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孔雀石（四）
焦伯本来内心就极其动摇，听到柔桑的话便下定决心说了。
他又拿出一个更大的孔雀石：“这其实就是普通的孔雀石，不过被药水浸泡过后颜色会更加持久，艳丽。若是调试的合适，还能有波光粼粼个效果。所以老爷喜欢用它画水，美人的衣料。”
“那它是哪来的？”
“唉~”焦伯叹口气：“多年前我有个远房侄子，几经周转找到我，说家里发现了一个矿石场，听人家说是孔雀石，能做首饰，颜料什么的，他就想让我推荐给老爷。说是画坛圣手都用他们那里产的矿石，就会有更多人采买。村子里穷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看见一条生财之道就想试试。”
“那时的石头就被药水泡过了？”
“还没有，大概用了几个月后。一天老爷突然非常兴奋的问我这种颜色是哪来的，我才知道它与普通的孔雀石有所不同。本来还以为是一件好事，没想到，没想到！”焦伯气的拍桌子：“这帮畜生！老爷一辈子的清誉、名声都被他们毁了！”
柔嘉给焦伯递了杯水，焦伯喝下一口后接着说：“他们料到老爷会喜欢，那两年老爷画了一大堆画，不少达官贵族慕名求画，更是有不少皇室中人……”
焦伯刚说到这里，柔桑淡淡地说：“他们想让皇室以后无所出，这样必会朝中大乱。一个没有继承人的皇位的，是谁都可以窥探的。”
柔嘉听着也很是心痛：“那，那师傅知道这事么？”
焦伯摇摇头：“老爷并不知情，我是一次去拿石头时，早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知道那石头有问题。但我又不知要怎么告诉老爷，他们还威胁我，如果把事情说出去，就满世界说老爷才是主谋。他不想生子，所以才让所有人都生不出孩子！我不能让老爷的名声毁在我的手里呀！！”
柔嘉听到这里轻轻地说：“师傅或许已经知道这些颜料不是好东西了。”
“啊？”
“我虽然入书院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从未见过师傅用它作画。即便是《碧海涛声》图，也是我不小心看到的。”
“我还以为是因为老爷年纪大了，手不稳了，便画的少了……原来……”
“我跟着师傅这几年，他什么好东西都给我看过，用过。如果真的喜欢那款颜料，一定会献宝一般的捧出来。”
焦伯现在更是自责的要命，双手开始颤抖：“老爷他……老爷他……”
三人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出嘈杂声。童柔嘉悄悄跑到窗边，打开一条小缝看了一眼：“姐，好像有人杀过来了。不知是敌是友。”
柔桑在屋子里查看了一下，搬着凳子放在后窗下面，又在上面和窗框上洒了一些泥土。便对两人说：“柔嘉咱俩藏进柜子里。焦伯，柜子小，你藏在干草堆里吧。”
焦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那药水的配方，那个矿在西边。我没用，就只知道这些。”
柔桑听他说这些感觉很不对，抓着焦伯的手说：“焦伯，庄老先生的名誉是你玷污的，还需你亲自澄清回来才行。”
“童小姐，若是今日我们都能活下来，我会的。但是如果不行。”焦伯重新看一眼两位姑娘：“希望两位小姐能把我的骨灰埋在老爷身边，我下去再赎罪……”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踢开了，进屋的是之前的绑匪之一。看见身边的童柔嘉直接抓来当人质。
绑匪抓着童柔嘉就出门了，一把大刀架在脖子上，对着外面的人大声喊：“魏公子，你师妹可在我们手上，只要今天放我们走，我保证她安然无恙。”
魏燳恒看到绑匪手里的童柔嘉，大声对屋里高喊：“桑儿别出来，我一定会救出四妹妹的。”
童柔嘉本来还很害怕，听着魏燳恒这亲近的称呼当下火就上来了：“姓魏的叫谁桑儿呢，我阿姐认识你么，知道你么，还敢直呼我阿姐……”
柔嘉正生气呢，屋内传出一个温柔的声音：“魏公子请务必确保四妹妹安全，奴家这里谢过了。”
柔嘉瞬间气弱，死死盯着魏燳恒，好像他抢了自家宝贝一般。
魏燳恒一脸痞笑地说：“师妹别生气，我二人认识的时候你还并未进京呢。”
两人说了这么多没用的废话，可把绑匪气坏了。大喊一声：“你们看见我了么！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么！”用大刀在身前晃了两下：“这是老子的肉票，老子是个穷凶极恶的绑匪，请尊重我的工作。”
魏燳恒赶紧拱手:“不好意思绑匪大哥，看见桑儿我有些太开心了，忘了正事了。哈哈哈哈……”
童柔嘉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一个平日用来雕刻的小刻刀，刀尖对着绑匪抓自己的手掌，慢悠悠地说：“我刚刚也太激动。”对着魏燳恒使眼色：“忘-了-正-事！”
说到“事”这个字的时候，推动内力把刻刀狠狠扎进绑匪的手掌中，再马上蹲下。
魏燳恒趁着空隙，一柄长剑刺向绑匪，正中心脏，直接丧命。
童柔嘉吓的不敢回头，抱着脑袋在那发抖。
屋里的童柔桑看到妹妹平安马上跑出来查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都检查了一遍后才放心。转过身对魏燳恒行礼：“多谢魏公子救下四妹，今日实在太过凶险，等他日必定上门道谢。”
魏燳恒一脸痴笑：“哪里哪里，是令妹聪明，我不过是配合的好。上门道谢就不必了，毕竟这事传出去对你们姑娘家名声不好。”看看天色：“你们被掳走也有一会了，还是趁大家发现前赶紧回去吧。明日我再登门查问今日详情。”
落九护送两个姑娘回去的时候才听说了，是童柔嘉的婢女欣然找到他们的。这个姑娘也是聪明小心，如刚刚的柔桑姑娘一般。
下午欣然在府里听说四姑娘回来了，便去寻。哪知到了三姑娘的二层小楼后发现房间有些许打斗的痕迹，地上还放着一幅三姑娘的画像。
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府里两位姑娘同时失踪，肯定是出事了，但是又不能把动静弄大了，怕影响了姑娘们的名声，最好是悄悄的解决了。
老爷就是个制瓷的手艺人，没后台，没本事。
大爷今日在温夫子那里温书，不能得空。
二爷虽然有功夫，但是人有点笨，上次回来的时候是三个月前，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浪呢。
欣然看了一眼手里的丹青，不像是柔嘉画的，应该是纨绔子弟魏三公子。他是皇亲，又是柔嘉的师哥，而且听柔嘉说过好像很喜欢三姑娘。应该靠得住。
想到这，拿着画就出门了，哪知道这个魏燳恒不在府里。又想到这几日柔嘉说过这几天和他一起在帮晋王办案，很有可能在晋王府。继而又匆匆赶去晋王府。
所幸这次没扑空。魏燳恒看到小斯送来童柔桑的丹青后，就知道事情有变！
要不是落九已经从西山派手里知道他们的藏身处，眼下还真不知如何是好。跟落九带着一队府里侍卫就出门了。
不多时就到了童府的侧门，欣然早已等候多时，看见两位姑娘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开心的差点蹦高。千恩万谢过落九后就伺候姑娘们进屋了：“三姑娘，随我去我家姑娘的院子吧，那里已经准备好浴桶和换洗衣物了，洗漱过后饭餐也差不多了。”
柔桑点点头：“府里可知我二人的事？”
“不曾，我跟大家说我家姑娘又画了几个瓷器样式，让您看看。”
柔嘉抱着欣然使劲蹭，撒娇地说：“然然姐姐~今天多亏了你聪明机智又腿脚快，我们才有惊无险的躲过去了。人家爱死你了！么么哒……”说着噘嘴就要亲一脸嫌弃的欣然。
童府里现在是安逸和谐，晋王府可就忙了。魏燳恒和四皇子复盘一番，发现这事不小，宫中、王府里庄夫子的画都不少呢。这次若不是他们多此一举偷画被发现，可能真的就能把皇室血脉断送了。而且目前为止还不知这背后之人是谁，是否有更大的阴谋。
两人商量过后带着焦伯直奔皇宫。
童府里，姐妹二人收拾妥当，拉着欣然一起吃饭。这个小丫头殚精竭虑一个下午，也是水米未进。
饭菜吃的差不多时，童柔桑看着妹妹一头卷卷发问：“你这头发怎么比当年刚入府的时候还要卷了？”
柔嘉扯扯自己的头发：“我也不知道，小时候明明是直的呀。会不会水土不服？我的头发不喜欢这里的水呀，所以每次洗完就更弯曲了。”
柔桑轻轻拍她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明早记得把头发拉直再出门，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们童家窑厂未来的接班人是外族呢。”
“知道，欣然会帮我的，她现在的技术可棒了！”对着欣然使眼色：“是不是呀！”
欣然点头：“放心，东西我都准备好了，等下睡前咱们弄好，明天就不用起早了。”
“嗯！”
童柔嘉一改刚刚嬉皮笑脸的样子说：“姐，我怎么觉得焦伯说的事后面应该有个更大的事。”
“让皇室断子绝孙还不算大？”
柔嘉点头：“嗯……这么大的事。晋王应该承担不了吧。”
“我猜他们应该已经进宫汇报官家了，说不定现在满皇宫的人在翻找庄老夫子的画作呢。”
“虽然我很同情师傅了，不过这些东西确实不能留。但是要怎么毁掉呢？”
欣然不解：“画烧了不就得了？”
柔嘉摇头：“那些画里有毒，不知道用火烧会不会适得其反。让整个京城的人都中毒。”
“焦伯说毒性不强，闻一闻应该无碍。不过这事容易引起恐慌，恐怕不会大张旗鼓的烧掉。”
柔嘉坏坏地笑：“要是我呀，就找个老太监收起来，以后哪个臣子不听话，又不方便明着收拾他，就送他一堆画！。让他天天着急家族无后！哈哈哈哈……”
柔桑和欣然错愕地看着柔嘉，而后送上一个大大地赞。
宫里官家听二人所述也是震惊非常。不过他一生为帝，所见、所闻、所感都是非常人所知的，震惊片刻后就冷静下来。让魏燳恒明日带着几个靠谱的师兄弟去找庄夫子的画作，切记不可声张。而后又问两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启禀父皇，儿臣认为首先把抓到的几人严刑拷打，问出幕后指使。再派人去西山派附近找到那个孔雀石矿洞，查到源头。最后还需集合宫中御医研究处那副药的解药。这件事虽以被我们知晓，但还需断其根本，让它不再构成威胁。”
皇上看着分析头头是道的儿子很是满意。点头：“那你觉得这事谁来办最合适。”
“儿臣认为，这事涉及皇家，不能轻易放过。但若爆出又容易引起慌乱，最好是从已知的人中派出来查案。”说到这开始歪头看不想与他对视的侄子：“而且若是皇室中人就更方便了。”
皇上自然知晓他点的是谁，淡淡地问：“所以你觉得谁合适呢？”
“二哥靖王家的三子魏燳恒今日跟随儿臣查案，很是伶俐周到，而且他还是庄夫子的得意门徒。儿臣觉得非他不可。”
魏燳恒才懒得趟这浑水，直接摆烂：“皇爷爷，我就是个喜欢画美人的纨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干啥啥不行，这等大事交于我完全就是变相结案了呀。皇爷爷三思呀！”
皇上平日里板正的皇子、臣子见得多了，偶尔遇到个泼皮还觉得挺新鲜，笑的一脸慈祥：“燳恒你也不用妄自菲薄，现在你已是局中人，破这局中案方便的很。而且……”盯着恨不得趴在地上魏燳恒说：“若是这事能办成，朕许你一个恩准。只要是不过分，不违法，什么都行。”
魏燳恒突然眼睛亮晶晶地问：“什么都行？”
皇上点头：“什么都行。”
“好，孙儿应了！”马上行大礼：“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回去写个计划，明日早朝过后给朕送来。若是狗屁不通，这事也轮不到你了，恩典也就没了。”
“好嘞~孙儿告退！”魏燳恒蹦蹦哒哒地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