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集训日常
回到集训别墅之后我被温切斯特老师单独叫住了。
“这次参加集训的有不少管弦乐团的同学,市交响乐团在下周有个汇演,我已经报了一个交响乐项目。”
“是我们学校单独的管弦乐团表演吗?”我问。
“嗯。不过我们的管弦乐团还缺一个优秀的钢琴手,我觉得你非常适合,你有兴趣吗?”
我想了想点点头:“老师,请问是什么曲目?”
“莫扎特第六钢琴协奏曲,不算很有难度的一首。正好是你在一次培训课上的课后作业,只是配合时间有点急,有把握吗?”
“不会特别赶。谢谢老师,我会尽快联系管弦乐团的同学,一定好好表现。”我很有信心,对与管弦乐团一起合奏演出也很期待。
去琴房练琴时在走廊遇到了同样准备去练琴的谌星辞。
我其实很佩服他,因为他即使确定了学习指挥,也没有落下小提琴的练习,甚至更勤奋了。我想对小提琴的熟稔能帮他掌握更好的乐感。
“我们好像很久没有在琴房外面遇到了,最近在练哪一首”我问。
“《夏日玫瑰》,比较有挑战性的曲目,在看哈恩的演奏视频找感觉。你呢”
“《奥赛罗》,前段时间尝试过,不是特别满意,我准备换一下指法再试试。”我叹气,“啊真的好难”
“感情的话,你应该试试看下原作的歌剧, 比如前段时间在国家剧院的那一场。”
“行,我试试,谢啦。”我点点头,打开了琴房的门过后又下意识地叫住了他,“谌星辞。”
“嗯”见我犹豫不开口,他走过来,“怎么了 ”
“我听学长学姐说,下学期学校有很多交换和留学的项目,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指挥系国内的学校并不拔尖。家里已经在帮我联系在柏林的老师,我应该会一边学习,一边去交响乐团面试。”
他把钥匙插进锁孔,没有着急转动,而是也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呢?”
“我其实还没有想好。我爸很早就在问我关于出国意向的事了,但我还没有任何决定和思考。”
“嗯。”我期待他能有点什么看法,但他只是点点头。他没什么反应我也不打算再说什么,这时封间意突然风风火火地跑上了楼,话都还没说就要把我往下带。
“干嘛我练琴呢。”我推了下他。
“我们去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人我都凑得差不多了。谌星辞,你要不要一起啊”
“不去。”谌星辞摇头,“你也别带坏她。”
“你不去算了,我和夏昀筝去。我说你们俩神经怎么老绷这么紧,大家聚在一起还不趁机好好玩玩”
我把谱子给他看:“哪有时间, 你帮我把这首曲子弹熟我就去,而且刚刚老师又给我布置新任务了。”
“你还担心完不成任务吗练琴又不急于这一时,听我的。”
“哟,你要每天都想着练琴不急于一时,四月的全国大赛你就等着完蛋吧”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推推搡搡地带走了。
一起玩的有十个人左右,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在我心里被列为乖宝宝,不会参与这种事情的顾霜和叶婷也在。
说到乖宝宝本来拒绝的谌星辞最后也跟了过来,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拿了张9的扑克牌,悄声问谌星辞:“我以为你会觉得这种事情很无聊,干嘛跟过来?”
“是很无聊。”他拿了自己的号码牌,若无其事地往沙发里靠了靠,“所以今天晚上琴房加班。”
“嗯,一起吧。”我把《奥赛罗》的曲子收进包里。
封间意说的没错,大家聚在一起尽量珍惜还能相处的时光吧。
“谁是7号”叶婷扬了扬手里的纸牌。
“真心话。”谌星辞把纸牌放在桌上。
&34;好。”叶婷眼睛一亮,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问道,“形容一下你喜欢的女孩子类型。”
她一问出口,封间意很配合地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我埋头去喝饮料。
谌星辞犹豫:“没有想过。 ”
她追问,炯炯地盯着他,语气之间都是自信:“没关系啊,现在想想也可以。”
这么明显,她是什么时候我坐在他们俩的中间,想要忽略她的灼灼视线都难。
也应该讲究个我脑子里跳出了一个叫做“先来后到”的词语,一不注意把易拉罐捏得咔一声响。
他会怎么回答恐怕我比叶婷更想知道答案。
“应该是那种不是很聪明的类型吧。”
“噗嗤。”一边的顾霜笑出了声。
这算什么鬼的回答,我皱眉去看谌星辞,却正好看到他有几分好笑地也注视着我。
我脸红什么,关我什么事啊,我聪明着呢。
叶婷看着我和谌星辞一愣,“为什么呢 ”
“跟这样的人相处,不会太累,也不会太无趣。该下一轮了吧。”
谌星辞抽到了叶妍学姐,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大冒险:和一个异性碰鼻尖十秒钟。我以为她会选封间意,但她选了不怎么熟的白尉。
我们又玩了几轮,我也被回答了今天内裤颜色的封间意抽到说了真心话,问题非常夸张。封间意贼兮兮地和我说这只不过是日常耻度而已,我扶额,笑着对封间意说:“我觉得你和我一个叫陆菲乔的朋友一定非常合得来。”后来又玩了狼人杀之类的,事实证明革命感情还是狼人杀上建立得最快,连一向喜欢选择沉默的谌星辞都比平时话多了很多。
玩了一会儿大家也饿了,又懒得出门吃东西,别墅里有厨房,就有人提议刚刚真心话大冒险被抽到的人去做夜宵。
“被抽到还要去做饭啊?我只会做法国菜,这里有材料吗?”又是封间意。
“别装了,快点吧大少爷。”叶妍姐好笑地翻了个白眼。
惊叹于叶妍姐好像在他面前就格外活泼的我,收拾收拾也过去帮忙。翻出菜谱决定挑个最简单没什么技巧的,做土豆烧排骨。
我洗土豆的时候才看到谌星辞一言不发地跟了过来。
“你会吗?”他问。
“一点点。不然你来?”我致力于寻找谌星辞的短板。
他摇摇头:“我不会。”
“你也有不会的啊?”我打趣,“正好我们一起学。我看看菜谱你可以帮我切排骨吗?”
“嗯。”他从容地拿起了围裙系在了腰上。
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一起玩狼人杀,现在他又在旁边围着围裙切排骨,这样的机会实在是有生之年系列。他比最开始的时候让我觉得温暖可爱了很多,即使偶尔还是黑一黑脸,也不会让我觉得他是在表达讨厌反感的情绪。
做完了前期工作,我发现灶台的火怎么都点不起来。我探头问另一边好像真的在做“法国菜”的封间意和叶妍姐。
“叶妍姐,你那边的灶台可以用火吗”
“可以呀,可能这边的东西太久没用了,你再试试。”她因为封间意捣乱而忙得焦头烂额,头也不抬。
“没事,可以了。”谌星辞又啪啪拧了几次,总算打上火了。
我往锅里倒油,端起谌星辞切的那一盘整整齐齐的排骨,叹为观止。
“我老早就想问了,你是不是有强迫症啊”
“你不觉得这样更好看吗”他一本正经地反问,固执地守护着他强迫症的尊严。
“多累。再好看还不是要被下锅。”我贴着锅全部倒进去。
快要能出锅的时候火突然又没有了,我正反复拧开关,火苗突然蹿得老高,我差点被燎到头发,谌星辞一把把我拉开,把火调小。
“你离得太近了,小心一点。”
&34;谢谢”我抬头与他担忧的眼神相遇,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看,抽出手说:“我衣服好像打湿了, 我去换条围裙!”
我心神不宁地换了条围裙,中途穿反了一次,磨磨蹭蹭地回来的时候谌星辞已经关了火。
“唔好了吗”我尝了一口,就打开旁边的矿泉水盖子,灌了几口水,“怎么那么咸你究竟放了多少盐”
“我按照菜谱上放的。”
“可是菜谱上不是说放一点吗,你摸着良心说,是不是起码放了一整勺。”
“是它没有给出精确的刻度,我怎么知道那个点的剂量是多少。”他拿起菜谱又看了一遍,似乎仍然不知道错出在哪里。
“那你也应该往少了放吧。”我又拿了个勺子示意他也尝一尝。
他顺从地尝了一口,皱眉,被齁到的样子让我忍俊不禁。
“没事儿,再加两个土豆和和吧。咱们可千万别再放盐了。”我又洗了两个土豆。
他又尝了一口,脸皱了一下仿佛在确定是否已经没有其他办法能救:“这个办法真笨。 ”
“是挺笨的。要不是有人一勺一勺往锅里加盐,我至于用这个真笨的办法吗”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会慢慢学。 ”
居然没怼我。我一不注意差点把手里的土豆掉在地上,联想到刚才的真心话大冒险,没头没脑就嘀咕了一句:“哦,那以后你喜欢的人一定很幸福咯。”
他把水龙头关掉,从我的手里拿过土豆:“她可长点心吧。 ”
我盯着土豆骨碌碌滚进碗里。
第四天到了专业课授课时间。我的老师正是宋檀老师,和我一起上课的还有林音书。她全程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时看看我,有时又盯着琴键不说话,一个小节她不在状态地错了好几个音阶。
下课后宋老师给我和林音书一人发了一张讲座的传单。
“这里有一个钢琴文化的讲座,需要几个学生配合表演,如果你们有想法,我可以向主办方推荐你们。”
“谢谢老师。”主办人正是我比较欣赏的钢琴家中的其中一位,“我参加。”我说。
“我也参加。”林音书犹豫了一会儿。
“好,我这就把你们的资料报上去,估计接下来不久他就会找时间和你们商量表演的事情了。加油。”
下课后,我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无意间听到的宋老师的通话,犹豫了很久去不去找她。期间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商衡歌扬着下巴说你又多管闲事的样子。
好吧,如果不问,帮叶妍姐送资料也可以。我这样想着,敲开了宋老师琴房的门。宋老师正坐在临时安放的一个办公桌前。桌子上是一张很多年前的海报,上面印着“天才少年钢琴家”、“个人演奏会”的字样,上面是商衡歌年轻傲气的脸。
“他是不是很出色,很耀眼?”宋老师突然开口。
我连忙表示抱歉地移开视线:“宋老师。”
“这是他十六岁的时候,你这个年纪,一定认识他。”
“我十年前在全国大赛的后台遇到过他,那次比赛他弹的是《唐璜》,是我印象最深的《唐璜》演奏。但是前不久我是在一家西餐厅再遇到他的,他给那里的钢琴师代班。他弹奏了《水中倒影》才让我反应过来认出他。”
“是吗?他的天赋让人摸不到门路,也看不到极限,在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遇到过像他这样的学生了。”
“他是您的学生?”这么说算起来他还是我在越途的师兄了。
“恐怕我是唯一一个教满了他四年的音乐老师。”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叙述中,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他的性子直来直去,又犟,在学校里连老师也管不住他。老师想要给他处分,他总是能甩上大把大把的冠军证书让老师无话可说。”
她一边说,一边笑着摇头。我跟着她也笑起来:“他好像的确是这样的性格唔,虽然我不怎么了解他。”
“很特别吧。你的同学隋玉,最开始和他的琴路有些相像呢。衡歌比他更加无拘无束,他比衡歌更加深厚沉稳。”
我点点头,又想到了他似乎带着烟味儿的《水中倒影》。
“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性格,才会在听到他的钢琴的时候,充满了对他的羡慕吧。”
“这么说你很羡慕他?”
我点点头:“我也希望可以像他一样,不被曲谱束缚。”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想到了另一个人。
“这样啊。”她赞许地笑了笑,“不仅是你,连我都很羡慕他。”
宋老师把那张海报放进抽屉里,往窗外看了看:“夏同学,你愿意陪我出趟门吗?”
这是市内的一所高级墓园。我和宋老师到的时候,商衡歌就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地下全是烟头。
“宋老师。”他顺着宋老师身侧看到我时有些意外:“很巧。”
宋老师把一束百合花放到墓前:“我听说你每个月都来这里。”
“来看看朋友。”半晌过后他点燃了一支烟,“宋老师,那个机会留给别人,回报比较大。”
“真的不再考虑了?衡歌,我们都不想你留遗憾。你说你需要时间,但现在看来,你给自己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遗憾?”他烦躁地按着打火机,“那是你们的遗憾,不是我的遗憾。”
“我不相信一个人会放任自己和以前的坚持背道而驰,我不相信你一点也不觉得对自己有所亏欠。”
“不是我对自己有所亏欠,是我对她有所亏欠。”他声音颤抖了。
“所以你要做所有人,包括是她也不愿意看到的那一个选择吗?”一直语气柔软的宋老师有些急了,语气也有了质问的意味。
“也许吧。”他沉默了一会儿,把那支没动过的烟踩灭,骑上了摩托车。
“你还会去那个西餐厅弹钢琴吗?”见他准备离开,我连忙问。
他愣了一下,摆摆手:“不会了。你要是想来找我,宋老师知道我的一切动向,对不对?”
“衡歌”
引擎的嗡嗡声切断了宋老师的话,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宋老师?”我不明白这其中的始末,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今天让你陪我过来难为你了,还让你陪我看了一出闹剧。他们两个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了。”她叹气,“我答应她要为衡歌做的事,没有办法做到。还是说,我的坚持是错的?”
墓碑上的名字是齐姝,照片上的女孩眉目清秀,笑容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