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十九回 四州官计赚魁星 众豪杰八方施援（上）

    话说柴家庄上，刘以敬领兵来围，口口声声要捉拿李云归案。却被柴皇城拿着丹书铁券止住，不得已退兵三舍。

    你道他怎知李云下落？

    却原来那刘以敬在沧州城外，箭射群雄，当时把孔亮、蔡福射中，两个负伤走了，不想箭头抹了毒药，与林冲聚头，走了不久，便毒发昏死，被众人送去柴家庄里救治。

    那刘以敬不慌不忙，回到城中。正逢冯洲问话，把一城的官僚唤齐，上报损伤，见焚毁房屋无数，军民死伤过百，又闻禀说走了牢城的蔡庆和他兄弟蔡福。冯知州闻报十分不悦，要问计众人，限期拿贼，并索城内反叛。

    一干人中刘以敬出列，回道：“大老爷，拿贼只在近日。”

    冯洲问道：“何计？”

    刘以敬道：“属下今夜奉命剿贼，那些贼众走得快，追赶不及。被我身后放箭射中两个。我那箭头带毒，中箭一二个时辰便至昏厥，面皮乌黑，形若濒死，想必此时两个贼人已带伤昏死。

    其实此药毒性寻常，不能致死，高明的郎中略望便可解得。不过解方中必得一味药材，须老大剂量，每汤用一二两，唤作肉苁蓉，虽不名贵，却只在北国荒漠中有，中原不生长。属下之意，贼人必不能远走，只在近处，莫若这几日，差人遍访各药房，何人用这肉苁蓉量大，贼人行踪可现。”

    那冯洲闻言，道：“好药！准，速发州衙捕快百五十人，四处勘察缉拿。”

    未三日，访得沧州城内“南白药房”中，这几日单一个客人便抓了肉苁蓉一二斤。顺藤捞瓜，又四五日，访着是柴进庄上请了的郎中，用的这味药。

    那刘以敬一则立功心切，二则被林冲大枪一个回合败北，心有怨愤，便带了两千兵，趁夜去拿他。谁知被那丹书铁券唬住，不敢造次，悻悻领兵而回。

    来至沧州，把事说与冯洲知。那冯洲在屋内，正与通判邵异、都尉韩广商议。三人便与刘以敬计议如何拿人。

    那邵异道：“难怪柴进日前到我府上，东拉西扯，只问近来的异事奇闻。我原道他向来门迎天下豪客，不曾多想，原来在此处设计。”

    冯知州道：“素闻这个柴进，是先周的金枝玉叶，我在乐陵县时，也听过他的名头。如今在沧州地面，是个坐地的无冕诸侯，家资亿万的大财主，何其富贵。未想到勾结山贼，为祸一方，誓必一并惩处，以彰国法。”

    邵异道：“上官为此方父母二三年，情有不知，此人确是先周的嫡孙，柴世宗遗少，目今是柴家的族长。在乡里占了一二顷地，修个偌大的柴家庄，黄道迎门，朱户琉璃瓦，九级大堂，常供先朝太祖诸帝。庄上养着数百奴仆，江湖上人士，日常豢了三五十人，流水的席面三百六十天不歇，卓有声威。却又非比平日里见的有钱人家，本朝太祖陈桥得大统，善待柴室，封他是个世代罔替，齐天大的崇义公。如今圣上就是见了，恐也要礼让三分，若有宣召，朝堂上位还在诸王之上，自比寻常公侯将相不同，厉害处便是那太祖所颁的铁券丹书。”

    冯洲听了，道：“不过甚么职事也无的记名公爵，常言道现官不如现管，但使个法儿，叫他那丹书铁券无用，把他一并拿了，岂不易如观掌也？”

    当时几个人，在屋内一一奉承知州高见，便就座上谋划，内中刘以敬献上一计，众人皆称妙。按下不表。

    话分两头，且说那柴皇城，在柴家庄中一场虚惊，本是枯瘦干柴的模样，又吓得病了良久，在柴家庄住了几日才好，转回高唐州老家。

    柴进送走叔父，在家日夜与公孙胜、宋江厮混，讲论江湖杂事，那柴进听得津津有味，三日一小饮，五日一大饮，一混半月余，蔡福、孔亮伤已无碍，又停十余日，天已立秋，两个伤员痊愈，一伙人在柴家庄近边百十里游山玩水，全不以沧州事为怀。也不见刘以敬来滋扰。

    忽一日，几人在庄内闲坐。说起柴进家有个姓洪的教头，颇会枪棒，阖庄的庄客，都向他习学武艺。闲来无事，便请了来，与宋江等演武，那洪教头是个两眼长在顶上的人物，自比庄内一人之下，哪里就肯，当下只要较量，便抄起枪棒，与薛永、孔明、孔亮动手，这几个被他打得扑地不起，穆氏弟兄恼怒，正待与他要斗，被公孙胜拦住，道：“莫若焦贤弟与教头校艺一番如何？”

    那焦挺在家闲得拳头痒，闻言面有喜色，撸起裤脚袖口，扎紧衣物下场。

    两个人对头当面，焦挺见那洪教头，生得高近八尺，黄面无须，两个肩头肉鼓鼓，胸膛饱涨，是个劲敌，当下打点十分精神迎战。

    洪教头因已赢了三场，嘴巴已撇到耳朵上，要卖弄手段，一根棒子托在手中，喝了一声，上前一步，先使了一个力劈华山。势如炸雷，先声夺人，棍如泼雨，十二三个回合，把焦挺忙得招架不迭。

    焦挺见洪教头棍法稳健，力猛棍沉，一时胜他不过，心生一计。与他交战再十合，卖个破绽，被洪教头欺身近前，要使一个二郎担山，用棍头横扫焦挺面门。那焦挺觑见机会，大喜，两个短棒撒手，叉步下蹲，劈手抱住洪教头腰上，顺势一拧，把洪教头扔出去一丈多远，摔在地上，半晌起不来身。

    堂上众人见状，大喝一声彩，禁不住鼓起掌来。洪教头被摔得凄惨，一个黄脸涨得通红，爬起身来，恶狠狠瞪住焦挺，又见柴进喜得不住颔首，不好发作，向堂上众人拱拱手，提了棒子自出院外。

    几个人还在恭维焦挺，打外边来了一个庄客，急匆匆到柴进面前，递上一封书信。柴进当面拆开看来，不由得眉头紧皱。

    宋江问道：“大官人有甚紧事？”

    柴进道：“我那叔叔柴皇城，日前在庄上受了惊吓，回去高唐州居住，这才半月，被本州知府的老婆兄弟殷天锡那厮，来要占花园，又呕了一口气，卧病在床，早晚性命不保，必有遗嘱的言语吩咐，特来唤我。想叔叔无儿无女，必须亲身去走一遭。”

    宋江道：“既是大官人去时，教两个弟兄跟去走一遭如何？”

    公孙胜道：“不如焦挺同去。”

    柴进道：“焦兄弟肯去时，求之不得，就同走一遭。”

    柴进即便收拾行李，选了十数匹好马，轻带行囊，选了几个庄客，同着焦挺去往高唐州。次日五更起来，柴进、焦挺并从人都上了马，离了庄院，望高唐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