着一只玄色狸猫,领着嬷嬷、太监和宫女们径直朝殿门走去。

    单嬷嬷原是楚皇后的奶娘,向来作威作福惯了,见青螺还跪在门口,一脸鄙夷地呵斥道:“青螺,你是跟你主子一样糊涂了吗?皇后娘娘来了,还不快引路!怎的这般没个眼力见儿”

    青螺跟着云妃娘娘在这宫里待了二十多年,此等训斥自是吓不到她。她默默起身,对着皇后再行一礼后便躬身为她们引路。

    单嬷嬷见她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心下更是气愤,一路骂骂咧咧,“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些不长眼的奴才就该统统打发去瀚衣所”

    半个时辰过去了,姜苎萝和水亦暖她们仍在殿外跪着不敢起身,也不见皇后一行从里面出来。

    “安心姑娘,真对不住,害你一同陪我在这罚跪”姜苎萝已是心急如焚,她已命碧儿偷偷溜去搬救兵,却迟迟不见她回来。

    水亦暖知道二皇子妃也是身不由己,虽说也已跪得双腿发麻,但她也并不怨怪,遂宽慰道:“王妃不必介怀,安心都明白的。”

    正说话间,一颗若鹑鸟蛋大小的夜明珠滚至水亦暖脚边,她好奇地拾起来,正欲端详,一只像黑色肉球一般的狸猫张着爪子猛地朝她扑了过去。

    水亦暖惊得大叫了一声,本能地伸手挡住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那狸猫竟也摔在了地上,一声声嘶叫地异常凶狠。

    正惶恐之余,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在了水亦暖的左脸,那力道之重已使得她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后倒去,脸上也若烧灼般疼痛不已,她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是谁出的手。

    待她反应过来时,姜苎萝已挡在她的身前,“单嬷嬷,她是无意冲撞了母后的猫,还请您高抬贵手,切勿与她计较。”

    “二皇子妃,不过就是个卑贱的奴才,也值得您这般为她求情?看来老奴当年教您的宫规您全都忘记了,连尊卑有别的道理都不顾了?老奴奉劝您,别让二皇子在人前失了体面”这单嬷嬷最会拿人痛处,她知道只要搬出二皇子,就能令眼前这个女人痛一下。

    果不其然,姜苎萝一时愣在当场,竟真的无言以对。

    于是,那单嬷嬷毫不客气地将她推至一旁,看着倒在地上的奴才命令道:“抬起头来。”

    水亦暖正犹豫要不要抬头时,便有两名宫女强行按住她,捏住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头抬起。

    “说,你是哪宫的宫女?”

    “单嬷嬷,她是”

    “二皇子妃,这奴才可长着嘴呢?怎能劳主子替她回话?”这单嬷嬷最是目中无人,区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妃,她哪里会放在眼里,她又朝着水亦暖吼道:“你是聋了吗?我问你话呢,快说!”

    “我”水亦暖心中慌张不已,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单嬷嬷闻言后则直接扬声训斥:“大胆,在这个皇宫里,还没有人敢以‘我’自称来人,此人来路不明,立即将她送去掖庭问话。”

    话毕,便来了两名太监,欲押了她去。

    情急之下,姜苎萝又拦住了太监们的去路,对着单嬷嬷道:“她不是宫里的宫人,她是我请来的歌姬。”

    “歌姬?你母妃病重,这个时候你竟还有心思请歌姬庶女终归是庶女,行事做派简直贻笑大方”不知何时,皇后也出了来,一宫女小心翼翼地抱着结发,躬身递给了她。

    “母后,不是你想的那样。儿妾是听闻,多听雅乐可助母妃恢复,所以才”姜苎萝忙跪在皇后跟前解释。

    “笑话!简直无稽之谈!若是雅乐可以治病,那你父亲还当什么太医?你还真能给你父亲丢人”奚落完姜苎萝,皇后又冷冷地看了一眼水亦暖,“这便是那歌姬?就是她伤了我的结发?”

    “是的,娘娘。”单嬷嬷恭敬地回道。

    “何必送掖庭这般麻烦,直接处置了!不要让我再看到她,免得脏了我的眼!”

    “母后”姜苎萝本欲再求情,却被皇后狠狠地瞪了一眼。

    “皇后,你这阵仗,又是要处置谁啊?”开口之人正是当朝皇太后,在她身边陪着的是四公主元霜。她早就对皇后这霸道的性子有些不满,故意当着奴才们的面出言训斥。

    “母后?”皇后虽是纳闷太后怎会到这云起宫来,但仍是匆匆领着众人上前行礼,“儿臣恭请母后圣安!”

    姜苎萝继而上前施礼,“孙媳给皇奶奶请安,皇奶奶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

    起身时,姜苎萝同元霜偷偷对了个眼神,方才稍稍松了口气,因为救兵终于到了。

    太后扫了一眼被太监压着的水亦暖,“说说吧,怎么回事?这奴才又犯了何事惹皇后不悦了?”

    “母后,这宫女来路不明,混进宫中,图谋不轨,还出手伤了儿臣的猫”皇后愤愤道。

    “哦是这样吗?”皇太后一听什么出手伤了猫的说辞,便有些不耐烦再听下去,“苎萝,你是好孩子,你来跟皇奶奶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反正不管她说什么,这皇后是横竖都看她不顺眼,于是当下心一横,按着穆将军交代的说辞道:“皇奶奶,苎萝听闻‘顽疾蚀心’,若是听一些雅乐能令病者凝神静气,对病情恢复会有好处。苎萝便差人从宫外寻了合适的歌姬亲来,想着不妨一试,万一有效便最好了。”

    “嗯是个孝顺孩子!”姜太医是太后最信任的太医,因此对于姜苎萝虽称不上宠爱,但也算是照顾的。

    皇后见太后一脸认可纵容的样子,心中甚是气恼,她道:“母后,这雅乐治病,儿臣可是闻所未闻”

    “皇后啊,你是长辈,合该有身为长辈的气度。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孩子们的一片心意,这雅乐就算治不了病,它也害不了人。”

    “母后教训的是。”皇后虽是面上一副受教的模样,骨子里早已气得牙痒痒。

    皇太后太了解她了,知道她心里定然是不服的,又苦口婆心地说:“现如今皇上大病初愈,你当感念天恩,得空去那鹿鸣寺静修祈福才是。你身为一国之母,理应母仪天下,少动杀念,多积些福报。”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母后今日来此,想必是来探望云妃的吧!儿臣陪您一道进去吧!”

    “走吧!”皇太后虽是有些不愿与她一道,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全然不顾她皇后的面子,便也只得同意。

    “苎萝啊,你叫上那歌姬奏上一曲,既是雅乐,我们也听上一听。”皇后佯装着可亲的模样,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戳穿她们的戏码。

    “是,母后。”这下,姜苎萝不禁有些犯愁了,这安心姑娘本是来诊病的,现下怕是真得当一当这歌姬了。

    她知道,将军也是考虑到若是被皇后和太子知道他们送安心进宫给母妃治病,必会百般设计阻挠。可如今,若是叫安心姑娘奏乐,这慌怕是就要被戳穿了,这太后与皇后的耳朵听过多少钧天广乐,是不是雅乐她们一听便知, 这下可如何是好?

    于是众人便浩浩荡荡地进了云起宫。

    青螺引了太后和元霜,还有皇后走在最前面,二皇子妃与碧儿紧随其后,水亦暖则与一众宫女太监们缓步行在最后。

    一行人中最为忐忑不安之人大约就是姜苎萝了。她边走边想着该如何阻止太后她们听曲,她本想求助元霜,奈何她一直跟在太后身旁,实是寻不到机会说上一句话。

    姜苎萝又转身看了一眼安心,却见她一副淡然从容的模样,还在发现她的注视时暗暗朝她点了头。

    这点头是何意?是叫她不要担心的意思么?这姑娘怕是不知这后宫的深浅,如今这局面,教她如何做到不忧心?眼看着申时将过,再拖延下去,恐怕要错过出宫的时辰了。

    寝殿内,皇太后看着榻上不省人事的人儿,不免心生感慨:“这云妃也是个没福气的,入宫这么些年也没过过什么舒心日子,现下又病得这么重姜太医可来瞧过?”

    “近来,父亲日日都来请脉。”姜苎萝恭敬地上前回话。

    “他如何说?”

    “父亲说说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此言一出,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良久,太后才沉声问了句:“皇上可曾来过?”

    姜苎萝不敢接话,倒是皇后忙上前回道:“母后,前阵子陛下一直病着,乃致朝堂政务堆积,虽说这期间太子也帮着处理了不少,但许多事还是需得陛下亲自定夺。这些日子陛下不是在垂拱殿就是在御书房,忙得不可开交,还尚未得空来探望云妃妹妹”其实皇后也是有些心虚,她都未曾将云妃病重的消息告知皇上。

    “你是皇后,就算陛下再忙,该提醒的事情还是得去提醒。国事固然重要,如果这家事不处理好,是会留下遗憾的”太后意味深长地说着,她自己的儿子她知道,他究竟是真的忙还是不愿意来看,她又岂会不知?

    “是,儿臣记下了。”

    “皇奶奶,安白哥哥也没能来探望呢”元霜有些撒娇地对着太后说道。

    “哀家怎么听说穆将军剿匪去了呢?”

    “回来了,今日午时入的京。”元霜急切地回道。

    “哦”太后看着元霜这般模样,“霜儿啊,我看你父皇也不必兴师动众地给你张罗选亲了,这弯弯绕绕地”

    “皇奶奶”元霜品出话中之意,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一切看在皇后眼里又生出些旁的意味,她可不希望元霜嫁给穆南桑。

    这个兰妃,一个南凉的和亲公主,皇后总觉得她不若表面这般与世无争。她的一双儿女,一个四公主元霜,元霜是陛下唯一的女儿,在这宫中向来受宠,一个是五皇子元礼,这元礼自出身以来便身子孱弱,终日泡在药罐子里。

    就眼下而言,元礼的确对太子构不成威胁,可若是那元霜嫁于穆南桑,那就不一样了,他们的身后既有南凉国,又有了可以指挥十万铁骑的穆南桑的支持,那不管他身子如何,就是太子最大的威胁了。

    生怕太后又要做主赐婚什么的,皇后忙又道:“母后,元霜选亲之事是陛下亲定的,前些日子因为陛下病着,这事便耽搁了。这不,昨日陛下特意寻了司天监重新选了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初十”

    太后是过来人,她在这皇宫里待了一辈子了,其中的无奈和心酸最是清楚,她怜惜地看着身边的元霜,也没再说话。

    此时,皇后倒是若得逞般,脸上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会又差人将候在寝殿外的水亦暖唤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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