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粗使丫头
谢瑜茹由贴身侍婢青蘅扶着，从内间走出。
此时谢小姐已经卸了钗环，洗净了脸，身着半旧的豆绿色素面妆花坎肩，更显的面容憔悴。纵然是刚刚歇过后起身的，杜初棠也在谢小姐的面容上看出不少疲倦。
“小姐，这两个丫头是咱们府上今日新采买的下人，以后就在咱们院里干些洒扫浆洗的粗活。”青芜看到谢小姐落座，连茶水也没想着伺候，只是自顾自地说了这一档子事儿。
“你定了就是。”谢小姐出声，言语间听不出情绪。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青芜和青蘅向来眼睛是朝上看的，只看得到主子身边的红人。这种刚进府的低等丫头，她们向来不看在眼里。此时谢小姐未发话，倒是青蘅先张口。
杜初棠心中微微摇头，这谢小姐让两个丫头欺辱到这个份儿上，真是让人咂舌。
“奴婢采葭，见过小姐和两位姐姐。”采葭连忙行礼。
“奴婢杜初棠，见过主子。”
“采葭？这名字也太轻浮了，还有这什么棠的，一个丫头名字还那么多讲究。”青蘅心气高，刚见到这两个小姑娘便想给她们俩个下马威。
采葭闻言脸上挂不住，青一阵儿红一阵儿的。
“我看，不如就叫……”青蘅的话没说完，谢小姐这个时候却出声打断。
“就叫阿采和阿初吧。名字都是爹娘给的，不要辜负他们的心意。这么叫既不驳了你们父母的意思，称呼起来也都方便，你们说呢？”
“多谢小姐好意。”杜初棠听谢小姐这出声维护，已是感到几分谢意。只是青蘅此刻丢了面子，不甘心地撇撇嘴。
“行了，既然小姐已经赐了名字，以后就这么称呼吧。你们两位勿要打扰小姐了，随我走吧。”青芜仍旧带着两位出了屋子，向后院儿走去。
杜初棠和阿采连同院子里之前就在的两位小丫头同住一间通铺，杜初棠来得晚，只能住在靠窗子的边上位置。冬夜漫漫，床褥也只是稍加慰藉罢了。
过了三两日，杜初棠渐渐对这院儿里熟悉了起来。这小院统共就一间正屋并两间厢房，谢小姐身体孱弱也不爱出门，除了晨昏定省，一整天都不见她往院子里来。
东西两间厢房是给下人住的，杜初棠和阿采连同此前就在这院儿里伺候的两个小丫头睡在西厢房的大通铺，青芜和青蘅两位大丫鬟住在东边的厢房。
后院儿只有个小厨房，但也是荒废多年了。谢小姐院里的吃食统一是府里厨房供着，现如今小厨房也只是日常给她煎药用一用罢了。
就是这三两日，杜初棠倒是把这院里儿几个小姑娘之间的关系理清楚了。
谢小姐几乎不露面，颇有点与世无争的意思。反观青芜和青蘅两个贴身丫头，主意没有放在伺候主子的事儿上，白日里不是出院儿一整晌儿地没踪影，就是在院儿里闲着教训她们几个粗使丫头。几次谢姑娘叫人都没人应，还是杜初棠实在看不过眼，进屋倒了茶水递上。
“你是前两天刚来的阿初？”
“是的，小姐。”杜初棠温和地将热茶递给谢小姐。
“冬日里天气干燥，这屋里又烧着炭，所以嗓子难免不适。回头奴婢到厨房里要两个雪梨炖了，您服下或许舒服些。”
杜初棠想起小时每到冬季，母亲总是吩咐厨房给自己炖上雪梨，每日晚上睡觉前总能喝到甜滋滋的梨汤，一整夜都能睡个好觉。
谢小姐小口饮了茶水，递回给杜初棠。
“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府里事多，顾不上我这儿，还是别去厨房添乱了。”
谢小姐的语气中十分地无奈。她不是没有尝试过提要求，况且所要的东西也从不过分。但自从这内院换了主子，过去那些老人剩下的也不多了，没什么人能像过去一样对待她，反倒是告到了谢夫人面前，她又会被指责事儿多。
不用多言，杜初棠明白她的隐忍。
杜初棠也不是小时候单纯热烈，养在深闺中的女孩子了，那时候千娇万宠，要什么自然都不过分。但七年来她独自求生，早就看透人性，也知道求生的艰难和种种委屈。
因此，杜初棠也并未多言。知道谢小姐不易，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此刻话多了，倒教她难堪。
只是当天傍晚，青蘅指使她往厨房送食盒的时候，她在此事上留了心……
天色渐晚，谢小姐许是还在病中胃口不佳，晚膳只动了几筷子就让青芜青蘅抬了出来。
两人看这菜色没怎么动，随即也提起筷子吃了起来。不管谢夫人有多打压谢瑜茹，她究竟是这府里的小姐，一日三餐还是按照规制，到底比丫头们的菜色更好些。
等到青芜青蘅两人用完，便指使杜初棠收拾。
“阿初，你来把这儿收拾了送回厨房去，免得晚了那群人又是唠唠叨叨的。”
杜初棠心中原本就有打算，闻言随即起身收拾，麻利地将餐盘收到盒子里，提着餐盒出了门。
积雪未消，谢小姐院子又在府中角落，下人们看人下菜碟，院儿前的一段路并没有认真扫过，此时走过来还有些打滑。
不过这在下人眼中都是小事，谢小姐本就不爱出门，这两天咳疾发作，谢夫人看了觉得晦气，更是连晨昏定省都免了。每日往这儿路过的，只有杜初棠和几个丫鬟，谁会用心打理呢？
说起来，府里正热热闹闹准备的盛会，只是打着谢小姐生辰的旗号办的，她是一个幌子，倒成了谢府招揽了然大师的一个借口。
杜初棠一面走着，一面出神地想着，心中不由同情谢小姐。
女子不易，自己的命运常常被握在别人的手中。在家中时受父母兄弟牵制、出嫁后又受丈夫公婆管制，这一生能够平安顺遂已经是幸事。
如谢小姐这般，如杜初棠和她的母亲、如赵嬷嬷这般，这世间许多许多的女子，都被世事不经意的一点变化所牵连，从此命运多舛……
杜初棠自问，自己真的能替父亲和徐伯伯查明当年的真相么？
正想着自己的心事，杜初棠未顾得上看路，鞋底一滑，眼看就要摔倒，这时被突然出现的一人扶住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