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十八回 沧州狱诸雄聚首 横海郡贵星遇险(上)
话说那沧州府内,失陷了青眼虎李云,被几个戎装兵丁,七手八脚,抬至坐大堂的知州冯洲大老爷面前,两相对质,那冯老爷不由分说,把一场泼天大祸,安在李云身上。
李云吓得跪伏在土里,慌忙以头碰地,只要争辩。那冯知州冷笑数声,把他喝止,斥令教把人证带上。少顷,牢里的管带,推推搡搡,送进两个人来,李云抬头一看,心内一惊。原来正是随杨志送花石纲的两个兵卒,被五花大绑,送至大堂。
李云心下惊恐,却毕竟多年捕快,通知刑律,也知道做局的勾当,当下咬紧牙关,口中依然叫到:“不认得他们,属实冤枉。”
两人押在堂上,领头的牢中管带道:“启禀老爷,人已带到,连夜审讯,俱都画押招供。”便把文书奉上。
那冯知州接过来,看了片刻,也不问话,教两个人指认,那两个人看一眼李云,磕头道:“老爷,是他使了钱,买通我等,走漏消息,截杀杨制使。杨制使已被杀,惨死落水,是我等亲眼所见。我等情愿出首他,求开恩轻饶。”
冯知州道:“空口无凭,可有物证。”
两个人,自怀里摸出大圣山上赍发的银两,道:“此是他买通我等的银钱,二十纹银,分文尚未动得。”
冯知州拿过前来端详片刻,忽把又把惊堂木一拍,呵道:“好你个大胆的李云,村野的匹夫,果然蛇鼠一窝!我本待抬举你做人,你却勾结黄门山、大圣山贼人,夺我军粮。又半途设伏,谋害州府杨制使,抢了他的花石纲。也怪本官眼昏,竟被你骗过,眼见事发,持刀闯州府,图谋不利于我。好个监守自盗,利欲熏心的胆大贼子!今有人证物证在此,你还要作甚狡辩吗?”
那李云口中只道:“我不认得他们,此是栽赃,我已完璧还赵,谈何自盗?”
那冯知州听了,鼻子里冒出一股寒气,哼一声,道:“谅你不招。再带人来!”
说话间,又带上两个人来,却是随李云押送军粮的两个兵卒,反捆着手,跪在堂上。说话与那二人如出一辙。李云不禁破口大骂:“竖子!我何曾做得此事?在此信口栽赃?老爷明鉴!”
冯洲听了,不气反笑道:“你是多年的捕头,果然铁口难开,好,好,好!本官也五需动刑,管叫你心服口服。待再叫两个人来,你且看了答话!”
那李云听了此言,心中忐忑。
果然,不一时,忽听得门外吵吵闹闹,管带同几个狱卒,大骂着押进来五六个人,正大圣山上派来护送他至沧州地面的兵卒,饶是乔装成了过往商客,以被刘以敬将他围住,趁夜抓捕。反抗的几个,已悉数杀死,活捉了数人,打得满身血,看不出人样,倒在地上,气息贫弱。
冯洲问道:“这几个,想必你认得了。”
当下把李云吓得魂飞天外,所赖多年办案的胆大本性,默不作声,只死不认账。
被冯洲见他两个青眼乱转,瞧出端倪,怒道:“大胆狂徒,事到临头,还要一再卖弄诡黠。果是小觑我沧州府的刑法!来人,与我大刑伺候!休要偷奸,就在院中与我打!”
李云捆在地上,正要挣扎。却见几个差役,拿着无情棍,自堂上拖下一个大圣山的兵卒,门外动起手来,差役们当着老爷面,棍棒抡得天高,眨眼已把那人打得鲜血淋漓,哀嚎不绝。须臾,四五十棍下去,那人已气绝毙命。
差役回报:“已当堂打死!”
冯洲面不改色,道:“聚众为贼,人人得而就地诛之,拖下去丢在城外!李云!你当如何说?再不招时,一一打死,都挂在汝的身上!”
那几个大圣山上的,哆哆嗦嗦,战战兢兢,满面血流染目,似几个死鬼一般,乞望李云,嘴里却把得紧,咬死不认。
李云心中叫苦,已然大悟,原来一场水中望月的功劳,是冯洲设下的局面。暗自悲叹道:“这个冯老爷,果然好手段,不来罚我,却去打那几个人,叫我如何招架。早知今日,当早赍发他等回山的好,怪我小心,反害了他们。”
冯洲见他只顾低头不语,大怒,拍案道:“泼贼!难道还不招认么!”
一旁站了良久的刘以敬,上前道:“老爷稍息怒气,不怕他抵赖,还有物证。”说话间,去李云怀里,摸出几锭黄金。
李云见回天无力,已心如死灰。又怕再伤大圣山上人的性命,幽幽开口道:“愿招,愿招。”
冯知州霎时大喜,面上仍不作色,道:“早如此,何必堂上动刑,污了我地面。”
便叫李云签字画押,判了一个勾结山匪,抢夺军粮,谋害州卒、军官,又持刀入府形同造反,桩桩都是要命罪过,即刻打入死牢。几个大圣山上的,与他隔开关押。
那几个随杨志、李云去的兵卒,一并关在牢中,每日好酒好菜,不似坐牢,倒像住店,只寻个时间,就要放他去。李云熟知牢里的勾当,怎奈冯洲严命其他人不得随意走近李云那间牢房。他身上分文也无,没处去下手段,只得每日里愁叹。
冯知州将此事,添油加醋,上报朝廷,并秘差近人,下书曾太尉处,曾太尉得书大怒,即刻在京中筹划,定要把李云等秋后问斩,不几日,又上奏报,表冯洲剿匪得力,落了一场功劳。办妥,又下一道文书,严斥大圣山所在州府长官,吓得一干人屁滚尿流,日夜谋商,指日剿匪。
却说那杨志,受大圣山上盘费,并五十个山上精干喽啰护卫,眼见一场功劳到手,回州即是大老爷心腹人,当下志高意满,快行南下,五七日,至大名府州地界。
也合该他命运多舛。
杨志见东京就在眼前,大路上商人不绝,自觉必不能坏事,心中稍安,自己带了几十人护送,竟有些懈怠,来至大河边,不敢走大渡口,寻了个野渡,停车一晚,次日赶路。便当夜先遣了大圣山上众人回山。
谁知那卞祥竟不死心,因一再丢了花石纲,又新败北,气急,领一二百人,日夜在大名府周围游荡。
探知杨志已至,重金买了渡口船夫。先把杨志前边船放过,只在杨志亲带几个人,搬了那几包要紧的货上船时,船方离岸,便拔了预先凿的插削,登时河水咕咕上冒,杨志吓得魂飞九天,抢救不及,跳下河顾命走了。眼见卞祥在岸上,把随行三十人杀翻几个,余众赶走逃命区
幸在仲夏,河水不冷,还能使得动狗刨。可惜杨志是个土生的北方人,懂得多少水性?在水中喝了几口泥水,游了三五丈,到不得岸边。
那卞祥在岸上,搭箭两中杨志,把他痛晕过去,顺水流走,一腔热血融在江中,再也不见。
卞祥见杨志扑在水里不能动了,只道他已死,暗思报了削头之仇。
忙令渡口船夫下水打捞花石纲。原来那花石纲尽是重物,当时已沉河底,一捞便有,卞祥见了大喜,凶性大发,把渡口人杀干净,一把火点了,驮着花石纲,寻路北上,回沧州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