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他风姿特秀,面皎如玉,生了双流水桃花眼,却又是翩翩少年郎。
柳娘子看得失了神:“那倒是没有。”如此娈色,那得多生钱啊,但是,“本朝男风不盛……”
怀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谁跟你提男风!我是说我和我妹妹一起参赛,我俩一起上台!”
涂灵问:“你是要跟我一个组合吗?”
“组合?倒是别出一裁。”柳娘子眼睛一亮,“二位是异性,高中了也好分名分。又是兄妹,组在一起有理有据。到时候你们强强联手,冲个魁首也不一定。”
柳娘子越想越激动,这鹿韭虽然是他们天香阁的,但她是侯爷签的人,拿了魁首她也分不了多少,但若是换了这二位,她可是能拿黄金千两。
“我看行,只是我还是得和周小侯爷说一声才行。”她越看两人,越觉得是金娃娃,喜得不行。见怀殊似乎羞于示人,便给他戴高帽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公子这样的好哥哥,愿意舍了自己的名声来陪妹妹。有这样的哥哥,姑娘真是好福气。”
说出来柳娘子又有几分真情实感,她想起以前带的一姑娘,明明是被卖来给兄弟换彩礼的,最后家里还以她为耻,不愿认她。
这位小公子明明可以将妹妹卖了,舒舒服服地拿钱,却还担心妹妹的安危,要和她一起上台。
怀殊浑身不自在:“那先就这样吧,你有了消息,来宝禄钱庄通知我们便好。”
柳娘子送两人出了包厢。
随着夜深,天香楼的生意越发火爆,等候的怨气也在发酵,大门处,竟然有两人因为先后问题而大打出手。
柳娘子匆匆扔下话:“我就不送你们了,明日有了消息,我再来通知你们。”
回去的路上,其他花院都很宽裕,老鸨和龟公们站在街边竭力招揽,远远地都可以听到店里的靡靡之音,整个云唐都醉在灯火酒绿里。
怀殊从说我也去起,就陷入不安,忍不住对涂灵道:“涂灵,你到时候去了天道宗,可千万别跟人,尤其是别跟我师父提起我去天香赛的事,她知道了我就完了,被直接清理门户也说不定。”
涂灵说:“我会保护你的。”
怀殊忙道:“你别,这件事因我而起,你到时候千万别出头,免得我师父迁怒于你。”
涂灵同意了:“好。”
怀殊见她神情自若,又有些无地自容:“是我扭捏了,你一个女子都不在意,我又有什么好畏缩的。”
打定主意,他便抛开这些情绪,安排道:“一会儿还得和金蟾通通气,重新设计下我二人的身份,掌柜那里也得交代一番。”
这些涂灵都不懂,全由怀殊安排。
到了第二日,柳娘子来了消息,说周小侯爷想亲自考察二位。
怀殊大喜,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来了枕头。
柳娘子却有些担忧:“还不知道二位有何才艺?周侯爷乃风月老手,眼光颇高。”
怀殊道:“我会抚琴。”
琴者,净也。
扶琴能修其心性,去其世欲,无怒峰峰主便是以琴悟道。
怀殊在人嫌狗厌的年龄,被师父扔给他教导,那段日子真的是不堪回首。
但好在也学了些皮毛,在柳娘子的要求下,怀殊抚了段琴。
这琴声和风月场所的相比,风格迥然不同,一个是阳春白雪、一个是下里巴人,但是柳娘子还是很满意:“别说,听起来就很像贵人。”
她又看向涂灵:“不知姑娘会何才艺?”
涂灵想了想:“模仿的可以吗?”
柳娘子问:“模仿?你能模仿谁?”
涂灵摆了个姿势,然后将裙摆一提,露出小腿。
怀殊一惊,突然想起了在倚春楼里,涂灵那盯着舞蹈、一眨也不眨的大眼睛。
果然,当涂灵舞蹈起,只见她眼儿勾人、动作撩人,竟是将那晚翠翠的舞蹈完全复现了下来。
柳娘子是翠翠的母亲,哪怕现在母女生了隙,怎能看不出她模仿的谁?
她惊愕:“像!太像了!”
当时翠翠跳的时候,怀殊心思压根就没放上面,现在看了整个舞蹈,才知道为什么台下的人那么如痴如狂。不,也许,让人痴狂的,不是舞蹈本身,而是跳舞的人。
怀殊看得满脸通红,有些不敢直视,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一舞完毕,涂灵瞬间恢复成了面无表情,像是被抽走了媚魂一般。
柳娘子的眼睛已经不能用炙热来形容,她用力鼓掌道:“好!这模仿实在是太绝了!姑娘不论是观察力还是功底都相当了得。”
涂灵问:“这个才艺可以吗?”
柳娘子诚恳地说道:“这个才艺的确别具一格,可我那女儿的风格,不大适合姑娘。而且若是要争花魁,模仿别人总是落了下风。”
涂灵看起来有一些苦恼了:“可是我只会模仿。”
她作为战斗机器人,压根没有歌曲、舞蹈相关的储存。
柳娘子灵机一动:“不知姑娘可会模仿唱曲儿?”
涂灵道:“可以。”
柳娘子难得有些羞涩:“那姑娘不嫌弃的话,我唱几首小曲儿,姑娘模仿可好?”
怀殊本是怔怔地看着涂灵,此刻回过神来,抓住话机道:“我妹妹怎么会嫌弃?听说前朝皇帝都爱听您唱歌。”
“他哪是喜欢我唱歌?他是喜欢我年轻的容貌,新鲜我泼辣的性子。”柳娘子自嘲道,“我现在年老色衰,多年不登台了,但有时间还是会琢磨几句小曲。”
“哪有,柳娘子依旧风姿过人。”怀殊道,“我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和大人物那么近。柳娘子,这周湣王是个怎么样的人?”
柳娘子知他只是嘴甜,但也心中开心:“什么人?你没听他谥号吗?‘湣’,当真是个昏君,什么缺德事都做得出来。”
怀殊问:“都做了什么缺德事啊?”
“哎呀,太多了,你去茶馆听听,说什么的都有。”柳娘子不欲多谈。
怀殊却不肯放手:“去茶馆听,哪有听您这一手八卦来得真实,柳娘子,行行好,就满足我们的好奇心吧。”
他冲着涂灵使眼色,希望她也能劝劝,涂灵眨了眨,没有理解。
“都是前朝旧事了,你们怎么还爱听这个。”柳娘子被磨得没法子,说道,“他暴虐成性、罔顾人伦,对我们这种贱身也就算了,连慈温皇后也差点被打死。”
怀殊问:“他当真那么狠?真的是他杀了所有人?”
柳娘子道:“真的狠,也就是我年轻那会儿身子骨好,才没被弄死,但也留了一身病。他杀了所有人,我一点都不意外,他就是那种自己活不了,就拉所有人陪葬的恶鬼。”
怀殊目光灼灼:“等等,柳娘子你为什么说自己活不了,就拉所有人陪葬?”
柳娘子拍了拍嘴:“诶呦,这就不是你们该知道了。”
怀殊却说:“柳娘子,是因为当今圣上下了命令,说如果只杀了周湣王,就放过其他人对吗?”
柳娘子睁大了眼。
怀殊心中便有了答案:“这其实并不难猜,当时皇上的军队已经兵临大周的都城泗城,但是皇上却没有动兵,还让周湣王带着那么多宝贝逃到了云唐,这证明了皇上并不想动兵。”
柳娘子叹了口气:“没想到竟然被你这个后生猜到了,没错,当时皇上下了命令,只要周湣王死了,就不牵扯其他人,不然像我这样有牵连的人,也会受到牵连。”
怀殊问:“但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下这种命令?就算他打心底里看不起周湣王,但是清尘太子不都夸是仁君吗?他既然要夺天下,为什么不斩草除根?”
柳娘子摇了摇头:“那你是没有见过清尘太子,那孩子,有仙人之姿。”
怀殊惊讶:“仙人之姿?”
柳娘子说:“没错,听说那孩子生下来,便有道长想收他为徒,慈温皇后不舍,想多留他几年,道长这才作罢。太子殿下也的确气度不凡,我们都以为他是要去当神仙,然而他却说‘愿为人皇,济世安民’。都说他的命贵不可言,若是杀了,会遭天谴的。”
怀殊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说为什么姚永丰都逼近了泗城却没有动手,感情是忌惮清尘太子。
怀殊问:“周小侯爷和清尘太子关系如何?”
“好得很,清尘太子当年也不大,像是带孩子一样带着小侯爷,但小侯爷太小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柳娘子感叹道,“我看小侯爷也是遗传了周湣王,都改朝换代了,也能这般享受。”
怀殊目光一闪,‘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是遗传’。
她不是周清寰,怎么能知道什么都不记得了?从那副专门给清尘太子准备的棺材来看,周清寰并没有忘记自己。
还有那句‘也是遗传’,她知道的,还有谁遗传的周湣王?
怀殊还欲刨根问底,柳娘子却说:“哎哟,我的小公子,你说你打听这么多干嘛?我啊还恨不得少知道些,你别问了。”
怀殊问:“等等,最后一个问题。你听过猿钟吗?”
柳娘子疑惑:“猿钟?那是什么?”
她神情极为自然,跟怀殊问过的千千万万人一样,怀殊不由失望:“没事,只是听人提过。”
“哎哟,你看人家姑娘都没你这么八卦,马上就要见侯爷了,二位还是好好准备准备才艺吧。”柳娘子说道。
怀殊也知急不在一时,按下内心迫切:“自然。”
柳娘子笑眯眯地挽住涂灵:“姑娘的嗓子,如黄鹂一般动听,唱起歌来说不定连牡丹都比不上。”
涂灵没什么表情地“哦”了一句。
柳娘子笑道:“你们这对兄妹有趣得紧,一个像是话匣子,嘴就没停过,一个又是闷葫芦,一声不吭。来,你且学我唱两句。”她兰花指一翘,瞬间来了状态: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然后涂灵也跟着兰花指一翘,瞬间又像是换了个人:“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柳娘子惊讶极了,眉毛不自觉上挑,但是嘴上仍然还是唱着:“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涂灵也跟着眉毛上挑,嘴上唱着:“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柳娘子的兴致彻底被激了出来,她改了唱腔,把嗓子吊高,身子也舞动了起来:“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柳娘子眼中的高难度,对涂灵而言,跟之前的没有任何区别。她的声音本来就是模拟的,音域极广,很轻松地也跟着改了唱腔,舞姿也模仿得到位:“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柳娘子心下大喜,因此激动地收了个尾:“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涂灵如出一辙地表演道:“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这一句出来,倒是让柳娘子觉得,这句情绪表达得不够到位。当然,这个问题不是涂灵的问题,而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把涂灵扶起,怎么看怎么欢喜,像是看到一面镜子,又像是看到一个延续的辉煌。
她求证似地看向一旁的怀殊:“如何?我们二人的表演是不是担得国色天香?”
涂灵也欢喜地用手扶她,然后求证似地看向一旁的怀殊:“如何?我们二人的表演是不是担得国色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