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时疫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这连续的大雨才真正停下,不过暴涨的积水一时间却没办法退下去,暴雨过后的晴天格外明朗,从河道里冲出积攒在城内的积水里泡过很多东西,加上太阳暴晒,就真如苏平所说,各处避难所纷纷出现患有伤寒高热等症状之人,而且数量在急剧增加。
这时城内的人才彻底明白了张允闭城的背后深意,城门关闭虽然让他们无法出行,但确实实实在在地把时疫彻底地挡在了上泽之外,徐家这时也闭上嘴低调起来。
但之前进城的难民似乎已经感染上这种病毒,天气一变化病症就开始显现出来,没两天,三百多人的难民里就已经有十几个高热不退,必须开始隔离。同时几乎在一夜间,药铺里有治疗瘟疫作用的药材几近被买空,余下的库存也被抬高了十几倍的价格售卖。
为了避免染上瘟疫大家都躲在家里,街上零星的行人也都戴着面纱行色匆匆,看到有人从自己身边经过时立刻跳开,仿佛那不是人,而是行走的感染源。
最糟糕的是,陆府里有出现了好几个咳嗽发热的人,虽然在刚发现时就已经将他们划到一个院子里隔离,但病毒传染之势远远快过人们的反应速度,陆熙当机立断让人立刻关闭濯灵轩的院门,只让每天送食物和生活用品进去。陆悦还太小了,一场普通的感冒都能让他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更别说连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扛得过去的瘟疫。
陆维宁的生母黄氏染上了时疫,而在照顾她的过程中陆维宁也出现了极度相似的症状,在持续高热不退的情况下病倒了,昏昏沉沉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刚重生的时候,竟然还感觉到有些熟悉的亲切。
只有桑兰和玉兰轮流照顾陆维宁,一人白天一人夜晚精力难免会跟不上,但为了防止感染扩散又不能将其他院子的人调过来。陆熙作为一家之主不能以身试险,现在的情况陆结更加不能出事;陆纵被隔离在濯灵轩里干着急,剩下的陆绥和陆维晴年龄又还小。
“我去吧。”凌漠自告奋勇,“更衣梳洗的事让桑兰和玉兰两位姑娘来,其他的我来,表哥你放心,我会严守分寸的。维宁她本来就从大病中痊愈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若是现在再照顾不当很容易让病情加重的。”
陆结一开始还是有些顾虑,在这里亲生的表兄妹之间通婚都十分常见,更别说他们只是名义上的表兄妹,而且妹妹又还没有婚约,要是传出去势必会影响名声。不过他从来不在乎这个东西,又不是养不起,父亲也说过大不了养她一辈子,陆维宁永远是陆家的女儿。
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头:“你说得很对,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辛苦你了,也要注意防护,莫要感染了。”
这病来得很凶,跟之前的发热眩晕完全不一样,那次知道是适应期只要挺过那段时日便好了,可这次是病,弄不好是要死人的。不过陆维宁也无暇多想,染上时疫的这些日子意识一直不太清醒,梦境和现实的场景交替出现,她都分不清哪些才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地府的场景,许久不见莫名还有些熟悉感。
在推门前凌漠在房间外想了很多事,久到值班的玉兰还以为他后悔了,但凌漠还是系上了面巾,推开了房间的门。
进门的一瞬间扑鼻而来的是很浓重的草药味,谢家是经营药材生意的,耳濡目染之间凌漠对这些味道很是熟悉:由好多种药材制成的方子,点燃后可驱除疫病,但这几种药材价格比较昂贵,在这个药价快赶上金价的时间点还能舍得用这个剂量,一方面说明陆家的家底实在丰厚,另一方面也不难看出他们对陆维宁的重视。
陆维宁双颊微红地躺在床上,身体因为难受不停地翻来覆去,连有人进来也无暇顾及,直到凌漠坐到她床边手掌抚上她的额头时才注意到。
“凌…漠?咳,喉咙好痛,水…”陆维宁费力地睁开眼发现居然是凌漠,但刚开口说话就觉得喉管像是被小刀割开般刺痛,难受得紧。
陆维宁躺着喝水不方便,凌漠就拿了个碗将放凉的白开水倒进碗里,用一只手将陆维宁的头轻轻扶侧,拿勺子一口一口地喂水给她喝。
喝完水后陆维宁重新躺好,喉咙一舒服点就忍不住拉着凌漠聊天:“你陪我说说话吧,这几天差不多都是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都快闷死了,看到桑兰她们那么累我也不好意思拖着她们说话。诶,你怎么来了,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我娘她还好吗?”
凌漠替她拾起掉在了地上的被子一角:“你放心,二夫人她的情况稳定了很多,现在就是在休息养身体。倒是你,症状越来越严重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陆维宁抓住了凌漠帮自己整理被子的手:“你的手好凉啊,冰得我都有些痛了。”
凌漠反握住她的手:“是你太烫了,体温一直那么高会烧坏脑子的,我去拿条湿毛巾给你擦擦脸,饿吗?”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牵手,但是凌漠却高兴不起来,半个月前还活蹦乱跳地跟着她出去玩的女孩现在病得都起不来床,而且病症还来得那么凶,比起其他,更害怕的是能不能熬过这一劫。
时疫没有针对的特效药,现在药铺医馆里卖的除疫药包都是按前人写的医书里的方子抓的药,那么多年以来剂量和药材配比变化不大,但时疫是会变的,所以有些人倾家荡产地买药回来却还是没能救得了家人,这些事他看得太多了。
陆维宁紧紧拉凌漠的手不让他起身离开:“我不饿,也吃不下东西,你别走,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我怕下一秒就会死掉。一个人在房间孤零零地死去,等别人进来的时候只能看见一具冰冷的尸体,该多可怜呐。”病得真的很严重,都开始说胡话了。
凌漠又担心又觉得有些好笑还是停下了起身的动作坐了下来,用五指扣住她的五指:“那真的是够可怜的,我不走了,不舒服的话先睡一觉吧,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