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二回 扈三娘恩收石牛寨 栾廷玉一打龙虎阵(上)
话说扈家庄外祝朝奉、栾廷玉领数百庄丁,假意提亲,实想强收扈家庄产业,不想被林冲、扈三娘截住,一场恶战,祝胜、祝萌双双负伤而走,数百庄丁经不得事,溃退逃回。
一路逃回庄中,各个偃旗息鼓,低头丧气,如皮球穿了孔,坐在正堂无语,祝胜、祝萌兄弟有伤在身,着郎中去瞧了。
几人闷坐屋内,早有祝家三杰,齐齐到场,人尚未至,声若鸣钟,自院外传来一声怒喊:“谁个伤了吾弟?杀我管家?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原来正是祝家庄大爷祝虎,怒气冲冲,执意嚷着要去扈家庄争斗。栾廷玉因吃败仗,不愿讲话,便是祝朝奉拉住劝下,打碎七八个茶碗、瓷碟,踢翻三把交椅,方才作罢,一旁祝豹道:“杀人之仇,须细细筹划,将他一网端尽,才解心头恨!”
那栾廷玉道:“不消你说,尔等坐下,慢慢议事。”
遂在大堂内,几人商议计策。正说话间,祝奇家媳妇哭丧脸,抹着泪闯进来,身上血污染遍,倒头便拜道:“杀夫之仇,老爷为我做主。我听那时迁几次三番摸进来偷盗,又一刀杀了祝奇,正要我儿去报官。”
栾廷玉道:“你且起来,当自节哀。此等天大仇恨,自然要报。只是我等持利刃、数百人去,报官无益。何况兵马乱斗,强人遍野,辽兵指日到此,官府哪里去听你言语?你暂归去,祝老爷自有抚恤到家。容我等商议如何讨伐。”
一旁祝虎大叫一声:“你丈夫乃我家老人,岂有不报仇的理?祝奇家的莫哭,等我消息,祝家庄整顿人马,就要去打斗,少不得杀他个血满扈家庄,与你丈夫雪仇。”
那妇人泪人一样拜别。待她走后,栾廷玉教佣仆退下,闭门道:“我等细细商议来。头一等的事,祝豹着一二百人,每日去扈家庄田里,不论青黄,胡乱踩踏,扰他庄户不宁,第二等的事,祝虎即刻拿了你父亲拜帖,隔壁安稳李家庄主,若是能说来同去征讨,便是最好,第三等的事,不消说,把庄丁们清查,整顿寻机出战。”
一干人坐在大堂,直说了一天一夜。
话分两头,扈家庄打退栾廷玉人等,因扈太公有恙不便扰他,就桥头商议。
扈成先道:“此一阵他吃了亏,必不善罢甘休,近日将来征讨。”
说话间,庄内又来一人,原来是扈家庄大爷扈禾,头带公子巾,身穿长衣,果然文弱书生模样,近前一一施礼谢过,道:“二弟所言非虚,须早作打算。”
三娘道:“怕他作甚,来一个抓一个,来十个留五双!”
一旁公孙胜道:“阵前杀伐,有林冲,三娘,自不必说,然我听人讲,那祝家庄势力非同小可,须运筹调度得当。”
时迁搭话:“我两进庄里,观他庄势甚大,约摸六七千户,三四万庄民,半数习武,闲时一呼百应,便能斗战。”
扈成一边叹气道:“好汉不知,他山后还有房屋,共九千七八百户,五七万人,顶得一个小县,官府查时,隐瞒人口,只说户五千,万余人。前年辽兵打来时,也绕庄而走。若说我扈家庄,盘山机关,如辽兵到此,也能当他一二万人,但三庄联合,人尽皆知,就七八岁娃娃也能入得庄来。”
公孙胜道:“原要他进来。我观此山,此水,道路曲折,蜿蜒难分,不利大兵,山人却有一阵,可叫他有来无回。”
林冲忙问:“哥哥快快讲来,我等但听调遣。”一旁众人皆颔首称是。
公孙胜道:“我这边有个法儿,最适用此等地势,有道是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你我弟兄齐心,又有地利在佐,不怕他来征讨。我这法儿,叫做个‘龙虎大阵’,须五位惯征战的将官,领五色龙旗,专管厮杀,五名沉稳的头领,便文官也可,足可自保,持五色虎旗,专司围剿守援。你这庄外虽开阔便于争斗,我军人马劣势,尚不足摆阵,不能匹敌,须引入扈家庄子,用个人少的小阵,破敌无忧。如今我林教头、三娘自不必讲,就是贫道也勉强可领龙旗,虎旗将官着时迁、段景住,扈成,尚少几名将官。”
那扈禾道:“庄西李家庄主李应,人称扑天雕,与我十分交好,我去说服与他。”
公孙胜道:“如此最好,便不能来,说得他不去助栾廷玉,也要得的。”
扈三娘听言,心头一动,道:“若说征战之人,我倒有个计较,须林郎与我同行。”林冲闻言,哪有不应许的道理,当下答应。
一旁公孙胜道:“贤弟此去,须加小心,看护三娘,汝的终身事业在此。”众人哄然大笑,高兴回庄饮酒吃肉,热闹庆贺。
当夜扈三娘道:“林郎记得拦牛山上焦头领否?”
林冲道:“此生不敢忘。日前受公孙哥哥吩咐,在彼处专等你来寻,已十分熟。”
扈三娘笑道:“不是耍嘴时。那山上一伙强人,修了一座石牛寨,里面几个头领,倒是好汉。只是手下二三百喽啰,不能十分约束,也常杀富济贫,不曾打家劫舍,与我庄子互不侵扰。实是他们焦头领觊觎于我,三五次来提亲,被我父打出门外。这焦头领,若说比得林郎你么,与他再炼三百年不及,却尚有几合勇战,手下也有几条能使枪弄鞭的,有些手段。那日是我气不过,赶上去杀他几个常作恶的,实则有些往来。你若不嫌弃他时,我去招揽,如三指掐栗也。”
林冲道:“如此说来,有些渊源。此情此景,少不得去一趟,但凭三娘安排。”
两人说定,当下披挂整齐,领段景住、时迁,点了十几个女兵,十几个庄汉,举枪携棒径投拦牛山。
二人走至山坡,见漫山蓝花已谢,却又长满黄花,原来此山各色花、树、草木,四季颜色不同,秋日便枫叶见转,满山红透,夹杂银杏金黄,冬日里飘了雪后,又多少红梅独艳,美如展卷。
一行人半晌工夫,到山下叫门,守门的见煞神来了,哪敢阻挡,放至寨门。早有喽啰报与焦头领,慌得焦挺齐点整山人马,到寨门拦路。林冲马上见一个黄脸胖大汉子,身高八尺,手持两个铁戟,问:“扈三娘子,往年请也不来,今日如何到小寨了。”
那扈三娘道:“特来探寨,寻宝。”
焦挺因爱慕扈三娘,也吃过她的苦头,全无争斗之心,回道:“娘子,我这荒山野寨,日常弟兄们开些薄田,狩些山货,觑便宜夺个过路富商,打点过日子,百姓叫作个头领,胆小的喊一声大王,不过村夫不如,哪里有什么宝贝。”
扈三娘道:“不要逞言辞,我若说有时,必是顶破天的宝贝。打马来战,输了漫山人马随我下寨,剩一根草也与我拔了入伙扈家庄。”
焦挺叫苦连天,暗想:“我江湖上行走,最擅相扑,天下实未逢几回敌手,因打起性时下手重,人家把我叫个‘没面目’。我虽是爱惜你,自知你已跟了林冲,也不曾纠缠罗唣,如何三十几人就来夺寨?把我真当个‘没脸面’,不要面皮么?我等马上斗你不过,若非你是女流,相扑打斗,你又如何是我对手?”
他虽如此想,扈三娘那边却已点将:“林郎,你去擒他。焦头领,莫要轻敌,山上众头领叫齐八个,一齐战他。”林冲只当扈三娘意在替他立威,打马慢向前去。
那焦挺听了此言,不怒反笑道:“三娘子,何须群战?忒欺负石牛寨了,待我擒住林冲,再来与你会战!”说罢,挺两柄短戟来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