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二回 扈三娘恩收石牛寨 栾廷玉一打龙虎阵（下）
三娘、林冲收了石牛寨众人，两边欣喜。当下收拾马匹、钱粮，就地拆了寨子，堆在院中一把火点了。领众人欢喜回庄。
一行人牵牛曳马，挑担背包，入夜才到扈家庄。早有扈禾、扈成接住，安排无人住的七八十间石头房，各与良田两亩，取租三成半，并良种一斗，明春再发，三五户与黄牛一头，只负责养活，皆不要钱，下得小牛来还与庄上。
众喽啰原是山西、陕西、河北逃来难民，种田是把好手，听得有了田地，分了住房，又入良籍，欢喜动天，把扈家庄三位庄主当作天上的菩萨下凡，哭拜起来，以至有人昏厥，争着要改了扈姓。
便又着扈成教了规矩，道：“庄内不比山上，既还了良籍，改了扈姓，诸位都是弟兄，当约法三章，是与两位寨主，林教头、三娘商定的，一曰不可再打家劫财；二曰不可侵占庄民，三曰不可偷盗。”众人悦服再拜。
当下请庄主、诸位好汉在堂上议事。
有庄客来报，合庄上下二千七百四十四户，户均六人，合口万陆仟肆佰陆拾肆，可用战斗的壮力，约有二千二三百，尽数选出，再教石勇清点人马，石牛寨共三百单七人，虽是难民，远路逃来的，山上二三年打拼，两个寨主不曾亏待，各个身强体健，能动刀枪。山上庄内，合二千五六百人。再看庄内兵刀无数、马匹四五百，足可支用。
选有五七个小头目，身高八九尺，颇有膂力，惯用刀马，内中更有个黑面长须的，叫做“腿倒山”王市，腿脚迅捷，善用朴刀，有几合勇战，寨上坐第三把交椅。
其余数人各有匪号，是那：
“瞪眼鹰”仇沐，步战枪棒有些手段。
“泼雨刀”马博，惯使苗刀，步法奇特。
“顶头风”项尚，最会打探消息。
“吓翻虎”唐善，最是铁面，能管钱粮。
“木校尉”木洪，是石勇的徒弟，也有些勇力。
公孙胜当下令造册、编队，选二千人，编做十股队伍，各二百人，着三娘领青龙旗，林冲领赤龙旗，焦挺领白龙旗，石勇领玄龙旗，公孙胜领黄龙旗居中，调度军兵。林冲、扈三娘多以骑军袭杀，余下多是枪棒步战。
仇沐领青虎旗，王市领赤虎旗，马博领白虎旗，木洪领玄虎旗，项尚领黄龙旗居中，发散消息。多选敦厚壮实者，以盾牌、弓弩远打，协守备攻。
唐善管着辎重，并领庄外散的一百人放哨，段景住、扈成领了余下四百人分两队，做四方接应。
就在庄内操演，头二日乱哄哄，反踩伤人员三个，练了七八日，就都熟悉。原来这个阵法，最能藏头匿尾，极适狭窄巷战，又无需强兵猛卒。
十队人马，两两对应，又五行相生，可三五随机成群冲杀，可散做十队撤退，化地无形，来敌八方应对，疲于奔命。两千四百人马，打起来时，可当一万人用。
操练间，有庄丁来报，是祝家庄一二百人，接连二三日，在田边策马踩踏，坏他们庄稼，打杀扈家庄三四人。
公孙胜闻讯，登山远眺，见一二百人穿布甲，四边乱闯，踩踏良田百亩。
云龙见状，就在山顶祭起法来，霎时间风卷黑烟，砂石横落，专取祝家庄众人头擂打，一个个打得眼歪嘴斜，纷纷落下阵来，逃回祝家庄。
隔日，祝家庄又来，特寻离庄远的农屋、林子，或放火，或点烟，未多时，纵了二十几处火，风送乌烟，熏向扈家庄。
未等庄丁来报，公孙胜踏上山峰，老远瞧见，当时焚符、燃香，须臾间招来老大一团乌云，夹了雷电，滚动如活物，盖住着火的林子、木屋，先劈一道闪电，登时电死祝家庄丁一个，霎时间又大雨倾泻，把烟火浇灭，火灭云散，复千里碧空。
祝家庄丁不测竟能唤雷雨，一阵慌悚，忙不迭摸滚回庄，再不敢来犯。
众人回庄议事，扈禾先道：“李庄多次去来，无能为拒绝祝家庄，只答应他出兵一千，但念我情，绝不进庄便是。”
公孙胜道：“意料内也。这几日祝家庄频繁滋扰，必已加急准备，不日将来。以我度之，就在二三日间，各处加强，休要懈怠。”
果然两日后，祝家庄兴兵来犯。那祝朝奉托栾廷玉，领了一千五百骑军，四千步军，李应带了一千人马，分四队趁日午来战。
为首的栾廷玉自领骑队冲阵，次一队三杰领了二千步军，第三队三雄领了二千步军，李应带了一千人马策应。六七千庄汉，一字排开，浩浩荡荡，气焰冲天，鸣锣敲鼓，大有荡平扈家庄之势。
扈家庄早已得报，不慌不忙，点起兵卒，按操演布阵，各把住关卡要害，偃旗息鼓，唯公孙胜在山顶，领了二百步卒，竖起杏黄龙旗一面，观敌动向。庄内庄外，安置妥当，只等敌军前来。
军至庄外，眼前是那盘山的路，陷阱机关，迷宫暗道，断头路、回弯路，祝家庄哪个不晓得，那栾廷玉一声令下，五六千人齐涌上前，争要上前，李应在庄外守住。果然陷阱机关一应事物如昨。
进得山来，忽有左边林中一队骑兵突出，原来扈三娘领了二百人，青衣青旗，杀将过来。栾廷玉命祝虎领八百人去迎，两边堪堪裹在一起，那支骑兵丢下几个甲械，一沾即走，祝虎见人少，心内大喜，忙领人马追击。
栾廷玉率余队行军，走了良久，不见来迎，栾廷玉心道：“必在某处埋伏。”
山路狭窄，骑兵倒比步兵还慢，前边三雄领的步兵，已到庄外村口大街，人马众多，方进得一二千人，忽闻街头马蹄声大作，冲出一队骑兵，红衣红旗，为首大将正是林冲，似一团火撞进队伍，立斩二十余人，三雄急命众人摆阵迎敌，枪棒并举，勾了三四个下个来，斩杀当场。
正待去追，侧面一伙人举红盾撞来，皆奔跑如飞，把祝家庄人等切做两队。为首一个黑脸长须的，正是“腿倒山”王市，率队向祝家庄人群里乱丢油瓶火把、石头、稀粪，把十数个庄丁身上点燃，烧得大道上浓烟滚滚，哭声震天。
祝胜忙令人放箭退敌，王市等人举盾而逃，被射伤三五人，拖回阵中。退上半山，全不与交战，在山腰丢半天石块，阻拦队伍前行。
那边厢林冲见火起，祝家庄人马分割，领兵折返，从烟里杀将回来，掀翻二三十庄丁，一击即走。
祝胜、祝彪急赶过来，越过火场，领数百人包夹，要把林冲围住，却哪里挡得住豹子头一条大枪，左右挑开，刺死四五个，破出一道血路，眨眼不见。
才放他出去，不想田间站起一队人，房顶立起一队兵，皆披白衣，田里的持弓，房上的用弩，一顿好射，祝胜、祝彪方要赶人，哪里防备得，赶忙举盾藏身，又被射杀十七八人。
片刻之工，祝家庄已折了八九十人，断肢残血一地。
后队赶到，挤入街中，栾廷玉忙令众军散开，依计行事，祝豹、祝彪向庄左，三雄领兵向右，自领骑队抢庄门，分队快行。
山顶上公孙胜见了，把杏黄旗一招，街前街后人马四处散了，只在祝豹、祝彪队前闪烁，兄弟二人挤在街内刚被一顿好杀，见状大喜，各领人马，撒腿去追。
他埋头苦追，哪里晓得厉害，田间，林头，山前，屋后，不知哪里来的恁多人，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人群中祝彪窥见林冲身影，侧旁不过二百骑，大喜过望，策马去追，不想来两个盾队挤住，索子、弓弩、油瓶齐用，也不与你肉搏，只凭烧死打伤。再看时林冲已没了影，掉头再打时，两个盾牌军又不见踪迹。累得祝彪气喘如牛。再寻林冲，一时在三雄队伍里冲一阵，一时半路截住祝豹、祝彪，人马里裹一裹，祝家庄众人左支右绌，一个砂锅般拳头，如打入棉花，有力无处发，半个时辰竟不得靠近庄门，却已死伤三四百人。
祝家几兄弟红了眼，顾见一队人马，便一味追砍，自己冲撞踩踏也不止死了三五十庄丁，奈何赶追不及，没头苍蝇般乱转，竟又损伤二三百人。
便有那不争气的，腿肚子发软，两臂发抖，牙齿打颤，已有些怯战。
被栾廷玉领兵来到，在村口教众兵齐喊：“休追散勇，单吊一支剿杀！三雄人马随我进庄洗杀！”
祝彪、祝豹、三雄弟兄如梦初醒，又再打起精神。列做两队人马，栾廷玉领了祝彪、祝豹，二三千人，向庄内突去。
林冲见栾廷玉二次分兵，已进了庄，山峰处，杏黄旗不见，心内甚喜，急调转马头，去迎三娘。
却说扈三娘率二百骑军，与木校尉木洪、泼雨刀马博，勾住祝虎兜兜转转，半日工夫，祝虎竟一个扈家庄人也不曾摸着，在林里、田间空耗力气。反被弓弩、骑兵击杀三四十人。祝虎气得暴跳如雷，怪叫连连，一心只要拿下扈三娘，却获她不着。
正憋气时，远远望见拿长刀的马博，两腿一夹，策马来追，这次狠了心，不管身后人等，只追这一个。
眨眼间两人对头，祝虎正愁气没处撒，好容易逮一个活人，一把大刀裹风带火，劈头砍下。却不想马博的刀法奇特，旋转马头战他，祝虎一时竟敌他不住。
祝虎大怒，一柄刀放了命来搏杀，马博原只受命引逗于他，怎料祝虎竟不顾死伤，那马博在山上做了几年头目的人，也有些牛脾气，不愿走了，带了二百步卒，与祝虎绞缠厮杀。
那边木洪走得疾，不晓得什么事情，旋了老大圆圈，不见马博把人引来，才觉坏事，忙回身去探。见树林边两队人马已杀得眼热，祝家庄人丁果然骁勇，片刻已斩杀二三十人。
木洪与马博在山上死命的交情，也忘了什么阵法，丢开脑后，带人一股脑卷进去，自背后掩来。乍得生力军到，祝家庄丁措手不及，被斩杀十数人，败了一阵，转头又来缠斗。
这一阵好杀，奈何祝家庄人多，扈家庄丁寡，全数被围，一个不曾走脱。
那祝虎见围住了扈家庄人，又一阵大喜，愈战愈勇，一柄大刀只在马博脖颈处翻飞，木洪急切过不去，心内如焚。
林子那头，扈三娘走了半晌，不见马博穿插逃出，心下不安，正待回马，遇见林冲前来，大喜。二人遂合兵一处，四百龙旗高举，往回路去寻。
赶到林外，正见两边人马杀得火热，二人纵马突入，两个煞神入围，一队骠骑冲阵，立时斩杀三五十人，旋转马头再入阵，与马博、木洪把祝家庄丁切做三段，砍翻一二百庄丁。
祝虎见势不妙，心内着慌，刀法凌乱，竟被马博一刀砍中肩膀，大刀堕地，拨马便逃。众庄丁见庄主走了，发一声喊，丢刀弃盾，撒腿奔命，被林冲、三娘带领骑兵兜着脚跟，戳翻数十人，余下皆哭喊逃了。
四人聚在一处，三娘道：“林郎，速回庄救护！”二人领军马三四百，打马回庄，马博、林洪收拾残队，见死伤一二百人，两队变做一队，留二十人救治伤员，急往庄内回赶。
那扈家庄内，一通喊杀，究竟战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