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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两情生,朝夕相伴慰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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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泡在温热的水潭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迷迷糊糊地竟又睡着了,还做起梦来

    【梦中】:

    十三年前的穆府,仆人们进进出出布置灵堂,一夕间,昔日威严赫赫的穆府一片肃白

    八岁的穆南桑穿着孝衣,在管家齐吉的带领下来到祠堂。他睁睁看着仆人们将父亲、母亲、哥哥的牌位一一放在案上

    一小厮惊慌地跑进祠堂,道:“齐管家,老太君病倒了。”

    管家齐庆忙吩咐道:“快去请大夫,快去,快去呀”

    话音未落,又见一丫鬟慌张地跑了进来,道:“齐齐管家,老太君薨逝了。”

    这下,一向镇定的齐管家也慌了神,他忍住悲痛,蹲下身面对着小南桑,道:“小少爷,庆叔带你去看看老太君”

    齐管家拉着小南桑匆匆地赶往老太君的院落。

    院里院外都站满了人,齐管家带着他穿过人群,来到老太君的榻前。见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躺着,他伸出稚嫩地小手想去摸摸她的脸,一如他生病时老太君也这样摸着他的脸一样

    穆南桑一阵恐慌地从梦中惊醒,扫了一眼四周才发觉自己是做梦了

    他把头钻进潭水里猛地清洗一翻,试图让自己清醒,然后才起身返回休憩的洞。

    一进洞,便看见水亦暖在离他的床榻不远处又另行安置了一张。说是床榻,其实只是简单地用石头和木板堆砌而成,上面已铺好了褥子。

    他正欲上前询问,忽地腹内一阵翻涌,直接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水亦暖闻声急忙跑了过去,拉过他的手诊了一下,又拿出丝帕替他擦去嘴角的血渍,道:“无妨,是方才吃的药起作用后起的反应,是药三分毒,这里的药材有限,明日我便送公子离开吧。”

    穆南桑闻言本欲辩驳一二,无奈腹内仍在翻涌,只能任她扶着坐到床边,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把药吃了吧,安神的,身子会舒服些我再看看伤口。”

    看着她忙碌的样子,穆南桑嘴边噙着笑,突然道:“这衣裳很合身,我很喜欢,是你做的吗?。”

    水亦暖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了。

    穆南桑又道:“我猜姑娘大约是极喜欢青绿之色。我本不甚至喜欢,今日却觉得这色泽甚是清新,格外的赏心悦目。”

    说话间,腹内又猛地翻涌了起来,他虽极力地压制着,但仍是没忍住干呕了几下。

    水亦暖见状,道:“公子还是勿要多言为好,否则只会更难受。”

    不知为何,原本冷漠少言的他,近来却越来越爱逗弄她,但现下碍于身体的原因也只得听劝作罢了。

    每每换药的时候,就是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候。他喜欢她身上的味道,闻着很舒心,像是春日里微风吹过青草的味道,让他全然忘了伤口的疼痛。

    “药换好了,躺下休息吧。”水亦暖又不放心地问他症状是否有所缓解。

    穆南桑看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水亦暖这才安心地离开。

    可他撒谎了,事实上刚换好药的伤口此刻正阵阵刺痛着,腹内也仍旧翻涌不适,这些他都不想告诉她,因为他怕她又急着送他离开。虽然,他有无数个必须离开的理由,但他就想这么任性一下,在他那个早已失去任性资格的人生里,为她,放肆一回,就几日,几日便好。

    正当思索间,耳边传来一阵笛声,在这静谧的山谷里悠悠荡荡,似是陪伴,又似安慰。

    是她他了然地闭上双眼,感受着这样寂静美好的夜,仿若看见了漫天的星空和泛着微光的溪流不觉间,困意袭来,缓缓入睡。

    已记不起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没有像这般毫无防备地睡过一觉了,一夜无梦,醒来已是天光。穆南桑已觉身子舒爽了不少,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寻找那抹绿色的身影

    她竟然还睡着!

    在离他足足有三丈远的那张简易小床上,她一动不动地躺着。

    即便知道这样于礼不合,他仍管不住自己的双脚朝她走了过去。

    走近时,本以为会看到那张久违的清冷面容,却只见她双眉紧锁,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打湿了鬓发,脸色煞白,她咬着下唇似乎是在极力隐忍。

    穆南桑见状,内心瞬间揪疼,他有些慌乱地叫着:“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不见回应,却见她捂着心口,身体也颤抖地蜷缩了起来,紧咬的下唇也渗出了血。

    正当穆南桑手足无措间,她却挣扎着转过身拉住他的衣袖,吃力地跟他说道:“你床边柜子的第第一格白色药瓶”

    “好,我去拿。”穆南桑一边扶她躺好,一边急忙跑去拿药,拿了药似又想起了什么,又急忙转身跑回去倒了杯水。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让她的身子靠在他的怀里,喂她吃药。此时的水亦暖已全身无力,几欲晕厥,但仍撑着最后的意识告诉他:“别别担心,睡睡一觉便好”

    在水亦暖昏睡的几个时辰里,穆南桑就这样一步不离地坐在她的床前,看着她,守着她,为她抚平皱着的眉头,为她擦去额间的汗水

    待她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

    水亦暖缓缓地睁开双眼,她看到了他紧锁的眉头和脸上难掩的焦虑,竟莫名地有些内疚起来她像是撒娇般地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道:“我能要一杯水吗?”

    见她这般,穆南桑这才嘴角微微上扬,快步走去倒水了。

    待他回来时,水亦暖已经坐了起来,还难得地对他露出了笑颜。她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水,有些难为情地把杯子递给了他。下一秒她竟又拉过他的手诊起了脉

    穆南桑默默地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轻声调侃:“你这个不称职的大夫,丢下你的病人,自己却病倒了”

    水亦暖一抬头,便对上了他有些深情的眼神,她本能地避开,而后又起身解他的衣裳查看伤口并询问道:“伤口还疼吗?”

    穆南桑也不帮忙,由着她笨拙地解着他的衣裳,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在她耳边小声调侃着:“不疼了。当大夫挺好的,就这么解人衣裳也这么地合情合理”

    见他如此戏弄,也不帮着解衣裳,于是也撒手不干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转过身去,自己解”

    突然挨了一记拍,穆南桑本能地“啊”了声,抗议道:“疼”

    “我拍的是肩膀,没碰到伤口。”

    “肩膀疼”穆南桑佯装一脸委屈。

    水亦暖直接忽略他一副逗弄的架势,催促道:“快转过去,我要看看伤口。”

    穆南桑望着她,一脸地宠溺,乖顺地转过身去,又似撒娇般地说道:“抬手的时候会扯到伤口,还是你帮我解”

    水亦暖也不想再给他多言,又恢复了身为大夫的严肃和专注,认真地查看起伤口,道:“有些泛红,还得继续上药,我去拿药。”

    “你告诉我在哪,我去拿。”

    水亦暖没有拒绝,伸手为他指路。

    穆南桑也没有急着起身,从方才到现在,他的眼神都不曾从她的身上移开,此刻,他竟伸出手替她捋了捋鬓角的乱发,那表情温柔至极。

    水亦暖顿觉身旁环绕着些许奇妙的气流,令她双颊发烫,甚至不敢呼吸以前三哥也爱摸她的头发,却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忽地,一阵肚子的叫声生生打破了此刻的心潮暗涌,穆南桑有些难为情地捂着肚子,水亦暖见状不禁扑哧一笑,道:“你不会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穆南桑一脸无奈地说:“我的大夫和厨娘病了,我哪来的心情吃东西呢?”

    水亦暖闻言莞尔一笑,道:“那我们抓紧上完药,我再去做些吃食。”

    “终于看到你笑了,真美。”穆南桑看着她,痴痴地道。

    水亦暖不禁羞红了脸。

    两人用过饭后,便一同出了洞。

    穆南桑望着洞外的天空,道:“今晚的夜色真美。”

    “是啊,月亮特别圆。我久居山谷,已不知今夕何夕”水亦暖对着明月,心中忽生感喟。

    “我能问问,你为何一人独居于此吗?”穆南桑接着她的话,问出了心中疑惑。

    水亦暖却因他这突然的发问愣住,但很快便找到说辞:“隐居啊,你没听过‘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吗?”

    听她如是说,不知为何穆南桑竟觉得有些心疼,他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但他也不忍逼她,转而道:“能陪我走走吗?就当饭后消食。”

    水亦暖以为他又腹中不适,便急忙拉过他的手诊起了脉。

    穆南桑看着她关切的样子,笑了,抽回手道:“身子无妨,就是在洞内待了一天,想着出来透透气,顺道看看着崖底的景色。”

    此刻的穆南桑看着身边的佳人,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谁能想到一向清冷的修罗将军竟也有这般温和的一面,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也许是这样的夜晚太过温柔,水亦暖没有拒绝:“那就沿着外面这条溪流走一走。但你若有不适,定要告知于我。”

    没想到她轻易便同意了,穆南桑心中更是喜不自胜,笑着点头回道:“好。”

    月色笼罩下的崖底,万籁俱寂,但余虫鸣声。

    许是因为彼此不太相熟,两人也并未多言,只是这么静静地走着。

    最后还是穆南桑打破了沉默:“姑娘难道就不好奇我是谁?”

    水亦暖摇摇头,笑道:“萍水相逢而已,何必多问。在我这里,你便是你,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没有过去,也。”

    见她欲言又止,穆南桑连忙追问:“也什么?”

    “没什么。”她想着,多说无益,他们俩注定是“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不提也罢。怕他多想,于是便抬头对着他笑了笑。

    每次她一笑,他的眼神便会立马变得温柔,他也不会追问,不会逼她,也不忍心。不知为何,虽然她对着他笑,他的内心却感到无比心疼。

    “我能抱一抱你吗?”话一出口,穆南桑便有些后悔。

    这个要求太出乎意料,水亦暖一时间愣住了。

    但她没有拒绝,在他的眼里就是同意了。

    水亦暖看着他从她旁边一步、两步、三步地走向她,直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温暖包围了她。

    他极高,好一会二她才把头靠在他的胸前,慢慢地闭上眼,任他这么抱着,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他小心翼翼抱着她,也不敢太用力,这大约是常年舞刀弄剑的他迄今为止最温柔的力道。他摸摸她的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我。”

    这一刻,泪水涌上了她的眼眶,她慌张地从他的怀里挣开,努力忍住眼泪,转而对他说:“前面有一大片蒲公英,甚美,我带你去瞧瞧。”说完便拉起他的衣袖欲往前走。

    穆南桑却没有迈步,水亦暖惊讶的转头,只见他伸手抓住那拉着他衫袖的小手,放到自己的手中,紧紧地握住,然后道:“走吧,去看蒲公英。”她呆呆地望着他,没有拒绝。

    “就在前面了。”水亦暖有些兴奋地在前面引路。

    穆南桑任她拉着,今夜的笑容便不曾收起来过。

    “快看,流萤,此处竟有流萤。”她挣脱他的手,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地向前跑去,追逐着,旋转着,笑靥如花。

    穆南桑就这么痴痴地在一旁看着,脸上堆满了笑意,像是在欣赏着一副仕女图。

    那画中佳人儿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来到他面前,一脸歉意地对他言道:“对不起,今日这蒲公英花未开,尽是些花骨朵儿,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穆南桑上前宠溺地摸了摸她的鬓发,道:“无妨,我看到了比花更美的”

    一个是身世坎坷、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之人,一个是命运坎坷、久病缠身、苟延残喘之人,二人相遇在这与世隔绝的桃源之地,忘却尘世,携手而居

    他为她打野味、为她做秋千架、给她讲关外的山水见闻,她给他做衣裳、给他画像、为他疗伤

    他的伤势渐渐好转,但她的病情却愈加严重,而他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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