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仲秋杀人宴（上）
进入到八月份，各地的高门勋贵都纷纷接到了进京参加中秋宴的帖子，陆家也不例外。陆熙已经开始有意地培养陆结的势力，有很多场合都让他代替自己去出席，这次中秋宴就是很好的结交大臣和其他贵人的机会，最终决定赴宴的人选：陆结，陆纵夫妻，陆维宁，和凌漠。家中两个最小的孩子依旧没有名额，陆维晴表示自己也想去，然后陆熙说出了她无法拒绝的理由：“刚刚好，你的几个哥哥姐姐都走了，家里的孩子就你最大了，为父就好好亲自教导你功课，感动吗？这可是你两个哥哥都求不来的荣幸。”
陆维晴无声地哭泣，这她哪里能拒绝，简直是压迫！然后抬手给了旁边在幸灾乐祸的陆绥一拳。
绘州的时疫刚刚消退，路上还有多处积水的地方，被大雨冲毁的房屋还没来得及修建，几乎每条街都有几户人家门口挂着白色的布以示哀丧，人们憔悴的模样和从大路上行驶过的一辆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陆结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会就皱着眉头拉下窗帘将那些他无力改变的事送回原来的地方，让车夫将马车开快些。
陆家也积极配合官府的灾后重建项目，出钱出力将能帮上的都伸出援手，为了起个带头作用在生活上的开支也极尽节省，所以此行虽然是入京面圣，但只用了两辆马车，款式也是最普通的，陆结和陆纵一辆，高秀瑛和凌漠还有陆维宁一辆。
自从生了孩子后就没怎么睡过好觉的高秀瑛趁难得的外出时间赶紧在车上补觉，孩子交给他的祖母们带，长辈开心了自己也轻松，简直不要太棒。但她这一睡，留下凌漠和陆维宁面面相觑，不免的有些尴尬，不过幸好他们两个之间还隔着高秀瑛。
乘坐的普通马车平时只是一个人坐，现在一辆里面坐了三个人就显得有些挤，繁重的衣物就不可避免地交叠在一起，凌漠在整理衣摆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了陆维宁的指尖，手上突然传来的温热的触感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这是个好机会，凌漠用很慢的速度悄悄将手覆在陆维宁的手上，陆维宁也没排斥，两人的手就这样握在了一起，一个人红了耳尖，一个人红了脸颊。
无声的躁动在这小小的车厢里弥漫开来，两个人都被这种情绪吸引得不自觉地想向对方靠近，但碍于还有旁人，礼数和理智让他们最多只能保持现状，但层层布料下相叠的手变为了十指相扣，虽不多，但也很满足了。
直到中途停车要在饭馆用饭时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长时间的紧握让凌漠和陆维宁都沾了一手的汗，也顾不上什么，怕被别人发现只能在衣服上蹭蹭再整理好仪容仪表，叫醒还没睡醒的高秀瑛，三人一起下车。
补了一个上午加一个中午的觉，下午的高秀瑛精神特别饱满，拉着两人东聊一句西聊一句，聊得不亦乐乎。
即使是走官道，从上泽出发到京城都要至少两天的车程，但绘州境内的道路被雨水冲毁了多处绕了很多路，所以一行人在第三天的傍晚才进入了京城。
五人刚在客栈下榻整理好行李就到了饭点，见证了京城最为繁华的时刻：街上灯火通明，酒楼的小二都纷纷站在路边大声邀客，各种各样的饭香味从旁边的居民区里传出来，寥寥炊烟在还未黑透的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美丽，穿着华丽的富人们陪着家人妻儿一起在街上走走逛逛，这就是那些人挤破了头都想来到并定居的大梁京城。
当然，光是房价昂贵这一点就将大部分人给拦在了门外。就拿陆熙的伯父二十多年前在京城购置的宅子来说，一个二进的宅院，当年买下它花了近二十万两白银，现在的价值已经升到了六十万两，若是地段再好一点、房子修缮得再精美一点，七十万卖出去都不成问题。
离仲秋宴还有两天的时间，五人就趁这段时间在京城里到处逛逛，陆纵拉着高秀瑛去过二人世界了，所以带孩子的重任就交给了陆结。
纵使他们是二品公爵，一些京城本地的世家都还是看不起陆家，觉得他们只是乡下来的寒门，而且这次来的还只是几个小辈，逮住这个机会可不得好好地在自己的地盘上耀武扬威一番。
几个平时玩在一起的不同世家的少爷将陆结围住，一人一句挑衅道：“陆结，好多年不见了，没想到你还是那副模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到底还是乡下出身，有二品爵位加身也盖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上不了台面的畏缩劲。”
“那倒也正常，你们别忘了，他家这一支是旁支，是本家庶出的，第二任苍庆公才是正统的嫡出家主。可惜没儿子才传给了他家，也算是捡漏了。”
这其实也算不上家族之间的矛盾，纯属是他们这些小辈之间的抱团欺压行为。陆结十五岁的时候曾被陆熙送到京城国子监读过一年的书，这几个小子就是那时候和陆结认识的。
陆结知道在外求学要认真不能给家里丢脸，所以学习都非常刻苦，等到考核的时候自然就比那些平时学习敷衍反正最后都是要回家里继承家业的纨绔分数要高上一大截，这就一下打破了他们持续的摆烂氛围，当然就引起了他们的不满。
当时的陆结自知家里在京城的势力远不如这些京城长大的少爷，所以一开始对于他们的主动挑事从来没有回应过，沉声几次后，倒是这些挑事不成的少爷们怒了，在某个放学的时候将他堵在了课室。
面对他们无止境的嘲笑和贬低陆结也忍不住了，终于开口跟他们对骂起来，强忍着揍人的冲动，硬是等到对方先出手后才挥出了隐忍许久的这一拳。
这场架双方都没人胜利，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淤青和伤口，由于同窗之间打架斗殴是非常恶劣的事情，谁也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第二天顶着红肿脸听学时先生问起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时都硬说是自己摔的。
经过这一战，陆结以一挑三还打了个平手的英勇事迹迅速传遍了同级的所有人之间，在其他同窗诉说着对他的崇拜之情时，陆结揉着自己差点被打爆的眼角无声叹息。
时间回到现在，大家都长大了，虽说不会再像少年时那样冲动行事，但当年的未分清胜负的结局还是要加赛收尾的。陆结冷哼了一声：“那么多年了你们还没放弃也是厉害，说吧，用什么方式决胜负，在大街上打架吗？还是你们三个群殴我一个？”
这轮到那三人愣住了，都是成年人了，自然不能还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用拳头来解决问题。比赛剑术？一个一个上显得不够气势，但三个人围着一个人打也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怎么说也要给彼此留一个面子，然后实在是想不到应该用什么办法才好，四人就这样干站在路边，凌漠和陆维宁躲在另一侧的路边围观。
“吁”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看到路边有几个有点眼熟的人站在一起，不由得停下来想看看是什么事。
“裴源，许司，马先，你们几个站路边干什么。诶，你不是那个陆结吗，原来你们认识啊，聚会也不找个风雅点的地方，站路边吃灰尘算什么，要不本王请你们一顿？”聂徽祐的记性在认人的这方面还是不错的，一下子就叫出了这几个人的名字。
“见过四殿下。”四人异口同声地向聂徽祐行礼问好。
“呃，四殿下，其实我们不是聚会，是在跟当年的恩怨做个了结！既然打扰到您了我们这就散了吧。”三人中跟聂徽祐关系最好的许司开口道，顺势给自己搭了一个台阶，其他两个人心领神会，立马行礼转身离开。
没热闹看的聂徽祐失望地啧了一声，这时他身后跟他同行的马车车轮乘轴发出了断裂的声音，不想跟他有过多接触的陆结赶紧走过去帮车夫的忙，一旁的凌漠也跟上去一起帮忙。
现在路边就剩自己和聂徽祐两个人了，就是表白的最好时机啊！察觉到自己现在就在跟心心念念的男人独处，陆维宁体内的残魂兴奋不已，连带着心脏都砰砰直跳。心跳得太快都觉得有些吵，害怕心跳声被聂徽祐听到，陆维宁连忙捂住心口试图用按住的方式减缓心脏跳动的速度，但无济于事，毕竟这颗心脏还不属于她。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聂徽祐看见身边的陆维宁捂住心口的样子顺口关心了一下，他虽然常年流连在花丛中，但还是非常懂得怜香惜玉的，跟那些爽完就把女人丢在一边的公子哥完全不一样，所以即使都知道他花心，还是受到不少姑娘欢迎。
残魂用兴奋到几乎要跳出来的情绪催促着陆维宁，陆维宁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拳，指甲都扣进了肉里，用壮士断腕的决心终于替原来的陆维宁说出了那句她没能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王爷，我喜欢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