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入匪窝,故人相逢不相识
当夜,水亦暖和蝶舞便坐上了前往黑水寨的马车。两个飘零的女子,如同草芥一般,她们挤在狭小的马车里,内心惴惴不安。
外面一片漆黑,偶尔她们还能听到外面几个土匪狂放的笑声,不知道前面等着她们的将会是什么
蝶舞先开了口:“安心妹妹,别怕”她紧紧地握着水亦暖的手。
“蝶舞姐姐,我没事。”水亦暖也是害怕的,她们都隐隐知道,这或许是一个比莺燕楼更可怕的深渊,可是他来了,水亦暖握紧了手中的白色瓷瓶,定了定神,方才对着蝶舞言道:“姐姐,方才收拾行李之时,有一官爷来我房里,他自称是朝廷派来剿匪的,还给了我这个药瓶,命我适时在路上洒一些,好方便他们找寻那些土匪们的藏身之处。”
蝶舞闻言瞬间来了精神,道:“看来是‘天无绝人之路’啊既如此,妹妹,咱们赶紧洒。”
一群人进寨子时已是深夜,水亦暖和蝶舞被分别安排在不同的的厢房。
山路颠簸,水亦暖已是累极。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检查房内的门窗是否关妥,灯烛也没熄便合衣躺上了床,仿佛随时在做着某种准备。
这些日子总是担惊受怕的,她已多日未曾好眠,但为了腹中的孩子,她硬是想着让自己好好地睡上一觉,哪怕如今正身处虎狼之地。
可是一闭上眼,那个久违的身影便出现在脑海里,他会来救她吗?她竟开始期待了。
许是此地太过于陌生,又许是心中思虑之事郁结,水亦暖辗转反侧,终未成眠。
待她再睁眼时,借着月光,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姑娘,恕我冒昧,又来叨扰。”穆南桑立于床前作揖道,“多谢姑娘一路洒粉,我们才能找到他们的窝点,我的人已经埋伏在山寨外围。眼下还有一事,恐还需姑娘出手相助。”
水亦暖起身下床,蹲身行礼并回道:“大人但说无妨,奴家定当竭尽全力。”
“眼下,我对于山寨的情形并不熟悉,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战力如何?还有此处的地形所以不能贸然进攻,还需花些时间打探一番。”
穆南桑耐心地同她解释着当前的情况,一则是告诉她寨子外已有人守着,教她安心,二则是让她能明白贸然进攻并非上策,三则是他虽身在寨中,但行动多有不便,希望她能助他一臂之力。
“奴家明白,‘上兵伐谋,其下攻城’,一切但凭大人吩咐。”
本以为她一青楼女子,会不明白他的意图,兴许还会怨他带了人却不及时相救,还让她一小女子以身涉险,未曾想她竟全都了然,穆南桑心中顿生一份敬意。
此时,门口却传来一阵喧闹。
“二当家,您怎么过来了?”门口一守卫见胡鸠过来,便出声问道。
胡鸠已是十分醉意,步履蹒跚,扯着粗犷的嗓子对着守门的人吼道:“小小娘子呢?”
“放心吧,二当家,都好好的在里面呢。”又一守卫回道。
胡鸠摇摇晃晃地,已是站立不稳,仍是大着嗓门命令道:“快给老子开门”
“二当家,您今夜是要在这度春宵呀”一满脸胡茬的守卫猥琐地笑着调侃道。
“少少废话,赶赶紧把门打开”胡鸠不耐烦地命令道。
此刻,房内,水亦暖一脸严肃地对着穆南桑道:“大人此刻不宜暴露,请先回避,奴家可以应付得来。”
不一会儿,门房便被打开了,胡鸠踉踉跄跄地走了进了来,嘴里还喊着:“小娘子小娘子”
他边喊边打着酒嗝,一步一步靠近,浓郁又刺鼻的酒味令水亦暖五内翻涌,但她极力忍住没有作呕。
她迎了上去,佯装热情道:“二当家,您深夜到奴家房内可是有事吩咐?”
话音刚落,她就被胡鸠猛地一把抱住,“美人儿,春宵苦短,你说我还能有何事呢?”说话间,便撅着嘴要亲上来。
水亦暖极力挣扎,但是以她之力实是敌不过,她深知如今这状况,多说已是无益,于是她默默伸手,一根银针从她的袖内直直地飞出,一下扎在了胡鸠的脖颈上,他遂即应声倒在了地上。
此时,门外的守卫似是听到了动静,他们喊着“二当家”,便要夺门而入。
水亦暖迅速地趴到胡鸠的身上,一手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另一手捂住他的嘴,而后低头“吻”了上去
两个守卫冲进来看到这一幕,似乎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们一个尴尬地笑着说:“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另一个也遂即附和道:“对对对,我们什么都没看见”随后便慌乱地退了出去,还识趣地将门带上。
“二当家,真是羞死人了”水亦暖提着嗓门,故作娇嗔地朝着门口喊道。
而后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笑声,混杂着调侃式的议论声。
“哇,没想到这二当家的厉害呀,直接在地上就”
“哎哎哎你别偷看小心挨揍”
“你不也在偷看呢吗”
突然,烛火没了,屋内瞬间一片漆黑。
“这下好了,啥也看不见了”
“得,还是好好值守吧”
“你看这是什么?”
“酒?你居然”
“小点声儿”
水亦暖一时没有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得连忙从地上起身,没曾想竟跌进了一个久违的怀抱中,她有些贪恋地躲进那个熟悉的味道里
“姑娘,你还好吗?姑娘姑娘”穆南桑唤了几次,水亦暖才惊醒过来,迅速地离开他的怀抱,低头有些难为情:“大人,无妨。”
“他这是?”穆南桑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胡鸠。
“方才同他拉扯的时候我用银针扎了他,估摸着得睡上六个时辰光景。”水亦暖解释道。
穆南桑沉默了一会,又突然发问:“姑娘会歧黄之术?”
“略通一二。”水亦暖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心想着他是如何知晓的。
“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很独特。”借着月光,穆南桑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不知为何她身上的味道很是熟悉,像是在哪儿闻过似的。
发觉她开始有些不自在,他遂即转身,走到床边,伸手抓住床柱,对着她道:“今夜的这出戏还得劳烦姑娘继续演下去”
言罢他便开始摇晃着床柱,使得整个床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又用眼神示意水亦暖门外有人偷听。
水亦暖明白他的示意,但她实是不愿出在他面前作如此举动,无奈此乃非常时候,她没有选择,只得无奈配合,于是转身冲着门口娇嗔地喊着:“二当家,您轻点,弄痛奴家了”
随后,门外又传来一些笑声和议论声。
水亦暖难为情地立在原地,尴尬地感觉无法转身面对他。
没一会儿,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姑娘,天色已晚,今夜的这出戏可以收场了。你可安心去床上歇息,我会在边上守着”
水亦暖闻言轻轻应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匆匆上了床,后又忙将床帘拉了起来。然而刚躺下,便感觉脸颊发烫,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来易容术又要消失了,幸好没被他发觉
待她醒来时,天已微亮。
许是太过疲惫,又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自己也说不分明,但不可否认,此刻虽身陷囫囵但却是她近日来睡得最安心的一觉。
她起身掀开帷幔,见他单手持剑,环臂胸前,微弯着头坐在柳木圈椅上睡着。
她静静地望着他,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自嘲地笑了笑,这人的际遇有时竟比那话本子还精彩,未曾想竟在此等境遇下再次重逢。
她想着,若是他认出她,他们的结局会怎样?本以为崖底一别他们会从此陌路,难道老天又给了的另一个结局?
不管那那结局是什么,能再遇见,她便觉得无比满足。
水亦暖想的有些出神,而穆南桑却在此时悠悠转醒,她慌乱地躲回帷帐之中。心想着,她都还没来得及易容,不晓得方才他是否瞧见了,突然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
不一会儿,帐外传来他的声音:“姑娘若是醒了,还请姑娘起身察看一下这地上的人”
“好。”水亦暖有些心虚地应了声,遂即运功易容,又稍微整理了一番形容,这才起身下床。
水亦暖给地上的睡了一夜的胡鸠搭了一下脉,道:“他快醒了。”
穆南桑将那胡鸠搬至床上,脱去他的衣衫,后又对着水亦暖道:“估计还得委屈姑娘了。”
水亦暖有些不悦,他是真把她当成了风尘女子,但也不得不承认现下在他眼中她的确就是,于是无奈地躺了上去,深吸了口气,她知道新的一仗又开始了
胡鸠缓缓醒来,只觉口干舌燥、头痛欲裂,他面露愠色,正欲唤人,却瞥见边上躺着个女子,忙捂着脑门开始回忆
此时,一直闭眼装睡的水亦暖听着边上的动静也睁开了眼,道:“二当家,怎地醒的如此早?折腾了一晚上,为何不多睡会呢?”
胡鸠闻言,又瞧了瞧自己光着的身子,似是明白了什么,不觉有些心虚,结结巴巴地开口道:“老老子口口渴”
“那奴家这便起身给您倒水去。”水亦暖本就在琢磨着如何起身离去,这下倒是来了个顺理成章的好借口,于是便迅速起了身。
伺候那胡鸠喝了水后,又不忘将散在地上的衣裳捡起来,道:“奴家伺候二当家更衣。”胡鸠倒也配合,乖顺地站着由着水亦暖套着衣裳,这个平日里威风凛凛、作威作福的“山大王”此时竟莫名拘谨起来。
胡鸠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大着嗓门道:“那个”,见水亦暖似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于是清了清嗓,又放低了声儿道:“今日是大哥生辰,弟兄们准备了宴席,到时候你们姐妹俩也来唱个曲儿、跳个舞,热闹热闹。”
“奴家都听二当家的便是。”水亦暖脸上堆着笑,一副顺从的模样,又道:“二当家,奴家待会儿想去瞧瞧姐姐,不知可否”
“去吧,这有何不可的。”见那小娘子如此顺从的模样,倒是极大地助长了胡鸠身为男子的气派,此刻自是有求必应了。
于是,水亦暖便更进一步,故作委屈道:“奴家瞧着二当家派了这许多人守在门口,还以为是要拘着奴家呢?”
胡鸠见状,拉过水亦暖地手,边摸边安慰道:“小娘子勿要担心,老子这便叫他们全都撤了去。”
水亦暖佯装要哭泣的模样,顺势撤回被拉去的手拭泪:“二当家若是不放心,大可让他们在院外守着便是。”
这胡鸠粗枝大叶地,最是见不得女人哭,忙解释道:“不守不守,有何可守的?我偌大个山寨,百来号兄弟,何须苦苦盯着两个小娘子呢。”
终于把这二当家给哄出了门,一开门却见昨日守夜的那几个兄弟横七竖八躺在门口呼呼大睡,边上的还散着几个酒缸、酒碗
随后便传来胡鸠怒吼声:“快给老子起来,你们一个个地像什么样子”
吼声一过,地上的兄弟仿佛被一记重锤敲醒般猛地惊醒过来,陆续起身,还有那不要命地乘机调侃那胡鸠:“听二当家这声儿洪亮如钟,想是昨夜有小娘子作陪,休息的不错”其余人闻言也窃窃偶语,笑了起来。
“滚都给老子滚”又是一声怒吼。
待众人离去后,水亦暖便急急地关了房门,发现屋内的那位已不告而别,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