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舍生忘死

    次日清晨，营中尚是安睡时分，就连一贯早起的杜初棠也尚在昏睡之中。忽然之间，一声刺耳的尖叫声犹如一把利刃划破长空，声音尖锐入耳，刹时营内皆起，更有士兵以为敌军突袭，赶忙穿上战甲，一时之间乱做一团，然而跑出帐外却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

    只有靠近主帅营帐的士兵哗然止步，纵然是营中将士大多经历过战场血腥，此时此刻也被面前突然的变故吓住了。只见主帅营帐门前洒了满地鲜血，连同帐上也溅上了猩红点点，边关粗糙的风沙裹挟了血腥味道，吹的人心头不适。

    待到杜初棠循着声响跑到主帅帐前时，管事儿的赖头儿正吆喝几个罪奴抬着一具人体向外面走去，恍惚间，杜初棠看到了那是赵嬷嬷常穿的灰褐色布衫。

    “赵嬷嬷！”

    杜初棠撕心裂肺，似乎不敢相信他们抬着的是赵嬷嬷的尸体。昨晚，就在昨晚，赵嬷嬷还亲切地抚着杜初棠的脸庞，温柔告诉她让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机会，这就是赵嬷嬷说的机会么？

    杜初棠满心满眼都是主帅帐前的的红，这血红染上了杜初棠的双眼，刹那间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会有机会的，孩子，相信嬷嬷……”

    赵嬷嬷昨晚的声音还在耳边，此刻她却任由别人抬着出了营，杜初棠不顾一切向赵嬷嬷的方向跑过去，一时之间在场围观的士兵乱做一团，三五成群议论纷纷，都没有关注杜初棠的失态，也忘记她只是一个罪奴，不应在这营中如此放肆奔跑。

    杜初棠流放此营七年，七年的磨砺早就让她习惯了隐忍，但是今天她似乎忘记了所有在营中的生存之道，她只知道赵嬷嬷也没了，这位陪伴她走过这黄沙四季的嬷嬷，为了让她能有一个机会见到州牧，为了能让她有机会脱离这西北边陲，用自己的鲜血做引，引得州牧一瞥。

    是啊，不过营中一罪奴，死了便死了，营中会有上百条理由掩盖一条性命。但赵嬷嬷为了能寻得机会引起州牧大人的注意，给杜初棠一个离开军营的机会，不惜以最惨烈的方式丧命在主帅营前。

    西北已安定数年，主帅便也少居营中，多数时日住在城中的临州将军府。此事一出，难免引起将军关注。主将帐前见了血光，视为大凶，届时将军必定要查明此事。到那时，州牧大人自然不可能不知晓。

    此计不在难而在于狠，拼的是赵嬷嬷以命换命的决心，杜初棠至此也没有想到，赵嬷嬷竟然愿意为了她，舍弃了自己的性命。

    昨日赵嬷嬷听到大赦后有多么开心，今日杜初棠看到赵嬷嬷的尸体就有多么痛苦。赵嬷嬷陪伴杜初棠多年，尤其自母亲离世之后，赵嬷嬷对杜初棠犹如母亲一般，事事为她着想，多年来赵嬷嬷已经是杜初棠在这儿苟延残喘的支柱。

    赖头儿并非铁石心肠，都是苦命人，赵嬷嬷多年来又对赖头儿多有关怀，此刻赖头儿也心存不忍，令人将赵嬷嬷埋在了杜初棠母亲所在的萋萋草中央。秋日苦长难捱，希望这萋萋草能为安眠此处的人挡挡风沙，也稍稍慰藉故人难返故乡的遗憾。

    “赵嬷嬷，你放心，我定会走出这营中，走出临州，大大方方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