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无用的欲望（四）
“我这个年纪了，有什么想的也不重要了，黄土埋到脖子的人，愿望什么的，还是留到棺材里做梦用吧。”王富强风趣地答道，但这番话连他自己都没逗笑。
“说出来呢？假如我能帮你实现呢？”赤缇有些急了。她现在的修为离下一次突破只差一点，她迫切地需要更多支持。
“你？”王富强乐了，“你个小姑娘能帮我实现什么？”
“真的，我已经帮了好多人了，只要你拿一样东西跟我交换，就可以……”
赤缇还没说完，王富强就抬手阻止了她，义正言辞地说道：“小姑娘，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我不觉得我想要什么需要通过这种途径来获得，实不实现是一回事，合不合理就是另一回事了。”
“为什么不想实现呢？不会开心吗？”赤缇把王富强和之前的七个人做对比，之前她根本不用说到这他们就会说出自己想要的，虽然一开始也会有不相信，但等她帮他们实现后就会恨不得跪地感恩戴德。
“开心可以有很多方法，愿望可以是给人动力继续向前的，这样的向往的美好也是人生的一种趣味，”王富强给赤缇解释道，“而且实现愿望的过程和结果会比这么轻易得来的更让人高兴。”
赤缇怔愣地看着他：“得到了不好吗？”
“轻易得到的，都不会被珍惜，只有自己努力得到的，才是珍贵的。”王富强重新看向院前的大树，“坐享其成，要不得啊。”
回忆结束，赤缇的脸上是难得的挫败之色。
清嘉走到她面前，赤缇希望她能为自己解疑，但清嘉却阻止了她的问话：“跟我走。”
赤缇没有再反抗，再多疑问也还是乖巧地跟在清嘉身后，她有一种直觉，清嘉就是带她去解答疑惑的。
再次见到王富强已经入夜，看护已经帮王富强洗好澡扶到了床上，盖好被子后王富强就笑着让看护休息去了。
隐身的清嘉和赤缇就站在床边。“你想让我看什么？”赤缇不解道。
“看下去，有点耐心，你们捕捉猎物的时候不是挺有耐心的吗？”
“哦……”
赤缇重新将注意力放到王富强身上。
王富强披着外套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几个盒子放到腿上，每一个上面都有着岁月的痕迹，其中一个还贴着五星红旗。
王富强先打开了一个木盒子，里面放着几封信和几张照片，照片有年轻的女孩，也有柔和的妇人，还有年迈的老妇人。
“老伴儿，今天有个小姑娘来跟我讲话，她跟我聊完孩子们后又问我有没有什么愿望，我当时第一个就想到你了，这不能再说我忘了你吧。”
王富强摩挲着照片，眼里满是柔情：“我当时也想见你来着，但是你都走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呢？”
赤缇以为他会伤感，却发现竟然笑得更高兴了：“所以啊，你就在下面好好等着我，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我应该能在地府催我们之前把以前离开你的几年给补上，好不好？”
木盒里的信是王富强和妻子来往的信件，每一封都是家常，都会询问什么时候回来，每一封都是思念。
“你能把妻子带给他吗？”清嘉头也不回地问道。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连神仙都不能做到的事，妖怪怎么可能。
王富强看够了信后把木盒放回柜子里，再看向剩下的铁盒时，目光又变得不一样。
“老伙计们，”王富强抚平翘起的国旗，“我应该快能和你们重聚了。”
“前几天看新闻，大飞机又带回来一批兄弟们，不知道有没有你们。但是我高兴啊，不论有没有你们，那都是咱们的弟兄，回家了就比什么都强。
军章和奖章我都留着，到时候我让我儿子照着它们做个纸的烧给我，真的就还给国家，我得给你们看看是不是？咱们的荣誉，咱们拼出来的，我就等着和你们一起热闹热闹呢。
我媳妇儿也在那儿呢，你们有没有把嫂子照顾好？我回头去了，我媳妇要是跟我告状，我可削你们哦。”
王富强笑着笑着就哭了。“今天那个小姑娘问我为什么没有愿望。我想起来当年上前线之前，排长也跟我们聊有什么愿望，人人都有自己的愿望，我当时就想看我媳妇和刚出生的大闺女一眼，想啊，天天晚上睡不着觉地想。
但是上了前线，那帮不做人事的真让人恨呐，咬着牙地恨。我要是没打过他们，我闺女和我小子该怎么办，那么多孩子该怎么办。所以我打呀，不怕死地打，我当时就一个念头，把那些狗日的打回去，就什么都好了。
所以啊，我哪还有什么愿望，我们打赢了他们，我见着了我媳妇和闺女，我们国家也越来越好，我是咱们排唯一一个或者看见的人呐，我还有什么不知足。”
赤缇没见过人间的战争，她只知道这个名词，但并不清楚它的真实情况。
“他们所有人的愿望是希望自己的国家平安，你能做到吗？”
赤缇低下头，但清嘉随之而来的话让她再次猛地抬头。
“你不能，但他们能。”
赤缇没有看向清嘉，而是看着王富强和他手里残破的合照。
“他们把照片拿给我的时候，我那叫一个激动啊，我就怕我哪天要是得了老年痴呆忘了你们可怎么好。”王富强双手抓着照片，“照片好啊，能让人记住。
现在也越来越好了，手机、电脑，什么样的都有。你们当时说，国家要是能像我的名字一样就好了。现在成了，也不枉我老子想破头起的名字了。”
王富强把几个铁盒里的东西全都摸了一遍，才郑重地把它们放回去，关门时的动作都是轻轻的，似乎怕吵到什么。
清嘉拽着僵直的赤缇回到车上，当她终于缓过来想开口时，又被清嘉拦住了：“你还有一个目标呢，还有机会。”
可赤缇的信心已经被打击了一半，她第一次怀疑自己定的这两个重点目标到底是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