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回 林冲三荐入禁军 高廉双计巧夺功
却说林冲追上申无咎,话不投机,把大枪一抖,亮出十几个枪花来,扑向申无咎。枪法精奇,申无咎不由大喜。摆开手与他战在一处,嘴里不住挑衅道:“林家娃娃,哪里偷学的两招三式?这枪扎得不准。”。
林冲被他言语相激,肝火更盛,只觉两膀涌上千斤力气,把枪尖裹了东南西北寒风,旋风般一股脑儿刺去。申无咎依旧道:“好枪好枪,就是戳我不着。”
林冲闻言,发起威,头顶生风,发髻冲天,打起十三分精神,把毕生学的本事加倍使出来,恨不能一枪戳翻眼前人。火猴竟被他逼得步步倒退,嘴里叫到:“这才有样,这才有样!”
两人十几个吐息间,换手三四十合,林冲愈战愈勇,招式变换,脚步更快,枪尖不离申无咎要害。申无咎悟道:“原来这林冲,是个受不得气的,但添一分怒色,就加一寸功夫,妙不可言!”
申无咎卖个破绽,把林冲让过去,跳出圈外,叫一声:“林家小子,停手!”
林冲此时怒气未消,哪里听他言辞,急扭狼腰,长舒猿臂,一条枪直指申无咎面门。申无咎忙退步闪身,又叫一声:“你这枪棒学得不全。”
林冲原是个武痴,惊闻此言,那条枪半空中被掣住,道:“狂贼,何出此言?”
申无咎也不怕他动手,走将过来,道:“你林家枪法,只认得这两道刃一个尖儿,其他的妙处,却不甚明了。”
林冲向后一跳,与他隔开一丈,道:“大言不惭,林家枪法杀敌无数,既然认得,当缚手见擒!”
申无咎道:“林家枪棒,也非天底下第一。倘是你把这大枪代棍的法儿使到好处,再征战时,妙用无穷。只恐你臂力不足,那棍棒的打法,你不能全学会,正所谓‘夹枪带棒,你所不能也。”申无咎此言,实是诳语,林家枪法传了四五代,甚么招式不通?不过拿话哄他,好化敌结交。
那林冲听他说来,甚是疑惑,他又是个年少肝火易动的,只道:“说甚胡话,你是打我不过,在此迁延时间,瞅机会要跑吧?”
又想他方才赤手与自己搏斗,五七十合竟未伤毫发,却由不得又信他三分。
申无咎见说,哈哈一笑,向地上一坐,道:“我不跑,只是可惜你枪棒,未必以后建功立业。”
林冲一听此话,怒气顿时烟消,变作半肚子愁苦,只把两个老鹰眉拧做麻雀大小。原来他祖上是河北路军有名的武官,拜了宣节校尉。
到爹爹这代,人称林提辖,自小带他在军营杂使。他爹枪法出众,做事殷勤,使了劲往知军,通判府里钻营,每得褒扬。谁知五六年走马灯换了四任长官,阵前死也死了两个,一生未得提携。每每唉声怨气,与林冲母亲说起此事,他母亲忧思老疾,三十几岁年轻轻便去了。故此林冲总以进身挂怀。
林父眼见不惑以过,又被差调至东京,今日方才与携子赶进城,不想便遇宵禁。
林冲想起往事,忘了争斗之心,向申无咎道:“言之有理,你待怎样?”
申无咎喜上心头,道:“无他,我演示一番,你能学了时,是你的造化。”伸手向林冲要枪。林冲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把枪递与申无咎。
申无咎接过来,伸手握住枪尖,轻轻一撅,把它拧断。林冲大惊。
申无咎道:“林家娃娃,我若用枪时,怕你多心,疑虑我赚你枪棒伤你,撅断枪尖,教你‘如意随心棍’,你仔细看好!”
那弥天大圣申无咎,把一条丈八大棍捏在手里,心念一动,当着林冲面前耍了起来。他把记住的林家枪法,胡乱揉了七八个招式进去,实是他做神仙时用的棒法。
因用了棍棒,申无咎想起自己那杆神兵,不由得心潮翻涌,意在畅快,竟不保留,把绝世的武术演绎大半。真个是:
人间哪能见,天上罕逢敌。巧使动法,棍扫云雾,展开手,播土扬沙。翻弄神通实有道,猴王变化真无涯。棒举却如龙戏水,棍来犹似风穿沙。
片刻间,起了尘土,飞了碎石,把十几丈外的窗户打得漏光。唬得林冲四条肢体呆如鸡,两个圆眼睁如铜铃,慌忙默记招式,记住时心如花开,恍惚时,愁眉滴水。
待火猴王收势,倒头便拜,口称:“弟子两眼不识英雄,还把天神般的人物认作贼寇,该死该死,望上师罚责!”
申无咎道:“你且起来。”伸手搀扶。那林冲说出几句话来:“上师方才使的,确实精妙,若非亲眼见,难信世间有如此厉害棒术。林冲愚钝不能记全,上师何如与我在开封城里住一段时日,我必学会,不辱上师绝学。”
申无咎暗笑:“这林冲,倒是个直快性子,又有些痴贪。”
那林冲边说,边用手紧紧攥住断枪,意深怕申无咎就此走了。两人正在说话间,申无咎耳中听得马蹄声响,步伐沉重,自四面转进来几十个兵卒,嘴里喊:“抓那开封府的刺客!”
申无咎急中起智,操大枪往林冲手中一送,搡了他一个跟头,假喝一声:“好林冲!我命险丧你手!如今断了你的枪头,看你如何追我?”
话毕,丢下林冲掉头狂奔。四面兵丁只见又一阵风,扑了个空空荡荡,哭丧脸,围住林冲不放。
人群中转出来一个虬髯的壮汉,头上缠着白布,浸着丝丝血迹。正是徐秉哲府上的蒋益。
蒋益在街口就见二人相持,站立不动,心中不解。听那猴王喝骂,心中便信了林冲两分。但近前看时,见他气喘如牛,似是争斗半晌,却身上无半点伤,想起那贼人力大如斯,又起了灾心,疑虑起来他,心想:“那贼人力猛,我全不能招架,这少年十七八岁,虽长得如同汉末虎将张飞,究竟武术如何?莫非认得那贼?”也不敢十分确信。当下令人带林冲去往徐府回话。
那徐秉哲生了一晚上闷气,刚回房躺下睡着,又被蒋益发声喊惊醒,闻说贼人现于府舍,心悸不已,慌得帽儿都戴不稳。
再去书房看时,见木椟不翼而飞,更吓得瘫软,四肢打颤。一夜调兵派将,遣出去多少人马也不记得,颠颠忙得昏头暗眼。闻报有了贼人消息,急遽传进来,也不顾体面排场,就院子里问起话来。
林冲随蒋益下拜至徐秉哲院内。把经过呈报。徐秉哲一心在那木椟上,不着边际胡乱褒奖一番,就要打发他们出去。
蒋益在旁道:“官人,这少年是个英雄,日间我等十数人战那贼人不过,此子一条枪,竟打得贼人不能脱身,若非我等去的唐突,那贼人必已成擒。”徐秉哲因刚收了蒋益,还在百日新鲜,又见他有些机灵,爱听他说话。当下令林冲试演一番。
因折了兵器,就在院内寻了个石头凿的半人高大水缸,栽了几束小藕,连水应有六七百斤,伸两手抱住,发力举过头顶,在院内走了三圈,轻轻放回原地,连个汤也不曾洒落。
蒋益心内暗惊:“果然好气力,然较日间那个贼子,不能并论也!”仍是疑他。
徐秉哲见是个壮士,心中稍安,便琢磨要为己用,替林冲荐一个去处,当晚先差他们回去歇了。
两日后,徐秉哲令蒋益带人唤林冲到府,给了一个书信,要荐他去侍卫司雄胜军听用。就着落在蒋益身上。
雄胜军副指挥使是徐秉哲方发迹时一个跟随,见恩师有书旨,暗想:“恩师有信,本当奉命。但我这雄胜军,常换驻北疆,频有战事,若是来的糟货,岂不误机,不如打发他个好些去处。”面也未见,又书一封信,推至宣威军去。
到宣威军里,见着团练使高廉。高廉这几日因二弟被无名人伤了,正恼怒中,见书信来,道:“府相所推,必有大能。当禀报军指挥使,校军场上演武,服压众人,必有重用”。
那高廉在宣威军中颇有威望,当日在校场演练。
林冲原打算努力上进,这一番抓住机会,把枪法耍的如龙似虎,那指挥使谭大人频频点头。却高廉在一旁不悦:“此等人若上了战斗场,立功夺赏只在朝夕,看他年少,须再磨炼,待我荐他去别处。”因把这话对谭大人讲了,谭大人问高廉的意思。
高廉只道:“此子武艺精伦,下意荐于禁军教头班,好叫儿郎们都习学,必无往不利。”谭大人是个文官,哪懂征战,当即修书一封,推于枢密院去,不五日,来人领林冲,往禁军教头班入值去了。
林冲得了这差事,欢喜非常,赶忙奉几个礼盒,去回拜了蒋益、徐秉哲、高廉。自此在禁军混迹。到不两月头上,偶遇同学陆谦,愈发自得,两人隔天在馆子里吃酒。
林冲差事已妥,他父亲林桓亦沾沾自喜,常亲自带酒到班里探望,上下招呼得高兴。银钱用了无算。
这日逢差借林冲去往宣威军中,林桓便买了两只鹅,封了二十两银,揣在怀里,去林冲处探班,拜谢那举荐的高团练。团练使就在军帐内打了些酒食,几人就地吃起来,如此熟悉。
又隔两天,林桓着林冲摆宴席邀请,来的如陆谦、蒋益、高廉,都是习武的军伙,大喝大唱。那蒋益自荐了林冲去禁军谋这差事,屡有留意。因知陆谦是林冲的同窗,趁酒席结交。陆谦见是开封府尹家教官,且见高廉亦认得他,立时生了巴结的心,求无不应。
高廉本是个玲珑巧心肝,见那蒋益主动结交陆谦,打听陆谦不过某府一个小小虞候,丛生疑猜,便与两人多吃了几杯酒。那蒋益巴不得有个官长协助,三人借林冲的宴请,倒相熟起来。自此竟每月少则一两回,多则六七回,相互扯着见面饮酒,竟然兄弟相称。
只有林冲,心知蒋益与申无咎的勾当,不曾往来,只和陆谦吃酒耍子。如此交往三五个月,又是初冬,无书。
这一日,三人又在一起吃酒。席间蒋益因问道:“陆虞候,你与林冲原是同学,林冲本领高强,想必陆老弟枪法也了得。”
陆谦自斟一杯酒,吃了道:“他那是家传的武术,我等外人无缘得学。”
高廉插话说:“我看他演习一场,步法走得精妙,可称勇冠军中。”
陆谦道:“他们林家枪法出奇,已有几代,祖上拜过宣节校尉,做过一任知军,实有可取处。”
蒋益又道:“且不说那林冲了。我在徐老爷家里听差,日夜看护。几月前来了一伙强贼,两次三番窥探府衙,险些酿祸。大老爷查得严紧,每日叫我等看来往客人行踪,有可疑处,便要报他知道。”
“我等听说了,已伤了人命,常有差人来问我。”陆谦道。
“我禁军中也得过枢密院调令,捉拿访查过。”
“那林冲现任八十万禁军教头班副班长,也是因此事得缘分。”蒋益又道。
“却道怎讲?”陆谦与高廉均诧异问道。
蒋益便将那日事合盘说了,最末道:“那林冲想必有十分过人,平日里不外露的本事,那日贼人勇悍,他与其争斗一夜,竟浑身连个泥点也无,真神人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陆谦听言愣住,也不搭话,自顾自吃着菜,酒也少喝了几盅。旁边高廉见状,亦不做声,只道:“林冲确有高明本事!”
几人糊涂吃了半夜,便散了。
又过五日,那陆谦主动约会,请两个去吃酒。酒过三巡,陆谦说道:“我与林冲一师之徒,本领确实相仿。却没他的祖先,也缺贵人扶持。左右在神都二三年,只是个小小虞候罢了。蒙二位不弃,认作兄弟。”举手连干了三杯。
高廉会意,道:“此话哪里说来,陆兄弟的武艺,军中皆耳闻,不过少个进身之阶罢了。”
陆谦又道:“这世上武术好的,何止十万,就如何落在我头上。”
那边高廉赶忙道:“你我兄弟年轻,但需放着胆子办差,何愁贵人不睁眼?”
蒋益也赶忙道:“兄弟,哥哥说一句,你的前途大好,眼下就有富贵。日前我与你说那刺客之事,若能办得,必然得府尹大人保举,哥哥从旁疏通,怕是只有享不完的福。”
陆谦道:“哥哥,正待与二位说此事。”当下陆谦压低声音,向二位说他所见。
原来申无咎自别了林冲,潜在京中,久待一两个月,风声渐缓。便溜去又见林冲,林冲自做了教头,每夜躲着人习学枪棒交加之妙处。那猴王暗中观察几日,竟更胜过他所传之法,心内悦然。
为的是那魔君若是强上一分,相见时申无咎便也自强一分。见林冲悟性超群,难掩笑意,也所谓乐极生悲,竟笑出声来,被林冲察觉,一枪刺来,险些要了性命。
二人再度相见,夜话至天明不休。约定每三日夜间,在林家后街外五孔桥下一见。那陆谦是个心细如丝的人,自与林冲重逢,常觉他行为古怪,还道是林父私传秘法,未放心上。
而后结识蒋益,听了他几番言辞,暗自留心。几日前因见蒋益把话说破,回去苦思,专捡一个月黑夜里,尾随林冲,见他与一个红毛矮瘦汉子,在郊外桥下谈论,讲武练棒,心内大悟。故今日专约两人,把话讲明。
蒋益闻说,大喜,向陆谦道:“贤弟可知此一番立了大功。徐大人那日被贼人闯入书房,实是遗失了两个宝物哩!如若我等前去擒贼获赃,哪里还愁前程?”
陆谦见说,也喜从心来,几人就桌上商量如何擒贼。两个武人无谋,便听高廉从中筹划,道:“两位贤弟,当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三人大喜,各回家筹备不提。
又三天,是那林冲与申无咎讲武习学之日。林冲早早去值回家,扒两口饭,提着枪就从后门出街。一路飞奔出城,来至五孔桥下,见申无咎在桥下,站在一个半截埋起来的长棍上养神。忙赶上前,二人更不闲话,切磋起武艺来。
正讲话时,桥上头一人高喊:“师兄请得神人传武艺,却不说与师弟,叫我一日不如一日,与师兄天壤之别了。”
林冲心头一紧,见是陆谦,遂少了警惕。道:“原来是陆兄,怎么寻到此处来了?”林冲因从师早,却小陆谦几岁,执以兄礼,不曾唤他师弟。
陆谦道:“是方才去家里寻你不着,恰逢伯父头疼病犯了,与我说你在此,叫我来唤你回去,好请郎中瞧呢。”
林冲一听便急,未及多想,忙向申无咎拱手告辞,慌的提着大枪,抢在前面,往家里跑去。陆谦远远跟在后边。
疾走一刻钟,早到院里,推开家门一看,哪里有什么人?心中疑惑不解,正环顾左右,见四下突然火把举起,照同白昼,现出四五十人,嘴里喊道:“奉命擒拿逆贼林冲!”领头一人正是陆谦,心内凛然,骇道:“陆兄,你这是何意?”
陆谦手中擎住一贴,高声叫道:“此乃开封府尹徐官人密令,逆贼林冲,勾结外邦奸细,更谋图刺杀重臣,着拿回开封府查审,若有反抗,当场格杀。”
林冲这些日在开封十分潇洒,名闻京师。又得仙师指点,颇觉春风得意,身上暖意洋洋,懒绵绵的。
今日乍听陆谦如此说,登时一条舌头打挺,四个躯体僵直,脑子如被舀勺掏了百遍,灌了十斤冰水,胸口似被八棱瓮金锤狠命锤了千回。当下自牙关蹦出几个字来:“陆谦小儿害我!”
那陆谦哪管此事,喝到:“逆贼,事到临头,莫要争辩,放下枪棒授首。”
林冲听言,还待分说,那几十人却不管许多,纷纷放箭、射枪,林冲惊恐,忙闪在墙后。陆谦见状,手指一挥,众人发一声喊,抡刀弄棒,就要短兵相接。
怎料那边厢转来一人,却是林桓自外街而来,见此情状大惊失色,急赶来时,被人当胸一箭射穿倒地。原来林桓见林冲出门,家中只他一人门坐,亦出门寻酒喝去了,他原是当兵出身,好酒无度,不多时就吃得大醉,竟一箭也不能躲开,殒命当场。
那陆谦见状,暗叫不好,回头看时,见林冲睚眦欲裂,两个虎眼盈泪充血,一对鹰眉倒竖,暴叫一声,杀气毕现,从门后操起大枪,直扑众人而来,在人堆里如虎入羊群,陆谦见状,撇了众人,忙往后退去。
这边厢争斗声大,引得无数巡城兵丁赶来,林冲虽骁勇,终抵不过众人,含泪提枪,杀开城门,投五孔桥去。
却说陆谦把林冲调走,申无咎在桥下干坐。却见桥下水面蒸腾白汽,不一时,竟起了泼天白雾,伸手不能见。申无咎正疑惑,忽闻脚步声乱响,杂有甲胄摩擦,却是那蒋益领着宣威军一二百人,围住了五孔桥。
申无咎凭借记忆跳上桥面,却仍是白茫茫一片,心中着慌,自出世来头一遭有不安之感,手中紧握杆棒,但听得耳边杀声四起,却不知向哪边去。少时,只见四周无数黑甲军士,手握锈刀,冲杀而来。
申无咎强打精神,举棒厮杀,棒沉力猛,那些军士怎经得起他打。却哪晓得那些黑甲军士,竟死而复生,又围上来杀伐。所幸申无咎号称“通风大王”,危急之中,又把六只耳朵竖起来,听风辨音,杀得黑甲军士无一近身,满地纸屑。
申无咎低头看时,登时大悟,道:“原来使法术困我!”
正得意时,忽听见耳边恶风袭来,猴王回头时,一道金光闪过,被它迎面一击,打得申无咎鼻骨寸断,血流入口。原来是漫天飞了金砖,在白雾中上下窜飞,惊若游龙。猴王一时失察被打,不由大惊,却叫那金砖额头上,大小腿上打了七八遭。
那做法的,正是宣威军二营的团练高廉,站在十几丈外,身着白衣道装,披头散发,口中唱念咒语。你道他为何积极此事?原是那高俅一条命捡回家后,与高廉说起此事,向他讲了那行凶人的形貌。
故高廉听闻陆谦说起时,旧愁新恨,便拿出看家的宝物,拨一百兵,教蒋益设了一座阴火玄雾阵,祭起泥人纸马,并他的金砖法宝,打得那申无咎叫苦不迭,招架不住,眼看性命有虞。
正当此时,自城内杀来一员小将,豹头环目,口中怒骂,手持一杆银枪,望见黑夜里满地红衣军士当中一个白袍道人,二三十人围着。仔细看时,却不是那高廉,又是何人?一时见着仇人,眼红如血,就要冲阵。
蒋益见状,忙纠合众兵丁当路,却怎么拦得住他,被林冲抬手一枪,刺中胸膛,多了两个透明窟窿,连心也戳穿,栽倒在地,无可救活。
高廉见眨眼便要亡命,忙拔腿疾奔,那林冲追上去,枪尖一刺,竟被它纸人接住,刺深竟不能出。便抬腿一脚,连高廉一起蹬飞,干净两手去救老师。
申无咎在桥上,受金砖打了七八十下,鲜血满身,衣衫残破,已睁不开眼。万幸他仙人体魄,一时不得死。林冲赶过来,冲破百人阵,轰散白雾,把申无咎扛起来,搭在肩上,慌忙飞步夺路而逃。
那高廉惊魂未定,急散开迷雾,整顿人马,再看时,两人已没了踪影,懊恼悔恨,深怨陆谦、蒋益二人力怯。
少时,四处搜查时,唯见林冲一杆银枪,已裂了刃口。桥上又捡着申无咎腰间的大葫芦,思想起那时高俅偷了这葫芦,饶是镶宝嵌珠,竟然打成重伤,可见何等重要。
便打开来看,见里面几滴神水放光,乃是道家至宝,欣喜若狂,忙藏了葫芦,令人收兵打扫。
家丁回府禀报,只言诛杀林桓,重伤申无咎,并夺取银枪一条。徐秉哲本意夺回两本书册来,未见功效,还折了一员将,阴沉个脸什么也不说。高廉自回枢密院回事,因损伤颇多,过大于功,也不曾奖赏,责骂一顿了事。
又几日,因徐秉哲内中坏事,追问过责,革去高廉职务,高廉也不争辩,带了葫芦,锁了法器,领着从人自军中回府,暗自庆幸。
这一回大战,那高廉得了宝物,林冲折了兵器慈父,申无咎生死不明,后事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