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谢府盛宴之一
是日午时之前，宾客已经陆陆续续到达谢府门前。谢府小厮一大早就洒扫好庭院，打开正门迎客。宾客熙熙攘攘，携了贺礼纷纷下车道贺。
一时之间，门前小厮牵引马车的牵马车、收贺礼忙着记录的拿着毛笔核对、指引男客去前厅的小厮慌忙引路、丫鬟婆子也忙不迭迎了女客往庭院里走。
门前谢将军和谢夫人一一照看来往的宾客，谢大公子谢瑜函也在旁协助，好不热闹。
寒冬腊月，正午时分也是天色稍暗，但今日是谢府大宴，燕王世子亲自来贺，又有了然大师讲经，是以谢家在园子装点上用心颇多，力求喜而不俗。
正门一棵迎客松，是谢将军特地交代花匠精心打理的，数日前才落雪，此刻迎客松上竟未留存雪花，绿油的针叶在正门口就露出一副生机盎然。
府中东西两条小径上铺的鹅卵石，也让下人细细摆弄过了，丝毫不会打滑，小径两边摆放着齐整的一盆盆腊梅，鹅黄娇俏，把寒冬的萧索彻底压了下去。
天色不好，于是谢府侍女手持宫灯立于花径两侧，绵延百米，从正门直通今日举办宴席的“知峰楼”。更用心的是，宫灯上书写着各式佛语，灯穗也改成了菩提挂坠，引得宾客细细观赏，大赞谢家功德。
宫灯绵延至知峰楼的楼下，与寻常亭台楼阁的画屏不同，此处特地迎合了花径的布局，用一株数丈高的紫檀腊梅取代了画屏，既显巧思，又不呆板。
比起花径两边的精致小巧，此株腊梅树更见巍峨气派，冬日残雪仍存，黄白相映，更透出紫檀腊梅的不凡。
谢家“知峰楼”共上下两层，是谢将军当年驻守边疆有功，皇上赏赐建造的。当年皇上特派了皇家工匠前来，仿着宫中式样建造。
绿瓦红墙，金雕玉刻，十分富贵。
这“知峰楼”日常并不启用，毕竟是皇上恩典。谢府也只有在年节上阖府团圆和宴请贵宾才命人开启，今日好些客人都是头回来，三三两两地议论着这皇家恩赐的威仪，谢府更是安排了小厮专门为燕王世子讲解这楼内的典故。
正热闹时分，齐管事加紧脚步进来，向内里吆喝了一声：“了然大师到了！”
霎那间，屋内喧嚣的议论声安静下来，连秦南星也驻足等待这位大师到来。
屋内宾客云集，有些甚至从千里之外赶来参加谢府小姐的生辰宴，说来谁都不敢相信。
当朝信奉佛教，了然大师又是皇家器重的得道高僧，平常人家哪有机会一瞻神采。
偏偏了然大师给了谢府面子，竟然允了在谢小姐生辰宴上给众人讲经。谢遥将军有意想告知众人自己的地位，是以广邀宾客，今日才有此盛景。
只见冬日里了然大师依然一身素袍，从远及近走来。
到底是得道高僧，谢府主仆围绕却依旧面不改色，不十分冷淡，但也面色沉稳，没有多余的神色。素袍落在花径，风影之间微微抚过腊梅盆景，不过须臾便觉得那腊梅精致之上更添了几分神韵，仿若天神点拨。
了然大师扫过宫灯上的句句佛语，倒是轻点眉头，向谢遥将军称了声：“谢将军有心了。”
宾客见到大师宝相庄严，不自觉屏气呼吸，似是不敢轻扰。了然大师步履沉稳，直至绕过庭院中那株紫檀腊梅，才堪堪止住脚步，向众人说道：“诸位施主，了然有礼。”
内府偏院，谢瑜茹已经收拾妥当，只等着前院来人唤她。
毕竟是个娇柔的小姑娘，纵然心境已经不同往日那般自怨自艾，但到底没有经历过需要全力为自己命运一搏的事情。
虽然杜初棠已经安排好了，但现下宴会即将开始，她正紧张地手心出汗，不断地搓揉着手里的帕子，不多一会儿，手帕已经没了形状。
正担忧，齐管事派了婆子来传。
婆子进门便说：“小姐，快些吧，前院了然大师已经到了，宴会马上就会开始，您可别耽误了时辰。”
婆子这话说的，倒也不是故意瞧不起谢瑜茹，阖府上下无人不知，今日了然大师才是正主。
这一声催促，谢瑜茹更加有些心神不定。
杜初棠这时却从谢瑜茹身旁的绣凳上起身，默不作声回到内屋打开了妆匣，从里面拿出一串乳白色的菩提手串，细细打量还算是无瑕，才转身回到谢瑜茹身边。
“小姐，别拿手帕了，拿这串菩提吧。”
“阿姊？”
“你瞧瞧，这手帕成什么样子了，拿出去会引人笑话的。不如换成这串菩提，心慌时慢捻静神，也算是与佛有缘。”
杜初棠给了谢瑜茹安定地笑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将帕子取出改换了菩提手串，这才取了鹤氅出门。
抬轿辇的小厮已经等在门外，与杜初棠第一次见时不同，今日的轿辇已经衬上了整张皮子，一看就是特地交代过的。
轿辇虽稳当，但几个小厮也是明眼能看到的加快脚步。果然不多时，几人已经赶到了知峰楼。
谢瑜茹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才调整了面上的表情，腼腆庄重地踏进了院中。
刚刚绕过院中梅树，道贺声就此起彼伏地响起。众人虽寒暄，但既然是打着谢小姐生辰宴来的，面子自然要给到。谢瑜茹也止住脚步，十分有礼地谢过各位。
谢瑜茹进退得当，落落大方，一身金丝红羽鹤氅仿若绽开在这素素寒景中的傲人红梅，摇曳生姿之间与身后腊梅融合。
谢瑜茹宛若这株紫檀腊梅的花蕊成了精，施施然落在众人面前。
此刻，众人倒是多了十二分的真心，赞她神仙风采，贵重自持。
就连漫不经心的秦南星，也向谢瑜茹赞叹：“瑜茹妹妹今日果真不凡。”
谢瑜茹听到后双颊微红，屈膝向世子谢礼。
众人正夸赞不已，谢夫人却打屋内走过，爽朗笑着出门拉上谢瑜茹的手，直说到：“傻姑娘，这么冷的天，站在外面仔细冻坏了你。”
一边拉着往屋内走去，路过宾客时一边笑道：“她虽是庶出，但我向来当作心肝儿一样疼的，女孩子家娇弱，我更是费了多少心力才养得她今日，受一刻冻我都要心疼的。”
谢瑜茹也无法，只能任由谢夫人拉着朝内。谢夫人就这么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就向众人宣告了她的身份。
谢将军虽然微微觉得不妥，但在这样的场合下也不好多言，倒是谢大公子的眉头微蹙，流露出不满。
此刻，在一旁品茗的了然大师却放下了茶盅，朝着谢瑜茹身后的那便身影盯了半刻，然后看着谢小姐的菩提手串，沉稳出声道：“谢小姐果真风采不凡，是与我佛有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