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孔雀石(三)
“大概大概亥时吧。”
魏燳恒推算时间,应该是准备回来时遇到了偷画之人吧。
柔嘉接着问:“焦伯最近可有什么不同?”
“还行吧,自从老爷去世后他就好像也快走了。不是一直发呆就是絮絮叨叨的。说什么‘怎么走了呢?不是没事么?都是我的错!跟他没关系,没关系之类的话!’弄的好像他把老爷害死的一样。我就跟他说,老爷是喜丧,八十多才过世,死的时候没受什么罪,在梦里走的。我要是能在梦里走,七十就行!”
两人心想,会不会丢的画与师傅的死有关?
二人问了焦伯的床榻与物品后开始翻找。大多是些不值钱的杂物,没什么价值。
童柔嘉发现焦伯平时睡觉用的枕头,有一角破损严重,像是每日有人在反复摸一样。
便问浓伯:“浓伯,焦伯平日里睡觉都是这样侧躺么?”柔嘉做了一个侧头的动作
浓伯哈哈笑:“是呀,小淡还说焦哥天天那么睡,头都睡歪了。那老头也不听,就说换姿势睡不着。”
童柔嘉把枕头交给魏燳恒,他用随身匕首隔开枕头。在磨损附近掉出一个青绿色的小石头,看着像孔雀石。
浓伯凑上前开看:“我看看他藏了什么宝贝,枕头都破成那样了也不换,原来是……”说到这里浓伯已经拿手头拿手里瞧了:“不就是老爷做颜料用的石头么?怎么还藏起来了?”
其他两人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柔嘉问:“《碧海涛声》图虽是蓝色居多,但是绿色加黄色就是蓝色,而且师傅那附图里也是偏蓝绿的。会不会跟这个绿色有关?”
魏燳恒沉默了一下慢慢说:“这次丢的都是画,没有字。”
“啊?”柔嘉不知他为何会突然说这个。
魏燳恒接着说:“多是五年前师傅画的山水画,有用到绿色……”
突然屋外传来“嘭!”一声。
一人从天而降,摔进院里。落九紧随其后,稳稳落在他身边。
屋里三人听见响动赶紧出来查看。
浓伯见势头不对,怕惹祸上身,借口给三人沏茶先溜了。
魏燳恒先问:“他是谁?”
“近日进京的西山派,几人里就抓了他一个。”
魏燳恒蹲下问他:“昨日是你们擅闯我浅墨书院?”
那人大大咧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爷进京带的银钱花光了,听说这个院子最近死了人,还是个什么挺厉害的画师、国手。就想趁机偷点东西卖了还钱。”
“那你都偷了什么?”
那人朝地面啐一口:“说起来就来气,连着走了好几个空屋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画的,刚拿两张就被一个老头发现。我就想劫个财,他非嚷嚷,没辙,我就只能打晕他了。”
魏燳恒站起对落九说:“这小子看起来是个滚刀肉,恐怕不吃点苦是不会说实话了,劳烦落大人辛苦,那些画应该就是他们偷的。”
落九抓起那人说:“放心,晋王的牢房可不是吃素的,保准不多时他就全招了。你们可有其他发现?”
魏燳恒看向童柔嘉,柔嘉上前捧出手中的石头:“发现书院里下人私藏了一块石头,藏石头的人很有可能被他们抓走了。”
落九沉思:“若是被人发现偷东西,打晕即可,实在不行也能杀了,为何要掳走,麻烦不说,路上还容易暴露。”
魏燳恒:“我即刻绘制一张焦伯的画像,落大人派人找找看。尽量低调,别惊动皇城司的人,不然这事就瞒不住了。”
说完,三人带着那个西山派的人便回了晋王府。
魏燳恒不愧是丹青妙手,美人可以画的惟妙惟肖,老人也可画的传神。童柔嘉偷偷看着师兄作画, 忍不住想偷个师,可是才跟着画了几笔就放弃了。
丹青自己也会画,人物特点找的也确实准确,但画完只能说像,传神这种词可是半点不沾边。
虽师出同门,天赋不同,自己就算再练个十年二十年,也才能沾到师兄的衣角吧。
魏燳恒见小师妹好像有些无所事事,把袖兜里的孔雀石拿出来交给她:“用这个如何做颜料会吧,看看是否有所不同。”
柔嘉拿过石头点点头就出门了。
魏燳恒刚把画像交给落九,童柔嘉就带着一个小罐子来了。
“这么快?”
柔嘉把东西递给他:“还行吧,就是找工具费了点时间,王府里没现成的。”
魏燳恒打开看了看,又用干净的毛笔少量沾了点罐子里的颜色,试着在宣纸上随便画了一朵牡丹花。虽然只是简单的几笔,花瓣的形态尽显,花瓣周围的留白恰到好处,一朵花显的娇艳欲滴,栩栩如生。
魏燳恒拿起纸轻微的闻了一下,又用指尖捏了一下在手里查看:“这么短时间你能把石头磨的这么细,充分融合。怎么做到的?”
柔嘉耸耸肩,很轻松的说:“就是用手掌来回搓两下就好了。”把剩下的石头交给魏燳恒:“还有些,我没敢全用。”
魏燳恒看着柔嘉问:“你有内力?”
“嗯。”柔嘉不以为然地说:“我二哥是天合派的弟子,见我拉胚,作画时力度不够,就教了我一些入门心法。说天合派的内功至纯至阳,学了后不仅力道有所长进,还不容易生病。每年能省不少汤药钱。”
“天合派的武功不是绝不外传么?”
“我二哥欠了我不少钱,算是抵债把。而且他说只是内功心法,不学剑招,拳法不算外传。”
魏燳恒在心想,内功还能干这个?你瞎掰的吧……
柔嘉拿起那个罐子也闻了闻:“研磨的时候我就发现好像有一点点香味。跟《碧海涛声》图很像。”
“问题很可能出现这个石头上。”
魏燳恒深思一下对柔嘉说:“师妹,这个颜料很有可能有问题,我这就让四叔找人验验,你赶紧回家找你三姐。我以前送过她一幅画像,就用了很多这种颜料。”
童柔嘉满脸的疑问:“啊?你送我三姐姐?什么时候画的?什么时候给的?我怎么一点……”
魏燳恒没等童柔嘉把话说完就把人推出去了:“快点!”
啧啧嘴:“师妹没见过那幅画像,看来平时没有挂出来。”有点不开心:“我的画唉!敢不挂出来,有那么见不了人吗!多少名门闺秀都求不来呢!”又有点小窃喜:“柔桑妹妹是怕其他人吃醋吧,小淘气~”
安慰完自己,魏燳恒带着东西去找四叔了。看他有没有值得信任的大夫,这个石头肯定加了东西。
童柔嘉回家后直接去了三姐姐的院子。现在这个时间还早,三姑娘应该还在账房查账。自从大娘子过世,父亲也没再续弦,大哥等着春闱考试,二哥整日混迹于江湖,说要当个赏金猎人,平一切不平之事。四妹妹是前几年才接回府上的,之前是年纪小,后来跟着父亲接手了窑厂,家里一切琐事就只能劳烦三姑娘了。好在三姑娘能干,小小年纪把家里大小事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等大哥高中,再娶个嫂子回来,自己就没这么忙了。
童柔嘉没在三姑娘的屋子里找到她又直奔账房去了。虽然具体情况魏燳恒那个花花公子没说,不过心底很是有些在意。今天发现的肯定不是好东西,找出来扔给晋王府得了。他们爱怎么查就怎么查,反正别牵扯童家就好。
童柔桑是个聪明的姑娘,不仅有清丽的外貌还有着伶俐的头脑,自从知道四妹妹跟着四皇子晋王谋事,便知道有些事不能问,有些事更不能做。每日小心谨慎,就怕行差踏错。
今日妹妹突然被叫走,她心里就有个大疑问,下午看见妹妹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张嘴就问那幅丹青画像。她也没耽误,交代好下人剩下的事情就带着妹妹走了。
那幅画在她的小小藏宝箱里。
魏燳恒送她丹青还是几年前的事,当时的童家的生意很不好,平时只能做些粗制的瓷器,卖给普通百姓。因为价格便宜,质量还可以,勉强糊口饭吃。亲舅舅的打压,让他们窑厂不敢做好瓷,怕没人买。再因购买原料断了钱财,得不偿失。
所以当时魏燳恒送画的时候,柔桑只觉得碍眼,并没有多看,只是觉得与自己十分相像,又有几分轻浮,稚气,便再不曾打开。
已是多年前的旧事,画已经被放在了箱子的最底下,两人费了半天时间才找到。
刚刚打开画轴,童柔嘉就闻到了与那石头相同的味道,可能是因为放置的时间过长,这次的味道特别浓烈。
柔桑不禁皱眉问:“是放置太久,出了霉点么?”又仔细闻了一下“好像不是霉味呀。”
正在疑惑,屋里突然出现一伙蒙面人,直接对着姑娘们洒了一些药粉 。
童家两位姑娘应声倒地。
等柔嘉开始有意识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在谈论她们:“让你们偷画,怎么又把人绑回来了!一个不听话的老头不算,现在又绑了俩丫头,你是来做事的还是来绑票的!”
“哎呀,我也不想呀!临走之前那人说,童府四姑娘知道了石头的事要解决了。顺便给魏燳恒和晋王一个警示,别查了。哪知道找到画的时候有两个丫头,我们又不认识哪个四姑娘,就先绑回来了!”
“笨死了你!个子矮的是妹妹,高的是姐姐呗!”
“那矮的四姑娘?还是高的四姑娘?”
“高的是三姑娘!矮的四姑娘!”回答的人快被气疯了,又不敢大声喊,憋着脾气直蹦高!
缺心眼的绑匪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嘿嘿嘿……我去问问她俩。”
绑匪还未靠近两位姑娘,屋门就开了。有个老头走进来:“二位,前面有事,让我叫二位过去。”
“行,你看着这俩丫头,醒了就来叫我们。”临走还要威胁一下:“别想着放她们走,你下不了船了。”
老头点头“是,是……”
两人走后,老头赶紧去叫醒两位姑娘:“丫头,丫头,童丫头快醒醒~”
柔嘉变顺势假装自己刚醒,睁眼看清眼前人大吃一惊:“焦、焦伯?”又四周打量了一下:“焦伯你怎么在这?我们还以为你已经遇害了呢。”
焦伯给她借口绳子,两人又一起叫醒三姑娘童柔桑。柔嘉突然意识到问题不对:“焦伯,你没遇害?你是同谋?!”
焦伯有些惭愧,不知如何开口,刚要解释一二时,童柔桑醒了。
焦伯给她俩带了些吃的,两人坐在桌前吃东西。柔嘉满肚子疑问,又问了一遍焦伯:“焦伯,我们发现了你枕头里的孔雀石。”柔嘉故意停顿一下看焦伯的反应。
焦伯果然开始神色慌张,好像正在做挣扎。柔嘉又开口,问出心中最大的疑问,声音里有些细微的颤抖:“师傅的死与那个石头有关?”
这次焦伯马上反驳:“不,不!那个石头只会让人不育,并不会有危害生命!”
“不?不与?”
童柔桑接话:“我想焦伯说的是不会怀孕吧。”
柔嘉才十三岁,不知道这些很正常,自己的三姐姐也大不了几岁呀,怎么一点就懂。
柔桑知道她满脸的疑问是什么意思,慢悠悠解释:“我自幼跟随母亲管理内宅,这种事见得多了。”
“那也不对呀,师傅这个年纪就是想生也做不到了,为啥还要给他用呢?而且师傅本来就不想生子的?”
还是柔桑聪明:“幕后之人恐怕是想借庄老之手,让别人不能生吧。”一双桃花眼直直盯着心虚的焦伯。
童柔嘉还是没理解进去:“我师父就是个画师,虽然每一幅都是神作,但是跟生不生孩子有关系么?”
柔桑按住柔嘉的手:“你还是让焦伯自己说吧。”看着焦伯:“事已至此,有些事揭露只是早晚的事,你已经做了对不起庄老先生的事,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总不想百年以后下去再跟他老人家赔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