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各怀心事
会同馆内,深青衣罗裙的嬷嬷正在为眼前珠玑琳琅的姑娘拆卸珠钗,“大小姐,您今日可见到了宜伦公主?”
面前的女子,烛光下见她星眼流波,桃腮欲晕 她衣衫飘动,身法轻盈,只见她清丽秀雅,容色极美,约莫却只有十三四的年纪。
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两个小小的梨涡,直是秀美无伦。
烛火上反射过来的强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但见她肤色皎白,鼻子较西晋盛京城里的女子要明显高些。
她神色浅浅,“嗯。”
嬷嬷放下刚拆下的金镶珠花簪,忙神情激动道,“那您可是——”
“未曾。”女子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伺候着的嬷嬷语气有些急促,斟酌着再言语“大小姐,宜伦公主许久都未出宫,因着那位公主身子不好,您伴读的身份也是在这盛京城里名存实亡。进宫也不大方便,这次难得有机会面见,怎能丧失这大好机会了?”
妍初此次扼制住了嬷嬷接下来顺发的动作,声调带有寒意“连嬷嬷,嫡公主婚嫁之事,并非是你我二人三言两语能决定的。”
嬷嬷那浑浊的双眼又多了黯然。“老奴知道,老奴只是想着若是世子进京能得那位的青睐,成为驸马的话,如此大小姐的日子也会好过些,不必遭这会同馆内的白眼。”
“嬷嬷慎言,我在盛京这些年日子已经已经过的够好了,当初我随父亲兄长来朝时就已做好为质的准备,但没想到公主择了我为她的伴读,所以我到底是比旁人多幸运些。”
“那世子那边如何回了?”
“照实说吧,哥哥应当不会责怪我的。”妍初离开了梳妆台,留下一个背影。
“是”。连嬷嬷弓起身子缓缓退了出去。
片刻钟之后,外间没有了动静。妍初转动了里间角落里梨花木箱的羊角花瓶,“咔嚓”一声,一幅丹青从暗门里显现出来。
那画中的是一位男子一身萧萧白衫,白衫质地不算上乘,但贵在洁净无瑕,看起来纤尘不染。
远看的话,却是与谢家小公子有六分相似,但谢家小公子——阳翟谢氏主家嫡孙又怎会有不上乘的衣服了。
只见妍初此时那双原本澄澈如止的眸子却隐隐笼起了薄雾,嘴角喃喃道“到底是像你的啊。”
可是面前的画像不会说话,若是有前朝老臣看到这幅画的话,恐是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前朝女帝的嫡长子,也就是谢家那位郡主的嫡亲哥哥——秦南屿。
谢府门庭内。
沿着碎石铺就的花径前行,穿过一片富有生机的花园,便可以走到庭院的尽头。随意抬头也能看见一座高耸入云、飞檐翘角的亭台楼阁,掩映在随风摇曳的花草树木之间。
窗前和廊檐外摆满盛开的花卉,色百花大有争艳的态势,庭院里花香四溢,令人心神俱醉,但府里的主人却有些争吵。
谢润砚正跪在下首,想通过自己据理力争由此争取以减少小姑姑在世家宴席的露面,“父亲,平日里这种宴席能否对外让小姑姑称病推掉,姑姑稚子心态,京中贵女大多与她来往不到一处去。”
谢父不假思索的一口回绝,“陛下仁厚,前朝覆灭后,仍许她郡主之位,她就应该感恩。若是设宴还要推脱,太过了。你且去问问这京中哪家贵女不是熟读女戒女德,举止德淑贤德,她这般样子,我已不求她怎样,但是总得懂礼些吧,宫中的嬷嬷尽心尽力地教导,仍就是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下首的谢润砚沉默不语,试图争辩。
正位坐着的谢家老太傅杵着拐杖,起了身,杵了杵地,对谢父正言到“老夫看你半分做兄长的样子也没有,一一是我谢家的姑娘,性子单纯些又如何,总归我谢家护得住。”
谢父看着自己父亲深褐色眼神里透露出的些许悲凉,定是想到旧人旧事,又忙解释道“父亲,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父亲,父亲”,谢家老太傅缓缓摇摇头,示意出去。谢父也不想再添怨气,退出了内室。
内室的门被关上了,老太傅侧过身子,面向跪着的谢润砚,让其起身,语气有些哽咽“淮之啊,别怪你父亲,他担子也大,谢家树大招风,他害怕走错一步,我偌大的谢家便如同散沙,风一扬就散了。”
“蠹众而木折,隙大而墙坏的道理孙儿懂得。但孙儿不懂父亲为何总希望姑姑成为一位大家闺秀。”润砚板直的身子起来后,疑惑的眼神看向谢老太傅。
——老太傅听着这些话,很想告诉淮之那是因为一一即使痴傻了,却也像她父亲与兄长一般天资聪慧,局庙堂之上的那位害怕。
——他的龙椅这些年坐的不踏实,所以他要遏制女子意识的觉醒,而你父亲多年为臣,自是了解,才会拼命以此来掩盖一一的聪慧。
但这些话他现在还说不得,只能无奈道,“你只需要知道你父亲他并不会害一一就行了”
“孙儿明白。”
谢老太傅许是想转变淮之关注的重点,又提到。
“你如今也在筹备秋闱,可有进展?”
谢润砚一惯是个实诚孩子,只当祖父是在考查自己的课业,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孙儿读史书,时有不解,一个王朝兴亡都得有开国之君,中兴之君,最后才是亡国之君。可我观前朝旧事最早的记录只有从永乐女帝自知得不配位,自请退位于如今的西晋帝。其余并没有记载。”
——那是因为如今的陛下他羞愧。谢老太傅不能说此言,也只能又徐徐说道“莫要纠结于此,科考不会涉及于此,多多温习些四书五经吧,老夫累了,累了。”
听出了祖父的赶人之意“那祖父您早些休息,孙儿告退。”
润砚走后,谢家老太爷在里屋坐了一宿,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