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暴风雨前
消防车的警报声不绝于耳,我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没有踩上真实的土地。
“里面情况怎么样?起火多久了?可以告诉我吗?”我拉住一个等候的医务人员。
“十几分钟前接到报警,起火原因不明,人员的伤亡情况未知。请问你是这栋住宅的业主吗?”
“不明未知”不等他说完我就心急如焚地想再往里看看具体情况。
“小姑娘,你不能进去!里面太危险了!现在火势还没有完全控制,你再进去会为我们的救援增添麻烦!”
“好我清楚这里面的房间构造,我可以帮你们尽快找到人!”我攥紧拳头,明白这个时候再坚持进去绝对是不明智的选择,“上去走廊的右手边的三个房间,左手倒数第一个房间是有人住的卧室,请你们重点搜这两个房间!拜托了”
我坐在马路的边缘,出神地看着眼前燃烧的烈火。
他生命的轨迹不会因我发生任何变化一直以来是我自负了吧我以为自己已经做了很多,但我从来没有真正走近过他。
我不该走,不该那么任性地和他吵架,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在他那么需要安慰和陪伴的时候。
为什么他问我的问题,等不及我的回答就关上车门,为什么他会神色不定,让我不用给他打电话我都明白了。
我把头埋进手臂里。
我想要改变一切,但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重蹈覆辙。
“昀筝,你还没有走吗?”
我抬头。
隋玉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子,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正惊讶的看着我。我没有回答,他便疑惑地蹲了下来。
我我不止幻听,还幻视?
“你怎么哭了别,别哭。”他看到我抬起的脸,从兜里摸出纸巾包拆了好几次才拆开。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我任他笨手笨脚地把我的鼻涕眼泪糊做一块,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我去了超市一趟,回家就发现房子失火了,做完业主登记才看到你。”他忧心忡忡地望了一眼别墅。
“那,那阿姨呢?阿姨是不是还在里面?!”
“我妈先去陵园了,我刚才给她打电话通知她快点回来她没接,不过应该没事。”
心情比坐过山车还刺激,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好人没事就好。”我躲开了他给我擦眼泪的手,恨恨地瞪着他,“不用擦了,你扶我起来。”
他扶我站起来后我用尽力气推开了他,他一个踉跄,怔怔地看着我。
“去超市?!去超市能不能也麻烦你抽空接个电话?!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什么反应都没有!我以为你在这里面!我刚才走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让人误会的话又是什么意思,能不能不要总是做出一些会让身边的人为你担心的举动?!”我指着越来越猛的火势,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的火。
说完过后他仍然以那副呆呆的表情看着我,我却忍不住掉下眼泪。我们俩以这种奇怪的方式面面相觑。
“昀筝我对不起。”他终于有点反应了,抬手抚去我的眼泪。
“对!是啊,我怎么忘了还有对不起!”我一把擦掉眼泪,刚才过度的担心情绪此刻完全演变成愤怒的情绪。
“对不”他又要开口,在我愤怒的眼神下自觉的没有说完,“那以后我会尽量减少对你说这三个字的机会。”
“随便!反正我一点都无所谓!”我吸了吸鼻子,气得牙痒痒,又想骂他又想哭。
“让开!让开!”正在这时,消防员抬了一副担架从别墅里出来,打开了救护车的门。
等一等别墅里怎么还会有人?
躺在担架上的是韩阿姨我拽住了隋玉的衣袖,而他看过去后脸色一下就变了,即使是在熊熊烈火的映照下也苍白失态。
“阿姨不是去了陵园吗”
“她去l陵园了我,我不知道”他趔趄一步,像在给自己解释一般。
我当下来不及有什么猜测,心乱如麻地拽着手掌冰凉的他过去。
手术室萤绿色的灯一直亮着。
我办完了手术的手续回来,看到隋玉靠着椅背,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术室的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姨会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我坐下来,把那一堆手续叠好。
姚阿姨不久也赶到了,她去护士站给我们要了两盒牛奶特地温热。我望着隋玉的侧脸,把牛奶盒拿在手上,半天没心思拆开。
我现在所有的想法都是猜测,但只有这样的解释,所有的一切才能说得通。我的肯定多几分,失望就多几分。
“隋玉,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我声音颤抖,他不说话我便继续,“刚才救护车里的医生说,阿姨是着了火过后才进去的。她被发现的时候晕倒在你的卧室里。”
他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松动和波澜。
“昀筝。”姚阿姨用眼神制止我。
我没忘记她对我说过的话,深知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刺激他,忍住了问下去的欲望。
姚阿姨拍拍我的肩膀,把我叫到一边的走廊里。
“我留下来尽量找时间和他谈谈。尤其是你,在他面前不要过分紧张给他造成压力。这句话我早就提醒过你了。”
“姚阿姨您的想法和我是一样的吗”
“嗯。不过我们暂时都别再提了。他对你的话的反应,比你想象中更敏感。”
“我知道那么说是我冲动了,但是我没有办法这么快接受和理解我不想相信这样的真相。”
“好了,别说这事了。房子那边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她和隋玉,还有你,都不能没人照顾。这几天我把工作推了,就待在医院。”
“嗯,谢谢您,接下来得多麻烦您了。”
手术结束,韩阿姨的外伤并不严重,只是吸入了浓烟所以还处在昏迷状态。我陪隋玉去办住院手续。
他一笔一画写完了他的名字,愣神于那张单子。
“隋玉”直到我提醒他,他才把单子交给登记的护士。
韩阿姨已经被安置进了病房。隋玉的手久久地停在病房的门把手上,喘着粗气猛地把手缩了回去。
“你如果觉得累,在外面坐一会儿再进去也可以。”我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他突然反手抓住我的手,找到了唯一的着力点一般用力得过分。
“昀筝我要怎么办”他无助地望着我,“你知道吗,在那里面的人应该是我可是我都是因为我在最关键的时候,后悔了。”
他在我手上施加的力量让我疼得本能地想要缩回去。
“她是为了我才回来的。”
已经猜到,只是从他口中承认这么让我难过。因为我想过是意外,想过是别人,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他自己。
“隋玉,阿姨现在就躺在里面,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说这些话”手腕处越渐深刻的疼痛终于让我忍不住挣脱了他。
被他扼住的地方俨然出现了几个月白色的痕迹。而他就像被那几道痕迹深深刺痛了一样,瞳孔一缩。
“为什么我的存在,总是在弄疼身边的人呢”
他问完后只是眼睛也不眨地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和我一起进去吧。”
我没有得到他的回答,过了没一会儿,他安静颓然地走了进来。
韩阿姨当天一直没有醒来,隋玉守在她的病床前,他把自己绷得太紧了,除了必要的交谈,再也没有和我们有任何交流。
这天晚上,是姚阿姨先发现隋玉的不对。
当时我正在护士站借毛毯,电话一响我就跑回了病房。
当我打开病房门的时候,隋玉正独自坐在另一张空病床上,看着窗外一动不动,胳膊上的纱布被拆开,汩汩往外流血。
“姚阿姨”我拽住她的衣袖。
“昀筝。”她示意我不要惊动他,“ 先给他处理伤口。我去护士站拿药品,你留下来看着他。还有,锁门。”她轻声带上门。
我跟在她身后,把病房的门反锁上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坐到隋玉旁边去。
我查看他的手臂,伤口的皮肉胡乱地翻卷开,像是他自己又撕扯搅动了一遍,鲜血淋漓。
“你有没有听到”他拉住我的手,冷不丁一句,他的手指上还有黏腻的血液。
“听到什么?”我任他拉着,不忍心再看他的伤口一眼。
“那个时候,我一直听到隔壁有人在哭。”
“什么时候?那个人为什么哭?”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很害怕。现在也是,逃出来的时候也是,看到她的时候也是”他警觉又惊慌地看着四周。
“那我陪着你,你还会不会害怕”我双手握住他的手。
我等着,看他怔忡的表情渐渐缓和了些。不等我多想,他又六神无主地缩回了手。
我又伸手去把他的手轻轻握住:“怎么了, 你不愿意相信我,不愿意让我陪着你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我不是一直都在这样做吗,虽然我做得不太好,但是你也要对我宽容一点啊。”
“我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
我看到他这副久违的样子更加心酸,但我不能在他面前掉眼泪:“就怕你现在说了, 明天早上又给忘记了。”
敲门声响起,姚阿姨回来了。她看看一直望着我的隋玉,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吩咐我帮忙换纱布。
没有惊动护士,我们一起处理了他的伤口。等到他睡去,姚阿姨和我才走出病房。
“你还好吗”
“没事,我没事。”我深呼吸。
“他的举动完全超过了我的预期程度,他的治疗不能再拖,只是现在等他妈妈醒了我会马上和她商量。”
“我也没有想到,他已经这么严重了。”
我手里那袋换下来的带血纱布,触目惊心。所以等到明天早上,他又会忘掉今天晚上的一切吗。
果然,到了第二天,隋玉对昨天晚上的事只字不提。在姚阿姨的旁敲侧击下他也没有什么印象。
“昀筝,昨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等姚阿姨出去了他低声问我,显得有点紧张。
我想起姚阿姨对我说过,他不可能对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印象,再加上在别墅的时候他对我关于韩阿姨的陈述,他一定隐约意识到了。
“你全部都不记得了吗?”我隐晦询问。
“我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他的样子让我无比心酸和讶异,他可是记忆力超常的钢琴小天才。
“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也挺早就睡了。”我避开了他疑惑探究的眼神。
他没再继续追问,目不转睛地盯着点滴下落。
我困倦地整理陪床上的东西:“你也别担心了,医生说就这两天,阿姨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嗯。”他灰败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惭愧,“你说的对,我早就应该自己调整过来的。我现在能做什么吗?”
“你问我?”他主动提出要求,我精神一振,“嗯我想想。你能不能下楼买点早餐回来?姚阿姨等下过来肯定没吃早饭,而且我也好饿。”
“好。我现在就去,你等等。”他点头出去。
“那你快点回来啊。”我巴不得他在病房外多逗留一会儿,但又不想让他独自在外边太久。
隋玉出去了不久,我刚想靠在旁边的椅子上眯一会儿,就见韩阿姨的手覆上了氧气罩。
“您醒了。”我连忙过去,“您先别起来。”
“隋玉呢?”她沙哑地开口,要拿开氧气罩起来。
“他很好,他去买早饭了。您昏迷以后他就一直在照顾你,昨天一天都没有离开。”
她终于放心地躺了回去。
“对不起阿姨,以前我因为你对隋玉的态度,对你有一些误解。”
直到昨天早上之前我都把一切的可能性偏向于她。
“这不是你的错。”她叹气,又微喘地继续说道,“我只以为事情都会过去,没想到他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惩罚他自己。”
难道说还有什么隐情?我对她的这一句话存有太多疑问。
“您先休息。您刚醒过来,现在就不要想这些事情了。”我说。
她正欲再解释,病房的门打开了,隋玉提着袋子,视线撞上韩阿姨的眼睛,迅速移开。
“我饿了好久了你怎么才回来,让我看看,你都买了些什么。这个小笼包我拿走了啊。”我走过去翻袋子,示意他去病床边坐下。
“妈,您醒了。”他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韩阿姨动了动,也是有些尴尬地偏过头。隋玉一言不发地给她掖好被角。
“我去找表姑了。”我叼着小笼包轻轻关门出去,把时间留给他们。
“醒了吗?”在走廊正好遇到过来的姚阿姨。
“嗯,应该没事了,隋玉刚刚进去。姚阿姨,关于隋玉的情况,您现在有确切的诊断吗?”
“那天晚上你也见过了,对一段造成严重心理创伤回忆的丢失,有时会伴随着不同性格出现。是重复的解离性失忆症的表现。”
尽管我不明白什么是解离性失忆,但按照隋玉的举动我也能理解个大半。
“所以隋玉在这个病症发作的时候,会忘记他父亲已经去世的事,就像那晚在别墅里一样?”
“他不寻常的行为应该都是最近受了很大的刺激导致的极端行为,恐怕童年时期就有这种病症的出现。不知道那时有没有经过治疗。”
“童年时期?”我想到了在隋玉房间门上的防盗链和韩阿姨奇怪的话。
“没错。我准备让他们暂时去我家住一段时间,跟他妈妈商量过后再正式进行”她顿了顿,“心理治疗。”
“在这方面我也不能帮上什么忙,所有都得麻烦您了。”
“没事儿。一口一个麻烦谢谢的。居寒要是知道你跟我、跟他这么见外一定很不开心。”
时间又过了几天,隋玉的心情渐渐平稳了下来,韩阿姨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她和隋玉关系的改善我也看在眼里。
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叶妍学姐的电话通知集训,再者出来这么多天家里人都很记挂我,我知道我该回去了。
姚阿姨拒绝了我独自回家的想法,叫了尹居寒来接我。我跟姚阿姨和韩阿姨道了别才看到那个一直站在门口不说话的人。
“让他送你下楼吧。”姚阿姨轻轻推了我一下。
我和隋玉进了电梯。
想起我和隋玉初次见面恍惚中也是一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他特别容易脸红,后来还总被陆菲乔打趣,我无法相信他现在是姚阿姨口中需要做“心理治疗”的人。
“这一次谢谢你和姚阿姨了,我之前只想着自己的处境,对你说了很多伤人的话,让你看到了我很多不好的样子。”他靠在电梯角落。
“我也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咱们两个算扯平了。”
“怎么算得上扯平呢”他轻轻摇头,“这几天我在医院里想了很多事,谢谢你从来没有问过我那么做的原因,让我连面对你的勇气都没有。昀筝,谢谢你陪在我身边。一直以来你都是我”他冲我弯弯唇角,句子艰涩。
“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恐怕是这几天他露出的最舒心的表情了,但那么客气疏远。眼里的沉重让我想要落荒而逃。
最好的朋友一直以来是我会错了意,还是他的心情已经变化。这几个字何时变得这么让人失落了。
“要不然我在这里再留几天吧?你介意吗?我跟我家里的人说一句就行,反正也不差这几天。”但其实比起失落,我更加担心他的状态。
“你在这边呆了够久的了。而且作为一个朋友,你已经对我付出了太多,要是再多一些就全部是我欠你的了。”
“好啦,不留就不留,你就不能少说点这些话?”我鼻头酸酸地轻轻抱了一下他,“那你好好照顾韩阿姨还有自己,开学再见。”
“嗯,开学再见。”他扶住我的肩头,“电梯到一楼了。”
我站在电梯门口跟他挥手再见,看着隋玉的轮廓随着电梯门缓缓关上而消失。在门关上的瞬间我把手急切伸向按钮,但电梯已经上升。
我还能见到曾经的那个他吗?
医院楼下停着一辆车,我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车喇叭响了几声,尹居寒坐在驾驶座跟我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我很自然地钻进车里,“我自己回去不就好了。”
“要不是我小姨给我狂灌心灵鸡汤,我前两天就来了。你不心动至少也感动一下吧,我专门请假过来送你回去的。”
“你不还没毕业吗?怎么感觉你那么忙,寒假都没得放。”我系上安全带,有这个人捣乱,难过的情绪都坚持不了多久。
“我今年六月一毕业,就要去我爸的公司上班。”他按着太阳穴,“这件事你先别想了,我小姨说了一切交给她你就应该放心。”
“谢谢,我知道你的意思。”
车行驶着,我观察着车玻璃上雾气凝成的小水珠。无数粒水珠蜿蜒而下,坠进窗玻璃的缝隙。
也许是那场大火给我留下的残余心悸仍在作怪,也许是隋玉大变的性格和态度让我无法释怀,我对“改变”的定义模糊了起来,我一直坚持现在的所有已经与前世截然不同,但那是我重生之后第一次觉得,我也没有办法阻止曾经发生过的事再次发生。
到了家门口,我想要推开车门,旁边却伸了只手拉住我。
“我不止一次地在想,要是我们早点认识就好了。”
“我们已经认识得很早了,怎么样才算你认为的早?”我诧异。
“我说的早和你说的太不一样了,至少应该比现在再早一点。好吧,晚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因为现在的我不是一个被动的人。”他敛去的笑容再次浮现,“上辈子我恐高,那次我在日本抽空去蹦了极,才发现往下飞速下降的时候看到的景色是以前从来没见过的。如果不是重活了一遭,恐怕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这是在劝我关于隋玉的事,事已至此,换个角度看就不用那么纠结,还是说我白白重活了一遭,看东西都看不透啊。”
“不是。我是想说,还有很多以前不知道的、没有体验过的事,现在我都想去试一试。”
“嗯?”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小学妹。”他意外地认真,“我追你好不好?还有很多我和你都没有做过的事,我们一起去尝试。”
“追我?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有什么问题吗?”
“这种事情你也要开玩笑?逗我开心呢?”
“我早就知道我自己的心意了,这次的事只是给了我一个表达的机会。如果我的告白让你心情不错,你可以认为我是在逗你开心啊。”
“你是嫌我最近事儿不够多,人不够烦吗。现在跟我表白就不怕连朋友都没得做?”我觉得有些好笑。
“不怕。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一样。但你只能管得了你自己接受不接受,要不要追还是我说了算。”
“可是我们总之你就别添乱了行不行?”我扶额。没想到这人会在这时候表明心意,但我对他分明没有至少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我问的是追你好不好,又不是当我女朋友好不好,我知道我们要走的路和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所以我也不希望你那么快地答复我。”
他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我的反应,最后自信地笑了。
“要是觉得不自在,你可以把今天的事暂时忘掉,我们就像以前那样自在地相处——不过也不许全忘了。”
他的手放下,我把车门打开了。
“好吧!但还是谢谢你。”我说。
“就当是这样咯。”他慢慢收回手,两手在胸前交叠,“算了,就这样吧。不管我的意思是哪个,你记得我一直站在你这边就行了。”
“所以我现在会觉得,我们已经认识得很早了。”我这才有些感动地摸摸鼻子。
“打住,都是我带的头,咱们俩之间说这些还是咱们俩吗?回见啊。”他摇下车窗跟我告别,往我身后看去。
“回见。”我也回头,只看到客厅落地窗拉开了一半的窗帘。
我打开门,看到哥哥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哥,我回来了!”我把包扔在沙发上,全身放松,重重地坐在他的旁边,凑过去看他正在写的东西。
“我以为你不在家呢——你在写什么?”
应该又是他新作的曲子。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他盖上了。
“工作早就结束了,我回来有几天了。”
“我怎么都不知道?今天是周末哎,妈妈又去医院加班啦?”我东张西望。
“你能知道吗?一个电话都没有。”他把茶几上的一罐冻得硬邦邦的易拉罐拉开,“楼下送你回来那个人是谁?”
“你都看到了?是我的一个朋友。冰箱里拿出来的你倒是放一放再喝啊,妈妈不是老这么说你?”
“嗯。这几天玩得开心吗?是不是拍很多照片?我看你要不是学校有事,都舍不得现在回来了。”
“还可以。”我只想把旅游的事快点敷衍过去,又觉得哪里不对,“等等!你很不对劲,要是以前的你,不是会拉着我把人家打听个遍,今天就一个‘嗯’啊?”
他的语气让我分不清是认真的还是玩笑,“你一向不喜欢我管你这个管你那个,我现在这个反应你还不习惯了?”
“是有点不习惯。”我被他的语气硌了一下,晃晃他,“你干嘛啊?你今天怎么啦?”
“怎么啦?我每次这样你不也嫌烦吗,我何必呢。”他不置可否地怂了下肩,给自己灌了一口饮料。
我被他堵得有些难过,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实习怎么样?”
“说起这个,多亏了杰西姐的推举,我去客串了mv的男二号。公司已经正式签了我做艺人,下个月会有出道的演出。”
“出道演出?!算你们公司独具慧眼,把你留在后台工作绝对是他们的损失!”我双眼放光地看着他那张注定被放到大屏幕上的脸,“快给我讲你拍mv的细节。还有签约你演出在哪里?”
“是见面会。”他清清嗓子,显然在因为我的话得意得尾巴要翘起来了,“你能不能问慢点,让我一个一个回答?”
“你给爸爸妈妈说了吗?他们什么反应?”
“早就说了,你啊,你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他哼了一声。
“因为这个你不开心了?”我捅捅他的手臂,“你不要否认了,你最近真的特别奇怪。”
“我不是因为这个不开心,我是在想老爸跟我说的话。”他反应慢了半拍,拍了一下我的手。
“爸爸跟你说什么了?他不支持你?”
“老爸跟我说了很多。他虽然支持我的决定,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并不是特别希望我进这个圈,我自己也知道需要放弃很多东西。”
“什么放弃,现在说这个词还太早,要看你想得到的值不值得啊。不要想这么多嘛,你还没告诉我,公司怎么就决定把你签下来了?”
听我问,他又来了兴致。我望着眉飞色舞向我陈述签约过程的他,感慨原来这个机会可以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改变和机遇。
“你在写什么?又是新歌吗?”我刚才只粗略地看了两眼,觉得这首曲子格外熟悉。
“不算是新歌吧,自己写着玩玩,什么都还没有想好呢,扔掉的废纸有大半篓了。”他回避。
“要不然给我看看吧,我说不定可以给你一点灵感。”
他张张嘴,吞吞吐吐地又把那张纸藏得深了一些,“你不行。”
“我怎么就不行了?上次不也是我?”
“上次?上次你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
“你怎么那么小气?以前你都不是这样的,每一次写了歌都眼巴巴地想要让我听。”我委屈。
“现在也是啊,但是这首歌不一样。别闹了,乖。”
“那你说说,这首歌不一样在哪里?”听他这么说我更不服气了。
“要是我说,这首歌是我写给一个人的,所以我希望她才是第一个看到的人呢?”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没了刚才躲闪的神态,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又看看那张被他紧紧压着的纸,原来我才是小气的那一个。
“好吧我不看就是了。”
“怎么啦?别胡思乱想。”他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什么胡思乱想啊?本来就是,那你继续在这守护你的惊喜吧,我上去睡觉了。”
我准备起身回房间。去哪里都行,呆在这里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自在。最近在面对他的时候,我不该滋生的情绪太多了。
“给我回来!我的意思是因为是惊喜,所以不能让你现在看到。等我写完过后,第一个唱给你听。”他摸摸我的头发,失笑。
我呆住了。“写给写给我的啊”
“对啊,但是我还需要一些时间你看你看,都怪你!现在惊喜都没了!”他又弹了一下我的额头,还不解气似的,“都怪你!”
写给我的歌原来是写给我的歌啊。
我强行压住想要笑出来的欲望。“要怪也是怪你就这么告诉我了吧。还惊喜,要给人惊喜还什么话都藏不住。”
“是,怪我。那还不是因为你摆出那副表情。”他白我一眼,“所以现在不给看你,还有意见没?”
“没有没有,没有!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听你说,这样的话还是算惊喜嘛。”我嘿嘿笑道。
“得了便宜卖乖。”他看向别处。“你”
我沉浸在兴奋中,“怎么了?”
他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凝滞了片刻,但很快恢复如常:“没事。”
西餐厅。我拿着菜单眼睛往角落的钢琴瞟。
自从那天我和尹程寒吃过饭后,我中了邪一样天天跑来西餐厅,蹲守听他弹钢琴,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步宇,一来二去餐厅的服务员都眼熟我了。看到步宇总调侃几句,开始他还会逗我两句,后来我每次来都会换来他的不悦眼神。
第二天就要出发了,我打算在集训以前最后来听一次,但发现今天弹钢琴的不是步宇。
“你好,步宇今天没来弹钢琴吗?”我在钢琴师休息的时候局促地上前问道。
“前段时间我在准备比赛,让小宇来帮我代了几天班。这小子的钢琴是弹得真不错。”
“那我还能在这里看到他吗?”
“他啊,什么工作都在接,平时很难找到人影,你要是有事,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他。”
我闻言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随便问问。”
我知道自己很难得这样地为一个人的琴声着迷,只不过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听到
我悻悻地走出西餐厅,老觉得有哪里怪怪的,迅速往背后看了一眼,加快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