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谢大公子
谢府管事终于在天黑之前腾出了手见他们，没让杜初棠和赤瞳子这门外等候的几人白白候上一天。
传话的小厮约莫十七八岁，模样周正、衣帽周全，到了侧门边上并不多言，只微微俯首称：“管事传唤”，随即转身带路向内走去。
领头的人牙子不敢轻慢，连忙整理衣冠追上，路上不断欲与这领路小厮攀谈。
“小哥儿，不知咱府上此次是为哪位公子小姐置办下人？”说话间人牙子将腰间戴着的荷包取下，塞进小厮的袖子。
小厮掂量掂量这荷包的分量，低头看看这毫无装饰，市面上最常见的粗布荷包，心里知道这人牙子是懂规矩的，才低声与他说上两句。
“说的是小姐大了，院子里该添人伺候了。另外府里要因着了然大师讲经一事办上一场法事，主子不敢轻慢，这才人手有些不够起来。”
人牙子听后思忖两分，继续问道：“听起来前者是内院要人，后者倒是杂役差使，这两相比较，还是进内院为好吧？”
“哼，你这痴人。”小厮发出一声嗤笑。
“我们这位小姐不过是个……”小厮边说边比划比划自己的小指，“此时还是要以讲经一事为重的。”
人牙子心中明白。原来市井上传闻这个谢家小姐如何的金尊玉贵，百姓们都自然以为她必是家中当家主母所出，没想到，竟然是个庶出的小姐。
一行人进门后往西行了有半刻钟，便见一角门，趁着小厮进去回话的功夫，人牙子转身冲着杜初棠一行人交待。
“你们都给我提起神儿来，这次谢府为了讲经一事大费周折，你们都给我挣了脸去此事上服侍，干得好了自是不愁以后在谢府的出路。别一个个眼皮子浅去什么小姐院里，到那时是什么光景可就只有你们自己忍着了！”
“是……”一行人回应。
不是这人牙子为了这群小子、姑娘操心，实在是这谢府的生意想做的人太多，他能得了机会送批人进来，还是三拖六请的，走了蔡婆子门路才得此机会。若是从自己手里出来的人中哪个成了气候，他这生意就长久了。
所以蔡婆子把杜初棠和赤瞳子塞进他置办的人中，他明知这两个人一个是大赦罪奴，一个是身份不明，还是不得不花了钱在官府那儿给他们造了户籍才送进来。
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此次跟谢府这生意做好了，以后不愁没有后续的经营，这人牙子搓了搓自己手心的汗。
那领路小厮进去许久，才复又回来传唤这一干人等。
进了门，正面是小小的三间厅，两边抄手游廊并两间厢房，厅堂台阶下倒是不少人拿着对牌等候，多是随从和小厮低声细语，丫头婆子只有少数在此。
杜初棠叮嘱身后的赤瞳子低头别多看，拉拉他的衣袖示意跟上。
进了门，管事正坐在圈椅上和身边人交待院中修补调整，小厮向他们一干人等摆摆手，示意在一旁垂首等候。过了片刻，管事细细交待完，喝了口茶才转身张口：
“来，往前走两步我看看。”
人牙子贴笑带着几人往前走了两步。
“头抬起来吧”身边小厮也是察颜观色的好手。
众人纷纷抬起头，大多怯懦地不知道眼神应该安放何处。杜初棠也只是抬起头，眼神仍旧落在地面上。赤瞳子倒是没什么顾忌，只管直直看着管事。
这份与众不同引得管事看向赤瞳子，不怪管事大惊小怪，天朝见过赤瞳的人能有几人？更何况赤瞳子只单眼赤瞳，双目本不同色，这更是让人诧异。
“嘶……”
管事不由发出感叹。
“你这人牙子怎么办的事儿？谢府是何等门第，你竟是连这异瞳之人也敢往我们府上送，惊着主子我拿你是问！快快将他领出去！”
人牙子听管事呵斥，就知道自己的这到手的机会可要白白丢失了，他心里一慌便瑟瑟发抖地抬腿跪下。正是俯首要抹泪求情的时候，外面传来声响。
一位年轻人打外走来，身后跟了四、五位小厮，外面的下人也连忙招呼行礼。
“大公子……”
这便是谢府的嫡出长子，谢瑜函。
招呼声中，只见他衣着石青色百花团纹箭袖，腰间束着佛头青攒花结玉坠，外罩白貂皮袄，越发衬着面色如玉，威重温润。谢瑜函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行走之间却十分稳重。
管事见他进门，赶忙起身拱手行礼：“大公子，不知有何吩咐？”。
谢瑜函并未将视线放到杜初棠这群人身上，更没有多问。近日府中事忙，管事负责大小事务，每日过手的事情不说千八百件，那也有百十来件，庭院中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已有多日，谢瑜函早已司空见惯。
府中此次宴请并非小可，谢将军极为重视此次的宾客。谢瑜函作为嫡出大公子，做事已经极为稳妥，谢将军顾不上宴请的种种细节，便交托谢瑜函来办。
“宴请将近，只是这宾客名单和坐席安排始终没有定下，少不得近日父亲归府就要询问，所以我才不得已打扰齐管事。”
“公子折煞老奴了。”
原来这管事姓齐，家里自祖辈就在谢府当差。到了齐管事这一辈儿，没丢了祖宗的本事，仍旧在这谢府担着一府管事，操持里里外外的大小事务。因着齐管事是家中的老人，看着府里的公子小姐们长起来的，大公子对他便多了几分敬意。
纵然如此，齐管事也不敢在大公子面前托大，仍恭敬回道：“大公子，这宾客名单倒是已经齐备，但这坐席安排有一事儿老奴却犯了难，还得问问公子和将军的意见。”
“哦？谁竟让齐管事这么犯难？”谢瑜函说罢随着齐管事转身走向屏风后。
不多时，谢瑜函便转身走出，边走便说：“他来了常州都不知会我一声，亏得幼时共同进学日日一起的。”齐管事跟在谢瑜函身后点头，向谢瑜函说到：“许是这位爷刚到常州，咱们府中事忙，便不好上门打扰的。”
“没什么好为难的，这事儿交给我就得了，他也不是拘泥这些小事儿的人，不然也太看轻我们的情分。难为齐管事你为这事儿发愁了。”谢瑜函边往外走，边笑着安抚齐管事。
谢瑜函停在厅堂门口，刚说了几句闲话，打算离去，却在这时不经意间瞥到了杜初棠这一干人等。不出意料，他的目光果真被赤瞳子的双眸吸引。
“这个小子倒是有趣，我还从未见过双目不同色的人。这是府里新采买的下人？”
齐管事连忙回应：“是，大公子”。
齐管事后悔刚才没有早早打发了这群人出府，还是让大公子撞见，此刻是藏也没处藏了，只得忍着说：“这小子双眸着实有些特殊，行走在府中难免会吓到主子们，老奴正欲打发他们出府”。
谢瑜函看着赤瞳子的眼眸接声说：“他眼睛倒是有趣，留下他吧，待府中杂事完了到我院中领个差事”。
齐管事听后，心中安定下来。大公子是谢府嫡长子，谢将军向来看中这个儿子，府中大公子的话是顶管用的。既然大公子看上了这小子，自然就没什么不妥。
齐管事答应着送大公子出门，方回头坐下，细细盘问其余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