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中段考（四）

    林北溪所在小组的成员，几乎都把票数投给两位组长，林北溪随便问了一下华明易：“为啥你会把票投给我？”林北溪坐在他的旁边，无意间看到他的草稿纸上有自己的名字，不禁又惊又喜。华明易笑着道：“队长，我知道你总分在八百五十分左右，我不投你还投给谁？”林北溪听到不禁用手擦了一下鼻子，有些得意洋洋，又有些忧心忡忡。

    事实上情况也正如华明易说的那样，几乎每个小组都把票数集中投给自己的两位组长，李明辉也预料到会有这种状况出现，所以才格外设置了第三个名额，初衷就是希望大家可以投小组以外的同学。林北溪投的三位分别是阮灵舟、艾云妮以及木静姝，这次投票是不记名的，是可以投自己一票，林北溪心想，要是我自己得票率过高，但成绩又不能名列前茅的话，那写在黑板上的就是处刑榜，想到此处林北溪心里不禁一寒。

    窗外由太阳光描绘的明暗交界线沿着明德楼外墙越降越低，走廊上凄清的冷风卷着尘埃荡向远方，摇曳的树枝洒下几片落叶，点缀着中庭的鹅卵石小道。踏正四点的秒针如常让钟声响彻教学楼，随着李明辉踏进课室，班里的气氛逐渐躁动起来，大部分同学都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在班里和级里的排名，只有少数破罐子破摔的同学对此嗤之以鼻。

    李明辉习惯地用左手推了推镜框，沉稳地说道：“中段考已经告一段落，大家都应该知道自己的总成绩了吧？”讲台下大家纷纷点头示意，李明辉继续道：“级部已经将所有同学的成绩记录下来，大概在明天会在饮水处旁的外墙公布年级前一百名的排名，大家密切留意一下。”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才继续道：“这次我们班的平均总成绩排在年级第六，也就是倒数第三，不过这也不怪大家，我也有责任。在公布班级排名前，我们先来统计一下刚才下课期间大家的投票结果，看一看谁才是众望所归那一个！”说罢朝木静姝挥了挥手，木静姝带上组里的梁绣音一同上了讲台，李明辉将大家的选票交给木静姝，随后自己拿了一张椅子坐在教室门口。

    经过一番激烈的唱票和计票，同学们的投票结果已然出现在黑板上，除了每小组组长均有得票之外，获得较多票数还有各科科代表，得票最高的前几名，分别是木静姝，郑君智以及李沅清，至于阮灵舟和林北溪这类默默无闻的组长，纯靠小组成员得票支撑，得票率几乎排在倒数的位置。不过这只是班里的民意调查，最终结果还得是等班主任李明辉公布，木静姝在刚刚唱票期间，不断地叫出自己的名字，从最初的惊讶万分再到冷静下来，最后是惶恐不安，因为她觉得自己可能配不上这个虚名，如若自己真的辜负了班级同学的期待，那该如何是好？

    没等木静姝仔细思索，李明辉挥手让他们退下讲台，就黑板的结果作出了总结：“投票结果大家都看到了，看来班长和科代表是你们心中的首选嘛，那我们现在来看看这些同学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随后打开了电脑上的一个表格展露在投影电视上，说道：“这次中段考班级考得最好的是阮灵舟，其次是郑君智，第三名则是林北溪，后面的我就不念了，大家自己看吧！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祝贺这些班级考得好的同学，成绩不理想的同学也不要灰心，加油！”说罢台下掌声雷动，但掌声里混合了各种各样的意思。有的同学是高兴地鼓掌，有的则是附和似地拍手掌，有的则是带着幸灾乐祸，觉得别人也没考得比自己好的思想来拍掌，形形色色，不尽相同。

    自公布班级排名后，木静姝一直在座位上不发一言，梁绣音安慰她也视而不见，仿佛人跌进了寒冷的深海，浑身上下散发着悲凉的气息。一切的缘由都是从考试排名公布后的那一刻开始，在班主任的表格上，第一页一至十名的名单上没看到自己的名字，木静姝心里想，那我在十一名也是可以的。第二页十一至二十名的名单上也没看到自己的名字，木静姝有点觉得自己在做梦，我考得这么差吗，细心想了想的确如此，除了语文和英语及格之外，其余的科目都徘徊在合格线的边缘，刚才是什么样的力量给了自己勇气，痴心妄想能排在班级十一名，木静姝轻轻叹息了一声，不禁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文档最后一页也公布出来，木静姝虽然在这页的头位，但这一页是三十一至最后一名的排名情况，所以木静姝这次中段考的成绩并不理想，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另一边林北溪则有些大喜过望，因为他这个“千年光棍”终于突破了自己的心魔，考进班级前十名，而且还是第三名的好成绩。如果说前面两位考得比他好的同学是全面均衡的话，林北溪则是存在英语这个大劣势与别人较量，人家前十名平均的英语都在一百左右，唯独林北溪这个异端英语成绩只有八十五的人能考进第三名，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这节班会课的后半部分，李明辉只说了一些常规的话题，比如卫生情况和仪容仪表，他也知道大家的心思都不在这些点上，看着讲台下乱哄哄的讨论也懒得去管，索性在教室里逛几圈，顺便安抚一些某些考得不好的同学的情绪。

    木静姝显然是需要安抚的对象之一，李明辉走到她的身旁，示意她出来走廊聊一聊。李明辉背着教室的玻璃窗户对木静姝道：“其实我上午就知道班级里每个人的总分，在做文档的时候始终有留意你的排名，但结果我很出乎意料。”木静姝低着头丧气地小声道：“我会努力的！”李明辉拍了拍木静姝的肩膀，坚定地道：“你基础不差，就是欠缺一点变通，对题目的理解不够到位，再努力一下成绩就能上来了，不过呢…”说到这里李明辉故意停顿了一下，期待木静姝的反应。木静姝面如死灰，听到班主任的话心里已经安慰了稍许，当听到那个“不过”的时候，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便追问道：“不过什么？”李明辉接着她的话：“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得找一个能辅导你的人。”木静姝唉了一声，叹气道：“我要去哪里找喔？”李明辉露出得意的笑容：“你知道的，班长！”说罢又拍了拍木静姝的肩膀，回到教室，木静姝站在原地呆滞几秒后也回去了。

    夕阳落向西山，远处明朗的月光又升了起来，点亮整片夜空，一切也都落下了帷幕。这日晚修结束后，木静姝告诉梁绣音自己要晚一点回去宿舍，梁绣音没有追问其原因，点了点头就收拾东西回宿舍，临走的时候还是有点担心，对着木静姝不忘说一句：“静姝，注意门禁时间。”木静姝也点了点头。

    她从明德楼走下去，来到了食堂门口，看到今晚夜宵的同学围在食堂窗口前，个个脸上带着喜悦，享受食物带来的快乐，木静姝也想成为他们的其中一份子，但一想到自己成绩并不理想，又立马寝食难安，苦痛起来。她移步到明德楼靠外墙的小车道旁，十一月份的芒果树早已褪去花朵和果实，剩下孤零零的一棵树桩和茂盛的枝叶，亚热带常绿阔叶植物在昏暗的灯光照亮下，像一位不作声息的小巨人，透过半弧状的铁栏栅，可以看到坐立在八星崖另一边的一所职业学院，依稀能看到学院里操场里运动的学生，心里在想：“高中的最终目标是高考，如果现在高一基础没打好，那到高三再谈努力已属无用。”

    木静姝不由得嗟怨起来，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下午李老师的话到底什么呢？他为什么说我知道呢？其实我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你要让我找人辅导，我找谁啊。班里前十名里，没几个是我熟络的，难不成我要挨个去问一下别人：‘你能教一教我吗？’，应该是这个意思吧？”她边说边走，脚上踢着掉落的树叶，心情比刚才稍微好了一点。

    夜空挂着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晶莹亮丽地融合在她的校服，此刻的她像是跌落凡间的天使，经历着人世间的悲欢喜怒，哀怨忧戚。但她忘记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木静姝气喘吁吁地道：“阿姨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晚了几分钟而已，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宿管阿姨插着腰道：“学校有规定，十一点之后就开始门禁，你作为这里的学生难道不知道吗？”木静姝喘了一口大气，缓过神来解释道：“我知道，但我今天没带手机出来，忘记了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宿管阿姨认真瞅了她一眼，觉得她所言非虚，但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事。

    木静姝见她犹豫了一下，觉得她的立场有所动摇，连忙上去挽着阿姨的手臂道：“阿姨这样吧，你先放我进去，然后明天我写一张道歉条给你，并让我的班主任签上名来担保我，你看这样行吗？”还没等宿管阿姨答应，木静姝又道：“我高一五班的班长，不会骗人的。”宿管阿姨点了点头，从门口的桌子上拿了一个本子递给木静姝道：“道歉条就不用了，你在这外来人员这一栏登记一下吧，上面领导查起来我就说你是外来探访人员。”木静姝笑着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其间阿姨好奇问起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木静姝“咦”了一声问：“阿姨你怎么知道的。”

    宿管阿姨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长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事见多了就自然知道，那些失恋后喝多了晚归的，心情不好憔悴得不像人形晚归的，运动过后劳累得快瘫晚归的…各种各样晚归的人我都见过，刚才你来的时候我看你脸色就知道你有心事了。”木静姝把签完字的本子递给阿姨，坦诚道：“考试考得不好，到外面散散心，结果就迟了回来。”宿管阿姨站起来对着木静姝道：“赶紧回去吧！希望在明天呀！祝你好梦。”木静姝点了点头，抬头望着月光，努力地挤起笑容，小声大步地走回寝室去。

    小阳台的花苞正含羞待放，被月光拉长的剪影终于消失在走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