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宋观颐受难记
沈复之在商场中厅坐着吃小蛋糕,这一块小蛋糕吃得她龇牙咧嘴,像在嚼砂糖似的甜,说不好还是什么金子提炼的砂糖,贵的很。
她一边瞄着erme那家店门口,一边小心翼翼又嫌弃万分地挖一勺、又一勺,终于忍不住抬手叫店员来加水。
结果上来的是个高脚镶花杯,里面的水冒着气泡还塞着一片柠檬片,沈复之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梅子味汽水:“我没点这个。”
店员微笑说:“是那一桌的客人送的,请您慢用。”
沈复之顺着他的手势向那边望,是两个年轻女孩子共享一桌下午茶,其中一个见沈复之看过来,还羞涩地点了点头。
她有点疑惑,现在都流行请陌生人喝东西了吗?
不过,对待女孩子要大气,这是她不变的人生信条。
沈复之只肉疼了一秒,还是云淡风轻地对店员说:“她们那桌,我来买单吧。”
宋观颐匆匆赶过来时,一眼就看见沈复之和别人眉来眼去。
他坐到沈复之对面,敲了敲桌面,让她注意到自己:“帽子戴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沈复之看到他吃了一惊,低声说:“怎么认出我来的?别耽误我干正事。”
话虽如此,她还是警惕地压了压帽檐。
宋观颐心说认不出来才怪,却拎着她结了账:
“跟我进店,在这坐着怎么能得到确切信息?”
沈复之反应过来了,小声抱怨:“孟辞仙这个大嘴巴……派这位爷来顶什么用。”
宋观颐冷笑一声:“我可比他有用。”
沈复之现在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那你进去看看,她在里面有一阵了,要不是只有一个门,我都怀疑已经走了。”
宋观颐:“谁说只有一个门。”
沈复之半信半疑地跟着宋观颐,从一个小角门绕了两步,竟然就进了这家店的贵宾室。她敬佩地说:“宋老师还是宋老师。”
宋观颐以为她在夸自己,心情转晴,提醒她注意一扇巨大的碎褶玻璃屏风:
“你在这挑货,往外看一览无余,外面却看不见里面。正方便你观察别人。”
沈复之如法炮制,两步迈了过去,刚巧看见温馥的裙摆在陈列柜旁一闪而过。
一位店员捧着品牌图册笑靥如花地凑上来:“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她叫了两遍,沈复之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头也不回地说:“问那边那位宋先生。”她说完,怕店员会尴尬,认真解释道:“他才是那个有钱的。”
店员心理素质极佳,有些遗憾地微笑道:“您说笑了,需要时请随时叫我。”她其实更想招待这位客人呢。
宋观颐安然坐在沙发上:“给她拿杯水”
沈复之也没想过劳累这位老师和自己一起偷窥,只是暗骂孟辞仙不够意思,她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再看时,突然发现店员陪温馥拿了东西去结账了。
她着急地大步迈回沙发边,凑近宋观颐小声说:“她挑完了,我们得走了。”
沈复之只顾着催宋观颐,一不小心离得太近。等她说完话,发现宋观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额光肤洁,双瞳乌黑,看上去十足懵懂易碎,她心中的小火苗好像窜到稻草上,腾地燃烧起来。
她被自己的破坏欲吓了一大跳,立即向后仰身,却被宋观颐拉住衣襟,拽回身边,低声在耳边说:“先别走,我有办法。”
要命了。
沈复之夹着腿坐到沙发另一头,宋观颐无奈地招呼店员:“我需要再看一下当季新品,只是不希望和刚刚那位夫人撞款。”
这位店员在一侧静立许久,像一位隐形人,这时她闻声而动,立即有礼地说道:“我来为二位介绍……鉴于宋先生的要求,这款羊绒便帽、干丝慢跑裤、以及鹿皮拼再生材料球鞋,都可以暂不考虑。”
宋观颐略微看了眼,点点头:“谢谢,我想我们可以走了。”
他站起身,拎着店员不知从哪变出来的一个小袋子,把还在发呆的沈复之带走了。
沈复之跟着他出了门,落后一步,突然反应过来:“坏了,人跟丢了。”
她四下张望,终于在一架玻璃直梯上发现温馥,这才松口气。宋观颐闷不吭声地跟着她追人,看上去毫不慌张。
沈复之对宋观颐这状态再熟悉不过:“看出什么了?”
宋观颐:“阿姨很有眼光。”
沈复之从扶梯往下跑:“也许吧,但她看衣服行,看人却不见得。”
这是高端商场,客人大多十分注重仪态,轻言慢行,只有沈复之在高速运转。她像一阵风一直追到一楼,却也只是微微喘气。
她得意地回头,想关怀一下宋观颐的小身板,发现对方竟然也步履从容,看上去丝毫不乱。
他飘下来的么?沈复之暗暗称奇。
宋观颐:“你是排斥她找新男友,还是担忧她送礼不值?”
沈复之心不在焉:“怎么说?”
宋观颐:“看阿姨买的几件东西,剪裁漂亮,材质优良却不拘泥,但最关键的就是十分低调……”
“嘘,”沈复之拉了他一把,直到温馥毫无所觉地出了电梯门,从二人藏身的看板前走过,她才说:“继续。”
宋观颐看了眼沈复之拽着自己衣角的手,眼神飘忽:“低调、实用,没有品牌标识,我猜测,她并不希望对方知道自己购买的价格高昂。”
“也许对方是一个不在乎虚势的人,甚至从款式可以判断,他的心态开放、喜欢运动、身材极佳……”
沈复之:“等等。身材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答案不大体面,宋观颐含糊说道:“演绎推理。”
沈复之看他一眼:“得了吧,你肯定偷问了店员尺码。”
宋观颐沉默了一会,开口说:“没有。”至少不是自己主动问的。
沈复之突然想起来,以宋观颐这种婆婆妈妈的性格,一旦想搞清楚一件事,打听到的必定不只这一点,她权衡得失,换了种相信的口吻:“既然宋老师这么博学,还猜到了什么?”
宋观颐简直难以忍受:“演绎推理以信息为基础,并不是猜,何况它和博学不可混淆,在中国经学的语境下,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博学是第一……”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孟辞仙对自己的耳提面命,有些迟疑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沈复之根本有听没有进,她看温馥又要拦车,长腿几步迈向摩托,把车后的粉色小头盔递给喋喋不休的宋观颐:
“上车。”
宋观颐闭上了嘴。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这只小头盔,粉红色,樱桃图案,上面还有两只毛绒绒的猫耳朵:
“你让我戴这个?”
沈复之拿起自己的黑色镜面头盔扣在脑袋上:“不会?等下我帮你。”
宋观颐盯着沈复之头盔上的复古飞行员式挡风镜:“我们交换才对。”
沈复之断然拒绝:“不,那个粉唧唧的我可受不了。”
宋观颐忍了又忍,耐住性子说:“我有车,我们可以开我的车。”
沈复之盯着温馥的方向:“不行,她要走了,你到底上不上?”
……
五分钟后。
宋观颐坐在摩托车的翘屁股后座,戴着粉色猫耳小头盔,板着脸一声不吭。
沈复之跟车日渐娴熟,前车在市中心开得很慢,她便放松下来,转而问宋观颐:
“你刚才说到哪了?”
宋观颐拒绝回答。
沈复之纳罕地调了下后视镜,从里面观察宋观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这颜色还挺适合你的。”沈复之由衷地说。
小乖乖戴上小乖乖头盔,变身粉色小乖乖。
宋观颐闭了闭眼,终于忍不住了:“事实上,粉色曾经是力量的颜色,19世纪初,英国的两所贵族男校的赛艇队还曾经为之比赛,以争夺谁能以粉色作为队服。即使在中国古时,粉色染料也十分稀少,非士族难以承受……”
沈复之煞有介事:“是的,粉色代表权力,就像猫耳代表高贵一样。”
宋观颐屈辱地闭上了嘴。
沈复之调笑归调笑,目光又回到前车上,见对方上了高架桥,顿时一肃。
“坐稳了!”她说。
沈复之俯下身,猛地一拧油门,摩托车骤然提速,两侧的街景被迅速地甩到身后,秋风烈烈地刮过耳边。
宋观颐原本抓着油箱,此时却感觉差点被甩出去。他双腿双手同时使力,腰臀却仍难以避免剧烈的颠簸——他想吐。
沈复之瞟到他的脸色,皱眉道:“你抓住我,别逞能。”
宋观颐内心挣扎,觉得这样不太得体。
沈复之一心追车,此时顾不上什么尊师重道,大声骂他:“别娘们唧唧的。”
连粉头盔都带了,还差这个?
宋观颐大受刺激,他也听懂了沈复之的言外之意,无奈木已成舟。而且,沈复之,也不算外人……他心一横,双手环住沈复之的腰肢,向前贴靠——这回,果然舒服多了。
沈复之满意:“这就对了,小乖乖。”
好在风声和引擎声太响,宋观颐没听见,不然他说不得不要命也得从车上翻下去。
沈复之放下这一档事,就专心追车,她越看这路越熟,心中疑惑,这不就是原路返回嘛?
她正担心今天抓不到温馥的送礼对象,出租车却在临近花店时拐了个弯,转向了另一个街区,她精神振奋,对宋观颐说:
“看来我们马上就能见到正主了,看看你猜得准不准!”
宋观颐已经没力气纠正不是“猜”这种细节了,他拼着毕生的教养,吐字清晰地问候那位先生:
“bloodyhe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