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双重约会
出租车最终停在一家甜品店门口。
木窗棂、长花藤，窗明帘动、光摇碎金，沈复之凝视半晌，面色严肃起来：
“这是温馥肯定会喜欢的地方，敌人很强大，竟然约在这里。”
她感觉身后重量一轻，一回头，顿时哭笑不得：
宋观颐已经摘了头盔、离摩托有一丈远，他脸色惨白，额头发丝汗湿了几缕，却仍然笔直端庄地站在路边，像一棵风霜捶打后的小白杨。
沈复之怜爱之情大生：
“我们也进去歇歇，低调一点，别被她发现就行。”
宋观颐胸口一阵翻腾，他发誓此生再也不坐摩托后座，哪怕骑车的是沈复之。他闭口呼吸几次，才哑声说：“这回可没有第二个门了。”
沈复之锁好车，打量了一番甜品店四周，发现这条街的格局和花店附近相差无几，自信地说：“必须有第二个门。”
沈复之温柔地拍了拍小白杨的肩膀，示意他跟紧自己，然后脚步迅疾地往甜品店隔壁的taco餐厅冲过去，宋观颐缓了缓气，感觉舒服了一些，便慢慢地跟着她走。
在走进taco餐厅的一刹那，他余光突然看见一辆雾霾蓝色的阿尔法罗密欧像做贼一样缓缓驶来，这车在国内没什么人开，买了之后忍心喷漆成这种颜色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偏偏他认识一个。
他缓缓回头，恰逢车主摇下车窗，正悠闲向外望，二人对视个正着。
……
沈复之走了几步见他停在门外，不明就里，也要探头来看：“怎么了？想吐吗？”
电光火石之间，宋观颐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他阴沉望了慌乱摇上车窗的车主一眼，转身把沈复之推回门内，皱起眉毛，别别扭扭地看向沈复之，轻声说：“难受……”
他本意是想转移沈复之的注意力，又因为不大习惯示弱，格外尴尬，却不想误打误撞，十分见效。
——沈复之可太吃这一套了。
她盯着宋观颐微微蹙起的眉毛，还有那含着水光、欲说还休的眼睛，心跳加速，手已经伸出来去想胡撸一把，待她伸到半空中才觉得不妥。
她干咳一声，伸手扶住了宋观颐：“来，我们先坐过去……我刚才已经找到侧门了，两家果然是通的。”
宋观颐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但局势不容得他多想，他只能继续演下去：“我…感觉很不好，想去下盥洗室，你等我。”
他抓住门框，转身拉着沈复之去了taco餐厅的厕所，还再三请求她在门外等等自己。等木门一关上，他一瞬间面无表情，拿出手机。
——那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骚包车主已经给他发了数条消息。
monk：你怎么也在这？
monk：别吓我。
monk：[图片]
monk：认识她吗……
宋观颐不用划开图片，一眼就认出图片中长发温婉的女子是谁。
宋：跟了一天，你说呢？
宋观颐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的噩梦成真了。
他听见沈复之在门外走来走去，几乎能勾勒出那张脸颊上每一个细微的、忧虑而真诚的波动——他曾无数次在镜头中揣摩她的心思，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甚至捕捉到了真挚的、热烈的情感。但现在似乎一切又回到起点，有名无实……
monk终于发来了新信息：今日约会俱已周全，我是真心。
宋观颐叹了口气，终于下了决定。
……
沈复之看见宋观颐出来，长长舒了口气：“我差点冲进去捞你了。”
她又打量两眼，觉得宋观颐比进门时更加憔悴，有些自责：“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我自己可以。”
宋观颐低头说：“走吧。”
两人耽搁了一会，再进甜品店时，温馥已不知所踪。
这家店纵深不小，坐满男男女女，沈复之和宋观颐这一对儿均是身材修长、气质独特，十分乍眼。两人挤到吧台时，沿路的食客不乏拿眼偷瞧，甚至有人掏出了手机。
宋观颐用身体微挡住她，低声问：“你有什么办法？”
沈复之目光中有些复杂，又有些怀念，她说：“我知道他们在哪。”
宋观颐有些惊讶，沈复之没多解释，转头问吧台内的店员：“请问，露台还有位置么？”
店员摇摇头：“原本的确是开放的，但今日被一位先生包下来观赏落日，只留了一套桌椅。”
她好奇地看向面前的两位，说：“上面的景色非常好的，但以后再来玩也不错呀，很浪漫的。”
沈复之：“你误会了，总之，我可以上去看一看么？”
店员为难道：“这可能不大好的，那位先生说是想要向他的女伴表白……”
沈复之听见这话，面色立刻变了，她撒腿就往楼梯方向跑，宋观颐在后面轻唤了声“复之”，知道叫不回她，也追了上去。
沈复之不知是怎么练的身体，一步三阶，很快就消失在矮楼梯转角处。宋观颐追到中间，看见横着一条软绳围栏——显然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他咬咬牙，还是一步跨了过去。
他好不容易爬到最后几阶，抬头却发现沈复之蹲在楼梯最上面的花坛后面，呆呆地，连他过来了都没反应。
坏了，宋观颐想，她还是发现了。
他慢慢地走上前去，也坐到她身边，想安慰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解释，便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
沈复之侧着头：“你听见了吗……”
宋观颐也静下心勉强自己去听——他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自己丈母娘和朋友的那只隔了墙的耳朵，之前便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沈复之身上——但不得已的，他听了，出乎意料的，并没听见什么打情骂俏的场景，只有……
沈复之开口：“是笑声，她很高兴。”
一阵又一阵轻缓的、和煦的笑声，男人低沉的，女人温柔的，交织着喃喃细语，熏染着晚风中的花香树影。
沈复之说：“算了。”
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
宋观颐怔楞地看向自己空握的手——沈复之自始至终都像没觉察一样，握住时没有，松开时也没有——他追下楼去。
“还跟吗？”宋观颐问。
沈复之还没想好，不过这不妨碍她潇洒一甩头：“走，姐姐请你吃饭。”
她倒还记得这个小乖乖今天被她折腾坏了，但她一回头，发现“小乖乖”脸色发黑，又变回了死鱼脸。
哦豁，完蛋。
沈复之：“抱歉，叫顺口了。宋老师，宋老师，您看就去隔壁的taco怎么样？刚才我闻着特香，还有靠街的座位，视野也好。”万一自己又想跟上去，也方便。
宋观颐看出了她的小算盘，没吭声，等二人在窗边落座，沈复之兴致勃勃地打开菜单：
“吃什么好呢？这个taco-brothers怎么样？猪皮和牛舌双拼哈哈……”
宋观颐：“哦，brothers？你难道不觉得奇怪，猪和牛是怎么成为兄弟的？……如果数据没有出错，国内的独生子女家庭占比也在逐年上升，但是也不排除你有兄弟，所以，你有几个弟弟呢？”
沈复之合上了菜单：“没有。”
宋观颐：“哦，那就有趣了，顺口基于习惯。你是怎么叫顺口的呢？”
沈复之无聊地：“我知道了，宋老师，我用错词了。”
沈复之决定自己少说为妙，免得又要听常识大课堂。她打开菜单，递给宋观颐：“我还是先望望风，宋老师先点。”反正她吃什么都行。
被“望风”这一提醒，宋观颐想起瞒着沈复之的事，暂时压抑住内心的烦躁，他拿起菜单翻了翻，没有什么胃口，便点了两杯软饮，一份沙拉，顾及到沈复之的口味，又点了一道墨西哥南瓜卷饼和餐后甜点。
宋观颐用笔勾好，原样递回去：“你来看。”
沈复之瞟了一眼，就点了这么几道，肯定吃不饱，她这回不敢再提什么brothers，转而看起了经典推荐。
“牧羊英雄taco”沈复之隔着图片都能闻到烤猪排的香气。
她按了按铃，把菜单交还给闻声而来的服务员。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了一会，宋观颐先开口：“所以，伯母的事情……”
他还是很意外，沈复之在最后一刻竟然放弃了——虽然这也让自己松了口气。
沈复之摆弄着桌上的牛油果型辣椒罐：“我老爹以前也总爱去有露台的地方吃饭，带着我们……”她笑了一声，说道：“其实是温馥，他总偷偷带温馥出去，留我在剧院排练。我最开始还没发现，有一次我们三个一起去他们去过的地方吃饭，他说漏嘴了。”
宋观颐专注地看着她：“你好像并不介意。”
沈复之笑了：“当然不，温馥是我们家的公主，只要她高兴……所以，只要那个人靠谱，能照顾好她，别让她伤心，我没什么要求。”
她眨了眨眼，神秘地说：“不过我听他声音就知道，这次还是个老帅哥，看背影和我爹也差不多少——温馥的品味一如既往，只希望那个人知道之后不要太伤心。”
宋观颐心中百味杂陈，毕竟他知道“那个人”自己是不可能伤心的，倒是被沈复之发现真相后容易“伤身”。
但迎着此刻沈复之笃定又轻松的目光，他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还好这时菜已经来了，沈复之把注意力转移到taco上，这家墨西哥餐厅风格很野，连垫玉米饼的油纸上都印着一枚骑马的牧羊人小像，马下围着雪白的羊群。
“这是本店的招牌：牧羊英雄。”上菜的服务生介绍道，见沈复之盯着包装看，他补充说：“骑白马的不只有王子，还有牧羊的英雄哦。”
“哈。”沈复之干笑一声，伸手把马给抠下来了。
服务生走之后，宋观颐问她：“怎么了？”
沈复之：“有点不好的联想。呃，我中学对面的培训班，就叫白马英雄，我当时每周都得去那儿帮老师搬卷纸，想起来就头疼。”
宋观颐从听到“白马英雄”四个字起就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