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的到来
我睁开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看上去像是一个地下室，却不是记忆中的地方。管道已经废弃很久，上面刻着药厂的字样。
我想动动身子，但发现自己被严实地绑在一张小沙发上，双手反绑在沙发背后。沙发又软又重，我深深陷在里面。我试着动了动手腕，周围没有可以能够让我利用的东西。
我屏住呼吸观察周围，听不到人声和汽车行驶的声音，这个地方一定不在主城区。就算大声呼救，恐怕也无济于事。
“吱呀。”地下室的铁门开了，那里站着一个人。
“你终于醒了。”他从容地关上门，走下台阶。
即使看不太清楚他的样子，他低哑的声音已经足够勾起我所有关于幽闭和昆虫爬过一般触感的恐惧。
现在一切都搞砸了。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又一次，黑暗阴冷的空间，我和他。
“不要害怕，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他有在你的面前说起过我吗”
我往后缩了缩:“这里是哪里 ”
“嘘。”
他不回答，而是拿出手机对着我，屏幕的光映得他的表情更加兴奋。
闪光灯让我不适地低下头，他检查着拍下的照片，但歪了歪头，不怎么满意。
“看到你这么害怕的表情，你哥哥一定会很担心。&34;
“你究竟想干什么 &34;
我深谙他的说话之道，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每一句都会让我心惊肉跳。
我该怎么逃出去这里的环境完全是陌生的，我甚至不确定还在不在本市，这样的话我提供给尹居寒的信息完全派不上用场。
&34;这一切还要多亏了你那个哥哥。就算他没有跟你提起过，你的朋友不是都查到了这些了吗”
他在我的背后俯下身子，以一个亲密的距离贴着我，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就像是朋友之间的聊天。
“因为一次的大意而有了缺陷，怎么小心翼翼地掩藏起来，最后还不是因为你哥哥的一句话，就让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是你的想法太过于偏激”我咬着牙说。
“你就知道所有的事了如果没有他，那个被所有人看好的人就会是我。”他说到这里，眼神格外凶狠，“他不仅夺走了属于我的机会，还让我没有了重新开始的资格。其实只差一点，真让人不甘心。”
随着他的叙述，我感受到匕首在我的手背上缓缓游走。
“疼吗？”锋利的刀刃刺破了我手上的皮肤，他微微用力，冰冷的刀尖就陷进了我的手背。
“我连疼都不敢叫，因为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给别人带来的可乘之机，就会让你落后于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人，错过机遇。”
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倒是现在很享受我的反应一般，把这当做一个绵长的游戏。
“呜”我用尽全力不要痛呼出声，疼得冷汗直流，“你现在做的所有事都没有任何意义。”
皮肉被割开的感觉让我清楚地知道，他如果再用力几分，我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资格碰钢琴了。
“可是至少现在，你有一点点体会到我的感觉了。”
“你真可怜。”我压抑着因疼痛而流出的生理眼泪，憎恶地看着他。
“是吗”他舔了舔嘴唇，有些悲哀地笑了，“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我和夏常安真的很像，因为我们都选择用那么多年，去肖想一个自己没有办法得到的人。”
我虚弱地笑道:“你和他一点也不像，也永远不会一样。”
“也许吧。”他眼神闪过一丝狠戾，把匕首扔在一边，松开了脖子上的扣子，“你知道我和他为什么会打起来吗”
我看着他。
“他怎么舍得告诉你，是因为那天我戳破了他强迫自己保护起来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他那个时候的样子，我真想让你看一看。”
“你要干什么”我无比后悔刚才那有可能激怒他的回答。
“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他附在我的耳边低语，把头埋进我的颈窝，兴奋地碰着那里的皮肤，“来折磨他。 ”
“滚开! !”
他碰到我的一瞬间皮肤下意识地回忆起那些肮脏的痛感，我别过头想要躲开他的触碰。
“我哥哥他们一定已经发现我失踪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过来！”
“也许如你所说，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什么都不能改变。但我只是想看看，他难过起来会是什么样。”
他掰着我的头，狠狠地咬了一口我的脖子，在我痛苦得倒抽一口凉气的时候，又缓慢地舔舐着咬破的伤口。
“很明显，这就是最好的办法，对吗”
“滚滚开”我语气发抖。
他满意地笑了，伸手解我衣服的扣子，在他故意显得温柔亲密的触碰下，我喉咙一阵恶心。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急促又不懈的来电。他骂了两句，不得不接起了手机。
“不用你来提醒我!我知道要怎么做你可别忘了，从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在一条船上了”他的语气很激动。
我把嘴唇咬出了血，看着他走了回来。
“这地方不能待了。”他用胶带封住我的嘴巴，摸了摸我的脸，“别怕， 我去办一些事，马上就回来。”
他看了一眼手机，套上黑色的外套匆匆出门。
我听到铁门在外落了锁，暂时松了口气。手上半结痂的伤口被粗砺的绳子磨得钻心地疼，我望着排风口，那里给地下室带来了唯一的光。
萧澈很久才来一次，捏着我的下巴把水灌进去。
他显得格外暴躁，似乎遇到了什么难缠的麻烦，每次都匆匆离开。
已经过了多久了家里的人一定担心坏了
我开始发烧。喉咙一阵火燎一般的痛感，冷汗让我渐渐神志不清。
我其实梦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在法庭的被告席上，少年双手被手铐束缚，但只是淡然地看着前方。说到那个人的名字，他露出了不该属于那张脸上的阴鸷表情。
“法律不能让他付出的代价，我来让他付。我认罪，因为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审判结束时，他被几个警察押送，路过了我和爸爸妈妈面前。
那是他看我的最后一眼，决绝，心痛，却如他所说，没有丝毫后悔。
再然后。
“以后别再来看我了，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我们之间只隔了一层玻璃，他只是这样交代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他越来越瘦，越来越憔悴，越来越不愿意和我见面。
即使是我要出国的消息，后来他也只是破天荒接了电话，但一句话也没说。
我握紧了拳，指甲陷进肉里。那件事过后，我似乎总是无意识地这么做，好几次被爸爸惊慌的拉过。
“昀筝昀筝，为什么要困住你自己呢”心理医生在叫我的名字。
“是我我困住了他”
“为什么是你困住了他”
只有我和他知道。我把我自己困在地下室的黑暗和水滴声里，把他困在了他的二十岁，困在了那一面玻璃的后面。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过了很长时间，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勉强恢复了一些意识。
“这里面有人吗”
是谁
“你在里面吗”
是他是尹居寒！
&34;呜呜呜”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欣喜若狂，奈何被胶带封住的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有得到回应过后，外面没有了任何声音。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门咣咣作响，他正试图用什么东西敲开铁门上的锁，老旧的门框摇摇欲坠。
“你真的在这里!”
门应声而开，突然而来的光亮让我眯起眼睛，尹居寒现在门口，就像万圣节那天晚上，我被困在了黑暗的器材室的时候一样。
我没有来得及高兴，因为我远远地看到了此时恰好外出归来的萧澈在他背后，藏在黑色长袖下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呜呜呜!”我拼命摇头提醒他。
“你别急，我马上过来帮你解开。”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萧澈向他扑了过去。
尹居寒被卡住脖子拖了很远。他虽然马上挣脱，但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时萧澈不断挥着手里的匕首，他完全落了下风。
我从听到的闷哼声中无法判断谁受了伤，心急如焚。
萧澈把他抵在墙壁上，他指着萧澈握着刀的手，那把刀离他的眼睛越来越近。
他咬牙蓄力一脚踏在萧澈的伤处。那只腿狼狈地半跪了下去，尹居寒喘着粗气，有些费劲地咔的一声往后拧断了他的胳膊。
“啊!”萧澈捂着胳膊惨叫，缩成一团。
做完这一切过后尹居寒站在原地，喘了会儿气才有点踉跄地向我走过来。
他瞪着我惊险过后无法抑制的眼泪，冲我笑了笑，脸上又青又紫，还被划了一道口子，磕破的嘴角有几颗血沫。
“看来我揍他还是轻了。”他给我拉上衣服。
“呜呜”我提醒他。
“我还没这么打过架呢，这下算不算又做了一件以前没做过的事。”他手有些脱力地撕开了我嘴上的胶带，“你还好吗 ”
“你你没事吧”我嗓子干痛得差点不能发出声音。
“我看上去像有事吗”他用了很长时间才割断了沙发上的绳子，“倒是你， 你已经失踪两天了。”
“你怎么一个人就过来了”我勉强收了一下眼泪，“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是把之前你给我说的地方找遍了，再查到这个废弃工厂上面来的。”他把绳子全部解开扔到一边，“你出事之后奶茶店的监控资料被人拿走了，我查到跟单西然有关系。我一直盯着她，不过她没有什么大动作，还好我之前有所警觉。
“这里是之前单家投资但没有投入使用的丰鑫药厂，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在这里，所以一个人过来了。还好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面对他得意的神色，这一次我却觉得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要再次决堤:“那我不是更幸运吗”
“小学妹果然还是在不嘴硬的时候最可爱，你能再说一遍，让我把它录下来做成手机提示音吗”
“尹居寒”我想生气又想哭。
“我看你哭丧个脸，开个玩笑嘛，再说要录也——你手怎么搞成这样 ”
他的笑容在看到我手上伤势后拧成了一个很好笑的表情。他只碰了一下我就痛得直摇头，他无措地收回了手。
“我车就在外面，我现在马上送你去医院。”
尹居寒扶着我站了起来，我的双腿因为长时间被绳子的紧勒而有些无力。他一个趔趄才帮我稳住了身子。
“皮肉伤而已，没事的。”我看向角落站不起来的萧澈，手上的伤口似乎又经历了一阵皮肉翻滚的剧痛，“他怎么办 ”
“我已经报案了，剩下的警察自然会处理，单西然那边也够她自己折腾的。”
我点点头，我所害怕的一切总算都过去了。
萧澈突然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表情竟像个游戏赢了的孩子，那样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恍惚笑容让人浑身发凉，我有些害怕地抓住了尹居寒的衣服。
“不用管他，罪有应得而已。我还嫌我动手不够重呢。”
萧澈笑得满脸都是眼泪，阴毒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夏常安他还是输了。 ”
他像是在做最后的决定一般，用力让那把刀没进了他的胸口。
“因为我马上就会得到解脱，而他不会。”
他牢牢地握着刀柄，带着眼泪闭上了眼睛。
“!”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极端举动的我大骇，肺部的空气被瞬间抽干一般无法呼吸。
“别看。”尹居寒伸手挡住我那一侧的视线，“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
阳光照在我的脸上，郁结于心中的结随着阳光的温暖而消融，我从未觉得如此轻松过。
我知道这一刻，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新生。
尹居寒扶着我走到车前，我们一起等警察的到来。他的脸色苍白得厉害，撑了一只手在车窗上，呼吸不稳。
“你脸色好差，刚才是不是受伤了”我担心地再次跟他确认。
“可能刚才打那一架有点低血糖吧。不过看你这么为我担心，我就算真的有”
“停!你还是少开这种没轻没重的玩笑。”果然还是那个他。看他仍然嘴巴一开就说个不停，我打断道，“我们先上车吧，坐着你可能会舒服点。”
“嗯，钥匙”
他瘪嘴笑了笑，但身子一歪，我连忙吃力地架着他让他靠着坐下。手上一片湿热，我看着自己被新鲜血液染红的手和衣服，愣了。
接着我惊慌地发现，在尹居寒深色的外套上，血已经浸出大片色泽不明显的痕迹。
我们过来的一路上，地面断断续续猩红的颜色让我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