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连锁反应
七月初，皇帝刚下令杀了一批太祖时期的旧臣家眷，不到一个星期各地沿海的郡城就发了大大小小的水灾，加上正逢雨季，连续的暴雨让水灾变成了洪灾，受害的百姓至少有几万人，有人上奏这次灾情是因为杀生太多，被皇帝以正常灾害给挡回去了，只让官员们尽力救灾修坝。
上泽城因为地势高浸水情况没那么严重，为了减少损失绘州的各地太守商议决定将自己郡城内的部分粮食运到上泽的粮仓内存放，由绘州州牧领队将于一星期后到达上泽。
张允站在城墙上望着临郡被大雨冲毁的城墙一角不住地叹息：“帝王为了一己私欲无故杀生，报应却降在平民百姓身上都不知道上哪说理去，唉。”
“还能怎么办，那位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他决定的事谁敢反驳？这水没一个月估计都退不下去难民只会越来越多，子让，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吗？”陆熙用衣袖擦去落在脸上的雨滴说道。
雨丝渐小，张允收起了雨伞：“昨天我让人连夜清点了城内物资，粮食和食盐的数量足够让全城人度过这个雨季，但雨势损毁了不少即将成熟的作物，即使让军士帮忙提前收割也没救下太多，若是秋季产量上不来，估计今年的冬天就难熬了。阿綝，这些日子我就不回府了，你在家要看顾好你娘和弟弟妹妹，有事可以找你陆叔叔帮忙。”
张綝抱拳应道：“儿子谨记。”然后转身向陆熙又行了一礼：“就麻烦陆叔叔了。”陆熙摆摆手让他不必多礼，许久未见这位好友之子，一时竟没有认出来：“子让，这是你家老二吧？真是长大了不少，记得上次见面还是跟在他兄长后面玩闹的孩童，当时他们兄弟俩还跟结儿打了一架。”
张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当时小，不懂事，哥哥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第二天我也去跟陆结哥哥道歉了，我以后不会再乱打人了！”
张綝和他哥哥张汝是张允的第一任妻子所出，但他们的母亲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在回家探亲的路上染上时疫病逝，那时张允还是地方上的一个小官员，迫于无奈只能留下大儿子在身边，小儿子回到亳州老家生活。直到几年前张允上任上泽太守才将留在老家的小儿子和族人接到上泽居住，但没住两年老家的族长逝世，而长子又进了皇宫当了侍卫，所以张綝又替父回到老家守了三年丧，几个月前接应了回到老家的族人后才回来上泽。
陆熙见得最多的是张汝，张汝跟他父亲长得很像，身形健壮相貌俊朗，但张綝跟他父兄长得完全不一样，肤白唇红面如好女，小时候就经常被当成女孩子没少被同龄孩子嘲笑，所以当初他十几岁的时候宁愿回老家种地都不愿意进军营。
没一会雨又下了起来而且越下越大，城墙上的三人只能下来避雨，张允邀请陆熙来办公的府衙以避雨的名头喝口茶，张綝则在外头把无关的下人支开，可即使这样还是有安王安插的探子混在其中，两人也不敢说得太大声。
“我打算让老二在我身边混个小官，虽然品阶低但还算安稳，我可以尽我所能为他铺路，若是他有能力的话也能推举他接任下任太守。寄兴你觉得这如何？他从小就不在我身边长大，跟他哥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他总是让给他哥，从来都不争。”张允承认自己对这个儿子多有愧疚，所以现在才想尽力补偿他。
陆熙对这个贤侄也不太熟悉不好直接下定论，却还是给了好友一些建议：“这孩子很懂事，离开你那么多年却从未怨恨过你，但还是得看孩子的意见，你给他他不会拒绝，却不一定能真的喜爱这份工作。还是再等会，孩子还小一时半会确认不了自己未来的方向也正常，平时多跟他聊天关心下他，我也会让结儿多些与他来往，帮你多打探打探的。”
见屋外没有动静，张允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安王明日到达上泽。
陆熙把声音压得很低：“他来干什么，救灾可不是王爷的工作。”
张允又接着写道：铺路，弑王。
及时接住陆熙碰掉的笔，按住他的手背：“我能说的只有那么多，你要保重，无论知道什么看见什么，千万不要说出来。”
雨季河道里的水涨得厉害，到达速度比预计的要快了半天，一只小型船队趁着夜色来到了距离上泽城三里外的码头，张允带着十几名装备精良的士兵已经守在那里，见到领头的船舱里出来了两个黑影，连忙行礼：“上泽城太守张允，见过怀王，见过三王爷。”
高悬的月亮被厚重的乌云挡的严严实实露不出一点光亮，士兵举起的火把照明范围也有限，堪堪能辨认出那两人的身形：一个年过半百背部有些佝偻的中年男人，一个身形高大，眼神锐利得能刺破夜色的青年男子。两人腰间皆佩剑，只不过青年男子的右手打着绷带，佩剑挂在右侧，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早就听闻上泽城的佳名，今日亲眼看到果然名不虚传，风景和布局是独一份的好，想必也是太守治理的功劳啊。”怀王搀着近卫的手颤颤巍巍地下了船，脚踩在实地上还有些发虚：“年纪大了，坐个船还能坐到浑身不舒坦，这几日就劳烦太守多照顾了。”
张允颔首：“此乃卑职分内之事，不负王爷所托。”
聂瑞丰跟在后面下了船，神情在浓厚夜色的遮掩下看得不真切：“三叔这是什么话，您身体向来康健，只是这几日流水湍急船身颠簸有些晕船罢了，休息几天便好。张大人，先带我们去歇息吧。”
“是。”
张允在队伍前头执着事先做好的假太守令开路，由于城内守军都认得自家太守，没怎么细看令牌就放了行。聂瑞丰也没有起疑，这些守军之中也安插了许多他的人，并没有向他汇报过张允的异样，而且张家全族人的性命都捏在自己手里，料他也不敢与自己作对，所以对张允几乎没什么防备。
这一行人住在城里专门用来招待官员皇族的驿馆之中，入住之后立马有穿了甲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在驿馆外全天候把守，守卫极其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