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十八回 沧州狱诸雄聚首 横海郡贵星遇险(中)
却说大圣山上众人,自排定座次后,山内众头领守住一个八百里水泊,开垦一郡之地,俨然国中小国。又在山内建章立矩,只半月,山内军民整肃,已不同昨日,更有别其他山寨。
公孙胜每日只在山中,与陶宗旺等,计议营造房屋。初,陶宗旺道:“须待我踏勘山势来。”
遂与三五个小卒,漫山踏看,足有半月。走遍大圣山各处,回至房内,与蒋敬、扈成等,闷头绘图。又二三日,推门而出,寻了公孙胜、李应,在经营会楼商议。
陶宗旺道:“我与几个兄弟看了几日,大圣山连着水泊,延绵数百里,形如葫芦,难怪有山民呼为‘葫芦山’,把门神寨叫做‘葫芦口’。如此地形,我暗忖绝非天成,问了扈成兄弟,果然仰仗公孙道长高玄法力至此,万分钦佩。”
顿了一顿,又道:“大圣山四面环水,八百里水泊,深处百尺,寻常人不能寸进,六方环山,高有千仞,绝壁断崖,不可尺攀,唯正东、东南两方无山遮挡,一马平川,直入腹地,已开作良田万顷。此诚兵家易守之势也。
各山不同,我已查勘地形缓急、水土、植被、岩层,过半数可为营造建筑之用。今李家庄在东南,三十六坊街连李家庄,沿山而上,首位相接,穿山而过,直至葫芦口,声势雄壮,藏十万兵易。然,挡十万兵难。
不能首尾相顾,不利于战,展伸过远,不利交通,区位相隔,不能互用,未查地质,不能防灾。如此排布,不能尽地势,纳十万人已极。趁如今尚未张开,当做个修正,我已绘图二三十张,教地尽其用,军民工农商儒,九流方便,且与各位哥哥看来。”
便将几十张图铺在地上,众家弟兄俯身来看,只见:
图形清确,标鸣注准,凡山头有营,凡山谷设庄,凡平地有场,凡营内造库,凡庄中设坊。
各处机关,其势遵墨守道攻之法,道路相通,连陌契九宫八卦之妙。
犄角相依,其形暗合龙龟瑞兽之态。树舍相掩,开合纳四方章华之气。
水旱相交,军民相抵,唇齿相依,环环相通,果然玄奇。
公孙胜禁不住大为赞叹,陶宗旺得意道:“此乃初稿,尚须经年微调,至臻完满。为今之计,莫若重于铺设道路,架桥连峰,通衢坦途,便民商军农。再依水榜山,修大小寨、营、庄、坊、街、屯、堡、垒,可成万万年基业。”
众人皆喜得摩掌抚额,大加褒赞。
正说图间,外边项尚来报,进门来不及施礼,道:“几位哥哥,大事。杨制使在大名府远郊,带箭重伤落水,现已救到山上,堪堪废命,亟需搭救。”后边跟了四五个人,把杨志放在一块门板上,抬了进来。
众人围住看时,见杨志昏迷不醒,背上两个箭,入肉三四寸深,满堂惊愕。那李应扒住门板,怒目问道:“谁人伤我兄弟?”
公孙胜道:“先急送神农坊救治,再论别的。”
项尚忙唤人,七手八脚,抬着杨志飞奔送至神农坊。急唤了四五个郎中,先取箭出来,已化了脓,几个医士,用猛药,护住杨志性命,再行调理。
好在是箭伤溺水,气血亏虚,倒未伤至心脉。又幸杨志身体强健,将养了几日,便已转醒。
众人稍心安。次日,聚众坐在一处议论。
早有项尚,与杨志一并,把经过缘由讲明。
原来那杨志被两箭射中,水中扑腾,费尽全身力气,也不能浮起,背上创痛,又不能游水,鼻子、口中河水灌入,被凉水一激,当时晕死,顺水冲下。
所幸大圣山众人未远去,暗中跟住,窥见此情景,忙下水救出,见杨志已昏死,寻了个门板抬走,又购了辆马车,日夜不住脚,跑死马儿两匹,三日到得山上。合该杨志福大,命不该绝,受了重创,又这一路颠簸,竟还能活。
杨志气息尤弱,被众人拿几床被靠好,勉力坐住,道:“叵那鸟贼人,三番五次欺我,若不报仇,何以为人?”
公孙山主道:“杨制使且宽心,此仇必报,须待探得贼人去向,仔细筹谋,我山上助你,手刃卞祥,必不能教他好死。”
正计议间,外边项尚又到,拜道:“诸位哥哥,已打听得消息,那卞祥掉头向北,径投沧州府去。沧州府内也有大事,十日前已失陷了李云兄弟,下在大牢,只在秋后问斩,连山上遣下去的二十扈从,已被沧州府厢军生擒五六人,一并判了斩决,余者尽数亡在沧州郊外。”
那李应听了,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岂有此理!前有杨志重伤,后又诬陷李云,无故伤我二十位兄弟,大圣山不曾招惹于他,为何如此行事,怕不是觑我大圣山好欺?”当下就要点起兵马,打破他一座沧州城。
公孙山主道:“哥哥且慢。”将李应拦下,讲出一番话来,倒叫众人惊异。
那公孙胜道:“林教头的仙师申老仙长,曾与我两个册子。若我未记差,这沧州府知州冯大人,录在《神京美名新述》中,生平之事,皆有所载。就是曾头市的曾弄,也在《新述》之中。
我今思前想后,南下时,家师罗真人只道‘比着两个册子去寻众星’。果然因这曾头市,得众家弟兄聚义在此。虽我不能细辨,却如今山上,必半数该应了真人前话,是我二人所寻的星众。
那冯知州既然名载《新述》,此去必有无数的好汉,一则群星咸聚,二则必有为其所用者。不信时,但见李云、杨志二兄弟,又那贼子卞祥骁勇,便知此话非假。
然,这《新述》册子,所列曰‘美名’者,依着它《美名》云云当了真,可算缘木求鱼,切实是个颠倒黑白。以我意,所谓《美名》,必以开封府尹徐秉哲之观瞻所著,内中无论贱贵,皆可算奸恶之辈。
如此说来,另一册《东都恶奴纪札》所载,必是忠臣孝子好汉的多了。果真如此,沧州城内,我倒记得有个出名的‘恶奴’,最是富贵,又能广结天下豪杰。以大圣山势力,强攻克城不能。莫若寻这个好汉相助,劳半功倍,必能成事。不知众位弟兄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