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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前缘误,毁奴一生诸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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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公鸡报晓,天已既亮。

    蝶舞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

    昨儿夜里她本想着小憩一会儿再去给安心打打下手,于是便合衣而眠,未曾想竟一觉睡到了天光,于是迅速起身出外去。

    今日的官驿不似寻常,这个时辰,侍卫、小厮、丫鬟们穿行来去,似是在忙碌着什么。

    她拉住一小厮问道:“请问发生了何事?为何大家都如此忙碌?”

    小厮回道:“你还不知道?几位贵人的毒都解啦现在几位大夫正在给他们一一问诊呢。”

    “毒解了?怎么解的?”蝶舞有些诧异,昨儿夜里还见安心在那儿苦思冥想、配药试药的

    “怎么解的那可得问问您那好姐妹了。”那小厮笑着回道。

    闻言,蝶舞便知道定是安心昨儿配得良方,不禁跟着骄傲了起来,又拉住刚要走的小厮问道:“那我妹妹现下在何处?”

    “东院,她正”小厮回道。

    那小厮尚未言尽,蝶舞便迫不及待地欣然前往了。

    刚入东院口,便见院内站了许多人,就连那孟大人也立于院中同大夫们讲着什么,蝶舞正欲入内打探,便被水亦暖叫住。

    “姐姐”一夜未眠的她此时已是鬓发凌乱,衣裙褶皱,疲累至极,她正欲回房休息时便瞧见蝶舞在院门前张望。

    蝶舞急忙上前拉着她的手问道:“妹妹,我听说你已将他们的毒解了?”

    水亦暖点点头。

    “太好了,也不枉辛苦这一晚上”蝶舞有些心疼地帮她理这鬓边乱发。

    “是有些疲累,我正打算回房歇息去。”

    “那走吧,我陪你一道。”

    二人正欲离开,却被急忙赶来的刘典史叫住,他道:“安心姑娘小小年纪竟习得这般医术,妙手回春,小人诚然佩服。今夜我家大人在前厅设宴,还请二位姑娘务必赏光。”

    水亦暖见不好推辞,便只得应下:“孟大人盛情,我们姐妹俩定会如约赴宴。”

    “如此甚好。对了,我知姑娘辛苦一夜,尚未用膳,我已经命人将早膳送去姑娘房中。”刘明礼道。

    “多谢刘典史。”水亦暖行礼致谢。

    “这位刘典史倒是细致入微,进退得宜的很。”望着刘明礼离去的背影,水亦暖不禁感慨道,“姐姐,你说是吧姐姐姐姐”

    有些失神的蝶舞方才惊醒般地应了声,而后又陷入沉思。

    深秋的夜,有些微凉,而今夜的驿馆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孟久安以庆贺穆将军及几位兵士痊愈和答谢诸位大夫为名大摆筵席。

    穆南桑一人独坐主位之上,自斟自饮,明显有些兴味索然,欲上前敬酒之人也被立于一旁的司空使了眼色制止。

    边上,一群大夫围成一桌,他们都是享有一方声名的大夫,今日之事,倒教他们颇为感慨。

    “没想到,这毒倒真让那个黄毛小丫头给解了。”

    “此毒罕见,施针、用药都需十分谨慎,稍有不慎便会累及性命,看来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我们这些老家伙到底还是瞻前顾后,学艺不精哪。”

    “小丫头那药方我瞧了,确实高明,也不知她师从何人,将来必定大有所为、誉满杏林。”

    “洪大夫可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医术啊,也讲究个积累,咱们在座的都行医大半辈子了,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此番那丫头也不过赢个侥幸,作不得数。”

    他们的一番对话,全入了穆南桑耳朵里,听到此处不禁皱了皱眉。

    今夜最无心进食的当数那孟知县,他时不时地望向穆南桑的神色,有些坐立不安,尴尬地堆着笑。

    此时,刘典史匆匆过来,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孟知县听后,原本隐藏的焦躁之心渐显,不耐烦地说道:“什么?穆将军都在呢,她们两个丫头竟敢在这给我摆架子不来”

    刘明礼见状,又试图解释一番:“说是那位蝶舞姑娘身子不适,安心姑娘正陪着呢,她说明日必登门跟您请罪。”

    “行了行了行了,姑娘家的就是事儿多。”此刻那孟知县已烦躁到了极点,忽又想起什么便又朝穆南桑的方向望了望,遂起身堆着笑脸朝他走去。

    “不知这酒菜是否合将军胃口?”孟知县躬身立于穆南桑身旁,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穆南桑并未答话,只是开口问了句:“那位安心姑娘何在?”

    “安心姑娘的姐姐病了,故而今夜未曾赴宴,下官这便派人去请她过来。”

    “不必。这几日劳孟大人费心了,回席去吧,替本将军好好犒劳几位大夫。我先回房歇息了。”穆南桑说着便站起身意欲离开,临行前又对着一边的司空道:“你也不必跟着了,同将士们一同喝尽兴,莫要辜负孟大人的这一番盛情。”

    “是。”司空作揖回道。

    穆南桑并未回厢房休息,而是信步行至西厢院,想着去跟那安心姑娘道个谢。

    方入院几步,便听到假山之后传来争执之声,听声音像是那位刘典史和蝶舞姑娘。

    先是听得那刘典史来了一句:“不管怎么说,你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明日就启程,我会给你准备盘缠。”

    蝶舞闻言冷笑道:“刘明礼,你在害怕什么?这么急着赶我走,难道是害怕让人知道你卖妻求荣的往事吗?”

    刘典史见她如此逆反模样,厉声斥责:“秋慧娘,你给我小声点。”

    “怎么了?你害怕了?当初同你母亲合谋将我卖入青楼之时怎么就不知道害怕?”

    “你身为人妻,三年无所出,让我和我娘屡屡遭旁人非议,本就犯了七出之条”那刘明礼仍是振振有词。

    蝶舞听后自嘲地笑了笑,眼角地泪水不自觉地留了下来,她竟还在期待今时今日的他会对她怀着一丝愧疚之心。

    “你身为秋府嫡女,出嫁时竟只有一人一轿,身无分文。这便罢了,我仍是待你不薄。那年我爹病重,劳你去娘家借些纹银买药,竟未拿回一分一厘,眼睁睁看着我爹离世。你这样的女人,不顺公婆,又多年无出”

    “你”蝶舞不由地怒从中来,但仍是极力克制,“堂堂越州府温文有礼的刘典史,竟是这般道貌岸然,不知大家知晓后会作何感想?”

    见她不依不饶,刘明礼只得出言威胁:“你这个疯女人!你最好管好你这张嘴,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那莺燕楼里穿金戴银,吃穿不愁的,少在我这儿摆出一副正义凛然、义愤填膺的样子?我好不容才有今日,若你还有良心,还念及当年的夫妻之情,便给我闭上嘴。”

    蝶舞闻言,只是冷笑道:“我秋慧娘自小丧母,少时便尝尽人情冷暖。但嫁于你,我才真正知晓人世间最冷冽的寒冬原来是在心上”

    “明日明日一早,我会亲自送你离开。”想到驿馆内人多眼杂,刘明礼也不愿再与她多作纠缠,最后留下一句便拂袖而去。

    这一切看在穆南桑眼里不过是一出理不清的“痴情怨女薄幸郎”的故事,他也不便插手,果断离去办他的正事。

    他抬眼一望,整只东院只一间厢房亮着灯,想必就是那位姑娘的住处了。遂上前敲了门,未见响应,便又敲了几声,仍不见回应。不想稍一用力房门便开了,他有些好奇地推门走了进去。

    出于本能的警觉,进门后他四下张望了一番,并未见人。

    随后他又将目光锁定在一雪色纱帘之后,微风浮动,隐约可见一人坐于浴桶之内。

    见状,他慌忙转过身,唯恐唐突了里面的人。

    正欲离去之时忽又想起,既是沐浴为何她听不见敲门之声,难道她

    不对,此刻他又听到一些细微而又规律的呼吸声,原来她竟是睡着了

    听司空说她昨儿为配制解药一夜未眠,也是真是难为她了。

    也不知是哪个丫鬟如此不尽心伺候,秋夜凉凉,这般睡在这木桶之内恐伤了身子。

    想到自己是男子多有不便,于是便先行离开房中。

    他正思忖该如何唤醒睡梦中人,便瞧见院中有一只小黄狗。于是突发奇想,一跃至假山之上,朝那只狗丢去了颗石子,故意引得它吠叫不止。

    察觉到屋内有了些动静,他这才满意地收手,准备离开。

    穆南桑刚行至院口,便被叫住,来人正是蝶舞姑娘。

    蝶舞有些好奇,这个时辰前厅的宴席尚未结束,为何穆将军会来此处,遂问道:“将军可是有事?”

    “在宴上久坐无趣,想着安心姑娘这两日为我等解毒甚为辛苦,特来道谢。方才敲门无人应答,故而先行离开。”穆南桑解释道。

    “此刻安心应是在房中的,许是睡着了。将军稍等,奴家这便去看看。”蝶舞言罢便欲起身前往。

    穆南桑想到方才房中一幕,直觉有些尴尬,忙叫住她,道:“不必劳烦姑娘了,离席太久恐是不妥,我也该回去了,待明日再来。”

    “将军”蝶舞欲言又止,“安心,她是遭人陷害被迫卖身莺燕楼的,她还未曾未曾接客,若将军肯出手相助,可帮她寻个容身之处,护她周全。”

    “我明白了,我会安排。”穆南桑知她话中之意,一口应下。

    “那就拜托将军了。”蝶舞行礼致谢,她望着穆南桑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鲜衣怒马,玉质金相,守约重诺,意气高昂,看似清冷无情实则最是多情。安心妹妹,能得这样的人相护,但愿你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又一日晨。

    水亦暖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吵醒。

    丫鬟兰儿焦急地在门外敲着门喊着:“姑娘,姑娘快醒醒快醒醒”

    水亦暖忙起身随意套了一件衣裳,忽又停住运功换了张“安心”的脸,这才跑着去开了门:“发生何事?”

    “姑娘,你快去看看吧,你姐姐她她死了”兰儿一脸焦容,言辞间还透着恐惧和慌乱。

    闻言,水亦暖的心仿佛漏了一拍,随后兰儿说了什么硬是没听进去,她慌乱地出门去。

    此刻,蝶舞的房门口陆续有越州府的官兵进出。

    水亦暖的厢房原本就和她的仅一墙之隔、几步之遥,如今她却步履维艰,内心犹如窒息般煎熬。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大清早赶来公干的孟久安本就十分恼火,正愁无处发泄,见水亦暖愣愣地立于一旁,更是来气,“哎呦,我说安心姑娘啊,你说你这姐姐也真是的,作什么这么想不开,要在我这驿馆上吊我这儿还住着贵人呢,真是晦气”

    孟久安一直喋喋不休,见水亦暖目光呆滞,未置一词,更是来气,“哎,我说,安心姑娘,本官在同你说话呢你聋了?我警告你啊,你可别再给我惹事,我孟某人这顶乌纱可经不起折腾”

    “孟大人,你若再不去为民做主,我看你这顶乌纱帽不戴也罢” 穆南桑沉沉的声音传来,吓得那孟久安赶忙转身行礼问安。

    “穆将军,下官身为一方父母官,自当全力为百姓做主,可这蝶舞姑娘自杀一事,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还有遗书为证。”孟久安示意属下赶紧将遗书呈上。

    穆南桑却迟迟不接,“我说孟大人,此时是否证据确凿,我劝你还是回去问问你那八面玲珑的刘典史”

    此时,几名官兵抬着担架出来,担架上的白布于水亦暖而言太过刺眼。她面若纸白,恍惚中旁人说的什么都不曾入耳,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她怔怔看着担架越抬越远,这才抬脚往前去,可没走几步,便一个踉跄,往前倒去。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如期而至,而是坠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不肯起来,会不会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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