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四宫夫人
是蓝盏。
沈复之稍稍惊讶了一下也就释然了，虽然之前没得到消息，但是——南风的正经女主角，怎么看都是蓝盏会感兴趣的角色。
不用和其他人再多说话，她反而松了口气，率先朝蓝盏坐的位置走了过去。
陈藻在她背后却狐疑地嘟囔：“她没签经济公司，怎么消息也来的这么快……”饶是如此，她还是戴上了假笑面具，并不认为蓝盏会是沈复之的竞争对手：“我去问问。”
沈复之在蓝盏身边的小椅子上坐下，才留意到这个房间另外的角落还错落坐了三个面孔熟悉的女演员，均是十分漂亮的荧幕小花。然而在她进来前，显然四个人各坐一方。
这倒有意思了，沈复之想，像是东西南北四宫夫人不想相见，自己嘛，就是个狗腿子。
她侥有兴致地看了一圈，各有各的风姿，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蓝盏低声跟她说：“都是和我们试一个角色的……”她上下扫了眼沈复之，又抿嘴笑道：“你怎么又装扮得这么清淡？”
沈复之试镜这些年，已经习惯了素颜简装，但她想起来这还是在《双姝》片场外第一次和蓝盏试镜同一个角色，便认真解释道：
“脸就这样了，也好看不起来，倒不如让导演自己判断适不适合。”
这给女演员们暂时休息的房间不大，虽然放着音乐，却也不吵闹，只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
沈复之话语刚落，就听见不远处角落里传来一声笑。
沈复之闻声望过去，正和一张肤白若雪、红唇热烈的面孔相遇，她微笑朝那位点了点头，心里觉得她长得很像自己的老板娘。
趁陈藻不在，她长腿一蹬，划着滚轮小椅子就溜到那美人边上：
“你真漂亮，眼睛是灰色的。”
那白雪美人看她气势汹汹过来，原本吓了一跳，听见这一声夸奖又有些高傲地昂起脖颈：
“我是中法混血，你不知道吗？”
沈复之其实连她名字都不记得，但她还是忍不住直白地说：
“你知道李天水吗？曾经的绝世歌后，你和她一样有种清冷脱俗的气质。”
要是陈藻在这，她肯定急得要给沈复之拽走了，毕竟，可没什么人喜欢听说自己像别人——何况是本身有些名气地位的人——但沈复之显然没这个觉悟。
美人挑眉，似乎有些不满，沈复之却点点头，双脚一支，打算把椅子蹬回去了。
那美人心里一急，伸手给她捞回来：“跑什么？”
沈复之无辜：“话说完了。”
美人似嗔似怒，突然又笑了出来：“你可比蓝盏有意思多了。”
她凑到沈复之耳边说：“算你说话顺耳，不过……李天水是我姑妈，我可比不上她。”
她双手握住沈复之转椅的把手，朝着蓝盏的方向，像打保龄球似的直线送了过去，在她的想象里，正该撞蓝盏个正着。一石二鸟。
“走你！”
奈何，沈复之实在是太奇葩了，她那双腿看着细长，杠铃深蹲却绝不是白练的，她下意识地单脚在地下一点，便止住了这位八十斤美人的全力攻势，甚至还有些迷茫。
沈复之看着目瞪口呆的美人，恍惚觉得自己好像破坏了人家的一番美意，礼貌地说：“我自己来就行了，别累着你。”
她脚尖点地，轻飘飘地滑回了原位。
蓝盏在这边等候已久，小声问她：
“你跟李微尘说什么了？”
沈复之：“夸她漂亮。”
蓝盏嗔她：“我不漂亮？”
沈复之实话实说：“各有各的漂亮。”
蓝盏对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再计较，只是说：“阿之陪我对对戏吧，这个角色我还是不大有把握……你不介意吧？”
沈复之早就闲得发困，不然也不会去撩拨小美人，闻言如蒙大赦：“不介意不介意，多好玩啊。”
蓝盏点点头，先拿着剧本读了一段，让沈复之当旁边和配角给她搭戏。
她读着读着，自己渐渐皱起了眉头：“还是觉得不对劲。阿之，你说呢？”
沈复之原本读着男二号的台词正带劲，闻言也停下来想了下：“也许有一点……。”
在沈复之看来，这个角色本来就是个假正经，有些遮遮掩掩的自我矛盾之处，偏偏还要自欺欺人，让剧情顺利地进行下去——而蓝盏演的，也太还原剧本了，就好像这么完美无瑕的人是真正存在似的。
她建议说：“可能是诠释的方式不一样，要是我演，会加一点个人色彩。”
蓝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演给我看。”
提到演戏，沈复之从来当仁不让，她点点头，一眨眼间仿佛变魔术一样切换了状态：从坐姿的发力点、手指攥剧本的松紧、逐层调整到眼神和眉心。
原本眼光清亮、无欲无求的沈复之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野心勃勃又强行压抑住、显得风轻云淡的都市丽人。
那目光闪烁的丽人不紧不慢地柔声说：“像这样，你应该很熟悉。”
蓝盏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她盯着对面，强压抑住惊慌：“熟悉什么？”
那温柔丽人不解地眨眨眼，仍然轻声漫语：“我的表演呀。”
沈复之见蓝盏好像在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蓝盏？”
蓝盏觉得背后湿冷——她刚才仿佛是在照镜子一样，那熟悉的眼神中的精光，那说话欲遮还露的笃定与锋芒……
她对着“解除魔法”的沈复之勉强笑道：“原来你会这么演。”
沈复之摇了摇头：“说不好，这只是一种表现方式，反正到时候再说吧。”
她一向是临场听天由命的类型，不大擅长提前准备。刚才只是给蓝盏解释什么算是“个人色彩”，说白了也就是一些剧本之外的潜台词。
沈复之看蓝盏还有些失神的双眼，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你演得很好了，演戏是不能够比较的，只看导演想要哪一种。”
她左右看了看，对蓝盏说：“我去趟洗手间。”
刚才在陈藻车上水喝多了，本来想演完就走，现在看这才试镜到第二个人，按原计划是要憋死她了。
沈复之走后不久，蓝盏伸手招来自己的助理。
“蓝姐，您怎么了？要不要补个妆？”助理看着她汗湿的发际线，吃惊道。
“不用，这样正好。”蓝盏放低声音：“你去我车上……”
助理迷茫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解，蓝盏咬牙说：“快去。”
他大气不敢喘，点点头，匆匆走了。
沈复之从洗手间回来时，蓝盏已经不见了。
她坐回刚才的座位上，正想玩会手机，就听见李微尘没好气地说：
“她已经进去了，我俩垫底。”
沈复之这才发现整个房间就剩自己和李微尘两个女演员，李微尘这回倒是主动凑到了自己边上：“我看过你和裴恒演的电视剧。”
沈复之：“哦。”
李微尘嫌弃地说：“妖里妖气的，没有你本人顺眼。”
沈复之这下明白是要聊天了，她收起手机：“是角色需要。”
李微尘“切”了一声。
沈复之现在不觉得她像李天水了，倒不如说，李微尘更像是个叛逆儿童——不过，她也不知道李天水有没有叛逆期。
李微尘瘪嘴：“喂，还没有你微信。”
沈复之不大想加叛逆儿童好友，正巧陈藻叫她去试镜，她立刻站起来：“回见。”
沈复之从狭窄的小门走进试镜的房间，先就有了几分喜欢，这是个类似剧场的结构，台上一片黑暗，只有一束灯光打在中央吧台式的桌椅上，凌乱摆着酒杯册子等一些小道具。
台下坐着岳南风和另两个不认识的工作人员，还有自己的经纪人陈藻。
台上，台下，剧场，这是沈复之的天地。
她溜溜达达走到灯光下面，像是回到了家一样，悠哉悠哉地做完自我介绍。
岳南风心情好像也不错：“剧本你已经看过了，就用这舞台布景，随便挑一个场景。”
沈复之瞟见场景，心中已经有了想法：“第三场，名流宴、吧台相见欢。”
“不错的选择。”岳南风说。他缓步走上台，在灯光下，保养极好的脸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出头，“我来给你搭戏。”
他长相只是中上，贵在一副儒雅派头，和沈复之站在一起，扮做男主倒也不算突兀，更何况，他是导演，他说了算。
沈复之略一沉吟，便伸手挽了只细长的窄口香槟杯，那姿态十足漂亮却又十分自然，偏偏能把旁人的目光吸引到纤长的手指上去。
岳南风也不能免俗，他微笑着欣赏这美人美器，却又不禁皱起了眉——沈复之另一只手拿起了一瓶红酒：
拿香槟杯喝红酒，实在是大煞风景，他上前一步，忍不住搭话：“沈小姐，倒酒是男性的工作。”
岳南风话一出口，心中一愣，发现自己竟然被沈复之带到了戏里。他暗叹对方的巧思，顺势扮演男主的角色，伸手接过沈复之手中的红酒瓶：
“沈小姐是这里的新面孔？”
沈复之矜持而警惕地后退一步，目光扫过舞台四周的黑暗，仿佛那里充满衣香鬓影，忍不住露出一丝贪恋：“何以见得？”
岳南风于是又向前一步：“这样特别，我不会不记得。”这里他改了一句台词——原剧本写得是美丽，但现在他觉得“特别”更恰如其分，甚至暗自决定这句台词从此便改为“特别”
——毕竟，美丽形容所有人，而特别，留给心上人。
沈复之此刻已认出了对方的宴会主人身份，但她假作不知，她微微低头看向吧台旁的小册子，展示出一种极强却脆弱的防备心，吸引岳南风上前一探究竟。
岳南风最喜欢这种男女间的暧昧试探，他甚至暂时放下了导演的身份，仿佛自己正是电影中那个居高临下却被年轻女子诱惑的年轻才俊，完全沉浸其中。
他眼睛发亮，柔情百转，正要展开攻势。
沈复之身上娇柔克制而隐隐渴求的气质却突然变了，她拿起手边翻开的册子，硬生生地止住了这旖旎的氛围，以一种冰冷的求证语气问道：
“岳导演，这上面印的是真的吗？”
岳导演临场刹车，瞬间感觉自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