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对于一个机器人而言,涂灵看不出这种需要联想的相似,所以她摇了摇头。
怀殊却很确认:“怎么不像?而且祭祀朝北,这个天香楼刚好是在行宫的正南方向。涂灵,你再想想,当初何掌柜是怎么介绍这天香赛的?”
涂灵一个字不落地重复道:“他说‘这天香赛是周小侯爷举办的,声势浩大,听说魁首能拿黄金万两,而且到时候皇上皇子都要来,被看上了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没错,他说了‘到时候皇上皇子都要来’。”怀殊道,“周室的人全死在了那场火里,连个婢女和侍卫都没留下,洪石也说姚永丰之后兵不血刃地收服了大周。这更加论证了我当时的猜测,如果那些人不是周湣王杀的、火也不是周湣王放的,而是姚永丰做的呢?这样一来,周小侯爷卧薪尝胆、伺机复仇就说得通了。”
涂灵歪了歪头:“所以他现在是要复仇了吗?”
“八九不离十,慈温皇后和清尘太子已经入土,周清寰却将他们的尸骨重新装棺,并摆在正北方向。他举办天香赛,邀请了皇上皇子,分明是想拿他们的命祭拜啊。”抽丝剥茧让怀殊有些激动,但是他努力冷静下来:
“只是我还是有所不解,成王败寇,对于姚永丰而言,放火烧了云唐行宫跟直接灭了周氏王朝不是一样的吗?那么他为什么要选择烧?”
“而且,姚永丰对周清寰的态度是不是过于好了?对于前朝皇子,他大可以斩草除根,就算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仁爱名声,以他一直以来的举措来看已经足够了,为什么还要带着皇子们来观赛?”
这么一想,又变得谜团重重了起来,怀殊道:“看来还是得从天香赛入手才行。”
涂灵记下了他的分析结论,点头:“嗯。”
船靠了云唐港后,二人便朝天香楼走去。
天香楼依水而建,琼楼玉宇、飞阁流丹,好不气派。
因为心中有了猜测,怀殊特意注意了番,发现天香楼屋顶上没有“鱼虬尾似鸱”之类的“避火”兽,屋内也没贴“辟火图”和“避火符”。除了“莲舫”是石质的,三座楼都是纯木结构,一般这种情况下工匠都会以砖石做墙面、再在木材表面涂抹一些不易燃烧的涂料。但是天香楼却没有这么做,它甚至都没有放够“太平缸”储水。
如果天香楼真的是“三炷香”的话,那就是三根很好烧着的香。
走到了天香楼门口,老鸨就站在门口:“二位爷是第一次来吧?”
怀殊看了看她,她人到中年,身材发福,但是五官还是依稀可见当年的秀丽,和翠翠有七分像,这应该就是那位柳娘子。
怀殊出手阔绰:“对,给我们好好安排安排。”
柳娘子有些眼热钱财,但是没法:“二位爷,最近人太多了,姑娘们都不够,得劳烦您二位等等。”
怀殊问:“要等多久?”
柳娘子搓了搓手,陪笑道:“恐怕得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不得深夜去了?
怀殊又掏出碎银塞她手中:“我们不用姑娘陪同,你给我们安排个包厢就是。”
柳娘子道:“那您二位等等。”
这天香楼的生意着实火爆,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腾了一个小包厢。
柳娘子将他们安顿好了后,便准备告辞,却被怀殊叫住:“我们兄弟初来乍到,能否为我们介绍一番?”
柳娘子见他又拿出了碎银,立刻喜笑颜开:“二位爷想了解什么?”
怀殊示意她坐:“这店你开了多久了?”
柳娘子也不扭捏,坐了下来,还顺势为怀殊他们斟上了茶:“二位爷折煞奴家了,奴家人称柳娘子,以前在倚春楼当老鸨,今年才挖来替周侯爷做事。”
“谢谢。”怀殊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又问,“倚春楼我们去过,翠翠姑娘跳的舞很是一绝。”
“她不过是以色侍人,老爷们捧着她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她却以为是自己能耐!呵,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等她老了有得受的。”柳娘子骂道,又讨好地给涂灵递上了一杯茶。
涂灵虽然没喝,但学着怀殊也说了声“谢谢”,倒是让怀殊有些欣慰。
但是这声谢谢,她女子的身份就瞒不住了,柳娘子眼睛咕噜咕噜转。
怀殊故意道:“你现在是天香楼的老鸨,指责倚春楼头牌,不是很好吧?”
柳娘子道:“哎呀,不瞒您二位说,翠翠就是我那孽债女儿,心性比天还高,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怀殊问:“那翠翠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天香楼?”
“呵,她能愿意?她恨不得不认我这个妈。”柳娘子阴阳怪气道,“人家还放狠话呢,说要为倚春楼拿下魁首,也不看看人家鹿韭姑娘是什么容貌气度。”
“柳娘子消消气。”怀殊也替她倒了杯茶,“母女哪有隔夜仇?”
“哎,提她我就来气。哟,谢谢爷了,没想到奴家人老珠黄,还能接过您这样俊俏小生的茶。”柳娘子乐滋滋地接过。
“想必柳娘子当年也是也是艳冠云唐。”怀殊有意往当年提,哪知柳娘子压根不欲多谈,怀殊只好换了个话题,“这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鹿韭姑娘?”
“鹿韭姑娘一月才登一次台,这月已经登完了。她体弱多病,平日都在乡下调养。”
怀殊问:“不是还有初赛吗?”
柳娘子笑道:“这比赛是我们天香楼办的,我们的头牌怎么会没有点特权?鹿姑娘啊,是直接进三甲的。”
怀殊觉得这鹿姑娘相当可疑,毕竟,鹿韭不就是牡丹的别称吗?
他问:“鹿韭是哪里人?”
柳娘子道:“这便不知了,鹿姑娘以前应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不幸才落了风尘,好在侯爷怜惜,让她卖艺不卖身。”
“那以鹿姑娘和侯爷的关系,这花魁不是内定了吗?”怀殊将话题引到了周清寰上。
柳娘子道:“哪能,小侯爷虽然怜惜鹿姑娘,但也怜惜其他貌美的女子,跟他爹一样,是一个多情又无情的风流种,这不,现在也还在外面四处寻芳呢。”
四处寻芳?怕不过是个遮掩的手段。
在怀殊思索,怎么让柳娘子开口谈周湣王的事时,柳娘子笑眯眯道:“奴家看二位倒不是像来享乐的,倒是像来打听消息的。奴家斗胆猜测,二位是不是对天香赛有兴趣?”
涂灵点头:“是。”
怀殊桌下轻轻拉了拉她,问:“这天香赛谁不感兴趣?”
“这位小姐虽然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楚,但是她的声音宛如黄鹂,细看身形更是窈窕,以奴家赏人的经验来看,绝对是位美人。”柳娘子看向涂灵,直接了当,“我看二位询问了天香赛热门选手的消息,又在意侯爷的公平性,这位姑娘莫不是想来参赛的吧?”
涂灵想了想,点头:“是。”
怀殊一惊,手上收紧捏了捏她,道:“不是,小妹开玩笑的。”
柳娘子听他说小妹,心里更有底了,这兄长都生得如此好看,妹妹都美成什么样。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将刚刚收的银子推了过来:“二位莫要担心,作为主办方,我们绝对公平公正。而且就算拿不到魁首,通过天香赛也能积攒名气,到时候啊,姑娘能收获的哪是这点钱,姑娘你可别错过了。”
怀殊有些恼,这老鸨,拉皮条拉惯了,看谁都像是卖的,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涂灵身上。
偏偏涂灵在那说:“我要参加。”只是,她犹豫了一下,摘了面具:“我长得如此普通,可以参赛吗?”
柳娘子虽有猜测,但是真看了她的脸蛋,嘴都张圆了,失声道:“我的乖乖诶,我以为鹿韭姑娘已经是绝代佳人,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她大喜:“二位稍等,失陪片刻!”
她一走,怀殊便迫不及待地训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什么?”
涂灵点头:“知道,不是你说‘还是得从天香赛入手才行’吗?”
怀殊扶额:“我又不是让你参加天香赛。”
涂灵歪了歪头:“可是,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怀殊一哽,的确,涂灵说的没错,参赛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可是,怀殊道:“这个天香赛实则就是个花魁比赛,清白人家的女子是不会参加的,我们可以想其他办法。”
涂灵记忆很好,指出漏洞:“船家说了,他兄弟拉了好几趟良家女子,所以都是可以参加的。有最好的办法为什么要用其他办法?”
怀殊强调:“那也是想入风尘的良家女子,和你不一样。”
涂灵摇头:“你有歧视,这样不好。”
怀殊头都大了:“我没有瞧不起她们的意思,只是你是个女孩子,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坏了你的名声。”
“名声,很重要吗?”涂灵道,“既然我选择跟着你,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任务。”
比起听从指挥中心的命令,接一个又一个的战斗任务,涂灵觉得跟在怀殊的身边更有意思。
怀殊怔住,看着涂灵那双奇异美丽的双眼,心中有说不出的复杂和感动。
师父只会斥责他六根不净,同门只会探讨如何修无情道,附近的村人又总是畏惧他。
长这么大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陪着他,并且把他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来重视。
门‘吱呀’一声,柳娘子风风火火带着一匣子闯了进来。
她来到涂灵身边,打开匣子,里面竟然是各种卖身契。
怀殊的火一下就上来了:“你什么意思?”
柳娘子忙道:“公子莫急,您看看这份。”
她从匣底掏出了一份递了过去,怀殊黑着脸接过,发现这是一个空白契约,上面约定每月只用登台一次,享受良籍,还有诸如月俸、分利等各项福利。
柳娘子道:“这是我们这儿最优渥的条件了。”
怀殊却毫不客气地拍在桌上,“绝不可能。”
涂灵接过一扫描,也拒绝:“我不需要这个工作。”
柳娘子看着她,越看越稀罕,实在不想把这等好苗子放走,她眼睛一转:“姑娘您看这样如何?您就直接报名我们比赛,我干这行也那么多年了,多的是经验,只要姑娘肯听我的,我敢打包票,你绝对是前三。到时候您面见皇上,从此飞黄腾达,我呢,也就抽姑娘比赛所得的小小一成,您看如何?”
涂灵总结:“你的意思是要当我的临时经纪人吗?”
柳娘子一拍手:“对,‘临时’二字用的相当妙,我也就负责姑娘比赛,姑娘以后享福了跟我无关。”
参加比赛,有人打理琐事,还只分一成利,很划算了。涂灵点头:“可以。”
“等等。”怀殊叫道。
柳娘子以为他不愿:“哎呦,公子,我知道你对我们有偏见,但是我们这次的比赛可是千载难逢,号称民间选秀呢。好多良家女子都报名,你可别误了姑娘的大好前程。”
怀殊咬牙:“我也去。”
柳娘子一愣:“啊?”
“我说我也去!”他因为羞耻,有些恼怒,漂亮的桃花眼狠狠一瞪,“难道这破比赛规定了只能女子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