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无人赴约
妈妈起身收拾哥哥的碗筷:“有什么事啊， 咱们俩都不能参加他的见面会， 他能不伤心吗而且我看常安跟我一样，舍不得小筝走。”
“我看是不是见面会马上到了压力太大了小筝，你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吗”爸爸问。
“不太清楚，应该是吧。我和他很久没见面了。”我低头拼命扒饭。
“饭也没吃多少，小筝，等下你给他送点水果上去。”
我慌乱急促地拒绝道:“可是我等下还要练琴。 ”
“你哥哥下个星期就要演出了，你们还有多少相处时间以前你们不是总爱黏在一起吗，现在还不好好珍惜。”
“可是”
我做出了留学的决定，而他也将成为镁光灯下的明星，留给我和他的时间越来越少，我比妈妈更知道这一点，但是
“妈妈看得出，你们最近有一点小矛盾。吵架吵得再厉害，谈开不就好了”妈妈摸了摸我的头发，“好啦， 等下顺便帮我切水果。”
“嗯”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水果切好了，在妈妈的坚持下，我端着水果盘敲响了哥哥的房门，房间里一片安静没人回答。我站了一会儿，转身想要离开反反复复好几次，最后还是推开门进去了。
房间的窗帘被全部拉上，他无动于衷地坐在床沿，盯着地面。
我把水果盘放在书桌上转身出门，看他一眼都会显得贪婪。
我正欲拉开门，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拽过，后背吃痛地抵在坚硬的门上。笼罩在我上方的人阴郁地望着我。
“你不用对我这么避之不及。”他的声音沙哑又低沉，似乎在向我宣告着他此时的愤怒。我用力想要挣脱，反而被他压制得更紧。
“怎么了，你怕被看见”他的手伸到我的脖子后面，似是在安抚，温柔但执拗地抚摸那里的皮肤。
“你想千什么”我惊讶又愤怒地瞪着陌生的他。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不管会不会被看见。”
被他按住的手腕隐隐作痛，但我皱了皱眉，狼狈地把脸撇到一边。
“为什么突然要去巴黎”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已经用了最大的忍耐力在控制，“是因为不想见到我”
“你一直都知道，我不可能一直留在”
“我说过，那天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固执地强调道，急促的呼吸愤怒地拂在我的脸上，就像是迫切地在劝他自己接受这个理由。
他失去了所有控制一般，就像变了一个人。
“这是我早就在考虑的事。”我强作镇定地回答。
“那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做决定”
“你究竟还要我解释多少遍你才能明白我做的一切决定与你无关。”
我转过脸，仅仅是和他对上眼睛，就快要花光我开口的勇气了。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我真讨厌你现在的样子。”
“夏常安，你也知道我把钢琴放在第一位，我还不至于为了一段意外的告白用我的人生和梦想开玩笑。”
说出这句话的一刹那，我愣住了。
“夏常安，你也知道我把钢琴放在第一位，你难道要我为了将就你的想法放弃梵黎，用我的人生和梦想开玩笑”
我和他为了大学升学大吵一架，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明明也同样喜欢着他，却仍然要重复当时的话。我怀着感恩和珍惜想要重新和他开始，却没想到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陪伴他的身份，成为了我不能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一段意外的告白。这就是对你来说所有的意义。看来是我太高看了我对你的感情。”
我能感觉到他骤降的瞳孔温度和突然收紧的手。他自嘲地笑了，然后禁锢着我的力量和他压抑的呼吸全都消失了，“那天过后我想了很久，但总还抱着一丝奢望，我冷静下来过后试图告诉我自己，你不可能一直以来对我真的没有过半点其他的感情。也许你需要的只是时间，我再等等也没有关系，只要还能留在你身边现在，马上就要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你只是我的哥哥，我只是你的妹妹。”我靠着墙失神地嗫嚅道，“这一点，我以为那天的事经过了一段时间，你已经完全想清楚了。”
“你说得没错，我真可笑。”他五味杂陈地看着我，“你真是懂得应该怎么样会让我最难过。你要离开的决定，甚至从没想过告诉我。夏昀筝，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吧。我再怎么因为你的事心烦意乱，再怎么为你付出，把所有感情摆在你面前，对你来说也只是与我无关。”
我想要反驳他，对他说，不是这样的。但我没有。
“不过不用担心，这段让你意外和困扰的感情，现在已经结束了。如你所愿，以后你当你的好妹妹，我也会扮演好你的好哥哥。”
我说不出话，也不敢看他，因为我怕我在他的脸上看不到曾经的温柔和依恋。但这一切在他看起来可能更像默许。
“我累了，你出去吧。”
我如获大赦，慌乱地拉开了房间门，握住门把手的手颤抖得厉害。
“对了。”这时他突然出声，语气讽刺，“我的朋友正好拜托我给他们留三张票。如果要和他去看音乐会，你也不用那么为难地为我耽误时间。”
我艰难地咬紧牙关，匆匆点头。眼眶又热又酸，我害怕再待下去就会露馅。他果然误会了，我用不着他用这样的方式为我着想这分明就是对我的刻意报复。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把头埋进枕头里，脸上一片湿润。
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关系
我厌恶着我推开他却又为此难过不已的自己，甚至开始埋怨他。如果我们不曾捅破这层窗户纸，我们是不是还能和以前一样
哥哥因为之前累积了一些人气，再加上《雪末》在各大音乐网站取得的成绩，他出道粉丝见面会宜传视频在网络上引起了热议。入场票刚上架就一售而空。原本在学校就是风云人物的他更加成为了热议的话题，我越是想要躲避他的消息，它们反而越会往我耳朵里钻。
见面会的时间很快到来。我比我想象中的要不平静得多。
今天的培训课是自由练习课，老师不在，而我给自己满满当当地排了一天的练习曲目。这样的话，应该能暂时忘记那个无法实现的约定了吧。只要不停下来，就不会一直在脑海里重复时间和地点，重复他在宣传视频里面对着镜头笑容青涩的脸。
“今天下午是常安的见面会，你怎么还没出发？我以为你会像声乐系的女同学那样兴奋得早早赶过去呢，毕竟是自由练习课。”
中途郑老师竟然来了，他见到我有些惊讶，然后径直去了储物柜的位置，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一些：“我不能去见面会了，想着干脆就在这里练一天的琴，反正我手感还没有完全恢复。”
“不能去？为什么？”他拉开抽屉的动作一顿。
“可能是前几天事情多，忙忙乱乱的，后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入场券。”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这里还有一张，位置也挺不错。”郑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见面会的入场券
“不用了老师，我哥哥一定很希望您能去参加他的见面会。他要是知道您把票给我了，一定会感到很遗憾。”我连忙推辞。
“他也希望你作为他的家人能去参加。再说我平时见他的机会很多，而且见面会去的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我去凑什么热闹。”他笑着把票放进我的手里。
“可是真的不用了，我已经排好今天的练习了，校庆的曲目我还没练熟。”
我知道老师一定是专门回来拿票的，听他这么说知道自己更不能要。
“我这张票又不是白白给你的，你寒假的时候拿下来西南地区的比赛，我还没有好好祝贺你。这张门票就当是礼物吧，如果你推辞，我倒又要费其他心思了。”
“这”我犹豫地收下了入场券，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谢老师”
“好了。还不快点去准备？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嗯！”我急急忙忙起来，差点包都忘了拿。
不应该去见他，我总要学着习惯在这个机会失而复得的时候，我知道这些说服自己的理由统统不算数了。
今天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天啊，我怎么能错过呢？
我叫了出租车赶到场馆，时间惊险得正好。
场馆外排着长长的队伍，我正准备排队检票进场，突然犹豫了。我不能出现在郑老师原本的位置，哥哥一定会发现。
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我眼尖地看到旁边一个女孩子手里的票印着b区字样，灵机一动连忙上前。
“你好，请问你是b区的票吗我是a区的票，想跟你换下。”我把票向她展示。
“好啊! 你是a区的票诶，还是前三排，你确定”她眼睛一亮，但还是不太放心。
我强调我的朋友都是b区的票，我想和她们一起，她终于相信了，和我换了票。入场后我混在人群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且在前排看到了哥哥的两个朋友。他们旁边那个空着的位置我早该知道他说的是气话而已。
不过郑老师的票就在他们附近，幸好我换了票，不然非跟他们打照面不可。
“其实是非常偶然的一个机会，我也很感谢前辈对我的肯定，让我参与到歌曲的录制之中。”哥哥在台上的声音传来。
接下来主持人又采访了几个官方以及八卦的问题，哥哥都一一回答。哥哥本来就很会说话，他的回答点到即止又显得真实诚恳，引得台下笑声和尖叫不断。
“为大家加问一个福利问题。能不能回答下，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理想型啊”他稍稍拖长了声音，狡黠地笑笑，“她安静的时候我会想要逗她开心，她开心的时候我会想要安静的陪着她大概是那种能让我感到安心的女孩子吧。”
他没有明确指出类型。台下仍然为这个基本上是模棱两可的答案而尖叫。
我有些吃味，以前这样的他只有我一个人拥有，现在却必须和所有人分享。
后来到了重点的唱歌环节，他选了几首比较热门的歌。所有人都被他的舞台煽动力所影响，跟着他一起唱。
“你怎么都不给他应援啊！一起唱啊！”旁边一个女孩碰了碰我，看我摇摇头，她又参与到了台下没有调子的合唱里。
原本我最讨厌这样吵闹的场合，今天大概是因为看他得到了这么多人的认可，竟然觉得激动又开心。就算没有在人群最前面为他加油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终于把这个曾经欠了他一辈子的舞台还给他了。
“感谢大家的喜爱和支持，今天的最后，我想用一首最近才创作完成，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歌作为结尾。《纸鸢》。”
他握住话简，眼睛下意识地看向第一排空着的位置，神色黯然，但很快被一个微笑掩盖了下去。
没有送出去的歌我心里一紧。
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第一个配乐音符响起，是我熟悉的旋律。
若时光沾惹尘埃 许愿天空常晴
她是放飞的纸鸢 等待与风相遇
如果有一天 放开她 自由远去
等到那一天 遥望她 漂流天际
我守在交错的光影 消融所有距离
他的勇气，他的决定这就是那首他遮遮掩掩、要送给我的歌，这就是他被尘封在日记本里、一如往昔对我的心情。
他在写这首歌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我们今天会是这样的局面。我只能在角落里看着他，而他以为这场时间错位的告白无人赴约。
这是不是老天在提醒我，既然我有了重新听到这首歌的机会，又还会有什么困难和距离，比我和他曾经相隔的八年时光更难消融
我在台下，不知不觉忘记了跟着人群一起挥舞荧光棒，眼泪让我看不清台上他的样子了。
我真的做对了吗我开始怀疑了。
“这首歌好让人感动啊！”旁边的女孩连忙扯了两张纸巾给我，“我还说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没想到你这么感性。”
“希望他可以像他说的那样，让所有人听到他的歌，听到他的声音。”我说。
“你放心吧，我追星的眼光从来没有错过！”女孩拍拍胸膛。
我当然知道了。再也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他。
见面会结束，在去车站的途中，和我顺路的女孩拉住我滔滔不绝地向我安利哥哥，我不好打断她告诉她其实她说的所有我都比任何人更加了解。
“你有看官网的微博吗？”见我摇头，她一脸“我就知道果然如此”，“第一次追星吧你，你有没有微博？”
“没有。”我想了想，“不对，我有。以前注册了一个小号抢古典音乐会的门票。”
“你怎么这么古板！跟不上饭圈啊！”她目瞪口呆。
“我平时不追星&34;
“不行，我得好好调教一下你，手机给我。”她在我犹豫时干脆一把把手机抢过去，“要不是看你真心喜欢他，我才懒得帮你。”
她捣鼓了两下，用我的手机号给我新注册了一个微博，在她的安利下，我又乱七八糟地关注了一些流量明星和八卦账号。一时间消息都刷不过来了。她让我点开z耀公司的官方微博发布的最新一条消息，哥哥在今天晚上十二点会开通官方微博。
“等到今晚十二点，你评论他说不定会被翻牌呢。以后也要记得多用微博给小哥哥打call，净化搜索词，提高流量数据还有控评什么的。”
“追星好复杂”听她语重心长地给我介绍，我头都大了。
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了，我打开手机，发现有一条未接来电，是一个本市陌生的电话号码。
我回拨，对方没有接。我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我拿着手机睡眼朦胧地坚持到十二点，十一点五十五的时候闹钟突然响起，我抖了一下清醒过来，连忙打开微博。
等了几分钟，官网了一个叫做“夏常安”的微博。
我连忙点进去，他刚刚发了第一条微博，是简单的大家好，配了一张在见面会上的图。评论下是满满的爱心和大段告白，我编辑了好多话，写写删删，最后只评论了一句“加油，要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没有头像，连名字都是手机号自动生成的一串数字，像个僵尸粉。我发出的评论很快就被淹没。
我关了手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子里全是那首他写给我的歌。
就让我用这样的距离陪伴着他吧可是我真的应该这样做吗
不要再让我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