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降瑞
等到陆维宁醒过来，已经是傍晚时分，通过窗户往外望去，天空的异色已经褪去了很多，跟着晚霞一起混成了淡淡的紫粉色，衬得落日的光芒熠熠生辉，从云层里透出来的金色日光像金刃一般将云层劈开，照在身上还有些暖和。
“阿宁，你醒啦，身体可还有不适？”陆维宁缓缓睁开眼睛，头痛的症状已经减弱了不少，但还是有些昏昏沉沉，侧过头一看，陆纵坐在床边守着她，顺着自己起身的动作把自己扶了起来，递了一杯温水。
陆维宁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突然想起高秀瑛，连忙问道：“二哥，嫂嫂她”
陆纵取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陆维宁的身上，笑得很温和：“阿宁，真是多亏你了。放心吧，母子平安，虽然是不足月生产，但稳婆说这孩子比足月生的还要结实，等会带你去看看。你嫂嫂刚生完孩子就让我赶紧过来守着你，说你很冷静做得很好，及时把稳婆叫了过来，也算是救了她们母子一命呢。”
陆维宁挣扎着要起身：“嫂嫂刚生完孩子，二哥你还是先去那边吧，我没事的。”
“那边父亲母亲大哥他们都在，不缺人，你想过去看看吗？头不晕了吧，把外衣穿上，我扶着你。”
陆纵带着她来到了寝室隔壁的厢房里，这里现在已经被布置成了产房，外面守着很多待命的侍女婆子，见到他们来屈膝行了礼，陆纵点点头就推开房门带陆维宁进去。
房间里面非常暖和，陆结看到陆维宁来也没有出声怕惊扰到在休息的高秀瑛，拍了拍陆纵的肩膀示意父亲有话要对他说，陆纵就跟在陆熙的后面出了房间，陆维宁轻声问道：“二嫂和孩子情况还好吧。”
屋内温度高，陆结就帮陆维宁把披着的外衣取下来，回道：“嗯，生产很顺利，孩子也很健康，是个男孩，母亲和二夫人她们可高兴了。现在二夫人在抱着孩子，你要不也抱抱，那小子长得跟你二哥小时候一模一样。”
“宁儿！快过来，你侄子，就差你没抱过了。”黄氏将裹在襁褓里的粉娃娃小心翼翼地放到陆维宁的怀里，“我们家的传统，新生的孩子要给家里人全都抱过一遍，以后就会健康长大。说来也是真奇了，早出生了一个月，却比足月的孩子还要健壮，以后必有大作为。”
陆维宁接过襁褓，睡在里面的孩子脸蛋粉嘟嘟的，胎毛还略微湿润地贴在头皮上，五官还皱巴巴的，正乖巧地闭着眼睛呼呼大睡。耳珠饱满，是幸福长寿之命。
这孩子出生时逢异象，天泛红光麒麟入室，又是苍庆公府的长孙，注定不会是个平凡人，作为姑母，陆维宁当然希望侄子能平安顺遂，但处在这个时势，谁又能保证明天的太阳会不会照常升起呢？陆维宁隐隐感觉到，士族内部要大乱了。
陆熙在外头跟他不知道说了什么，陆纵回到房间后神情凝重了许多，守在高秀瑛的床边握着她的手。陆熙没有跟着进来，在院子外头吩咐管家准备一些红鸡蛋和铜钱分给府里的仆人们都沾沾喜气。
全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薛子房也分到了两个红鸡蛋一小块红糖和二十铜钱，他双手接过管家递给他的一个装着里面那些东西的小布袋子，谢过后，拿着东西回到了他住的客房后头一棵树下，拿出一个鸡蛋剥壳两口吃下，用鸡蛋的碎壳在地面上摆出一个不太规则的点状图案，观摩片刻，又用从树上掉落下来的树枝拨弄碎壳，盯着形成了新图案的地面，恍然大悟，嘴里嘟囔着：
“一切都是天意，是他回来了吗…不，不对，比他更厉害，这小子的前世，是他自己刻意遮掩的，就是不让别人知道，竟连我也看不真切，是个厉害人物。呵，谁稀罕看，我会自己寻清楚的！”
晚上，京城，旭王府。
“呵，异象，祥瑞，生的还是个男娃，父皇身边好用的刀又要少一把了。”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抓了把自己散乱的头发，不顾身旁榻上美貌女子的挽留，在地上混成一堆的衣服中随手拿起一件穿在身上转身出门，散发着浓重脂粉香气的衣服熏得来传达情报的暗卫脑袋疼。“欸，我那几个哥哥知道这件事了吗？”
“回禀王爷，还没有，估计明天早晨消息就会传到他们府里，要不要派人拦截消息？”
聂徽祐抬手抹掉粘在自己嘴边的口脂，接过随行下人递过来的漱口用的茶水，茶水在嘴里滚了几圈就被吐到石板路边的草坪上，下人端着茶水的手都不敢发抖，这可是年产不足一百斤、每年才上贡给皇帝二十斤的名茶，居然被当成漱口水来用，真是皇帝子，足够任性。
“拦什么，不用拦，他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是给父皇打小报告还是亲自带兵去抄了陆家？陆家现在连父皇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几个更加不敢动，说不定还会像条狗一样跑去给那娃子送礼呢，真是可笑。”
转过头对暗卫说：“你，去探听下父皇那边的口风，看他什么反应。”暗卫抱拳应了声是，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聂徽祐的母妃生前是皇帝最受宠的妃子，几乎到了独宠的地步，而她所生的四皇子，皇帝也十分喜爱，聂徽祐刚满周岁的时候皇帝就破例将他封为旭王，此举让其他三位生了皇子但因为自己的儿子还未满十六岁而没有封号的嫔妃恨得牙根痒痒，多次对这位王昭仪下手，却都未成功。
由于皇帝的独宠，王昭仪在生下聂徽祐才一年后便再次怀孕，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就再度受孕，加上吃的补品效用太大，虚不受补，生产时胎儿过大难产，母体又虚弱，最终血崩而死，用了命生下来的胎儿也没保住，还是个男胎。从那之后，后宫所出皆是公主，而国师又算出皇帝命中应有五子，少一个都会对他自身运势有影响；经过千挑细选，从皇室旁支中选中了当时才出生四个月的绍王，以皇嗣稀薄为由接回宫里，立为五皇子。入宗室玉牒当天，五皇子亲生父母一家离奇消失，此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皇帝的每个孩子都有专门保护他们的暗卫团队，但只有聂徽祐的暗卫们是从皇帝暗卫里拨出来的，皇帝也对他有求必应，养就了聂徽祐骄纵豪横的性格。
路过府里的一个不起眼的房门时，房间里突然有个人冲出来跑到墙边试图翻墙逃走，聂徽祐虽然经常仗着自己在皇帝心里的地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他的课业成绩却是门门优秀的，加上身量修长，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要逃跑的那个人，那人连墙还没来得及翻就被拎着衣领往院内丢了回去，捂着自己的腿直哼哼。
聂徽祐拿过下人手中的灯笼凑到那人的脸前，看清楚相貌后冷笑一声：“我说啊齐康，你怎么那么倒霉呢，被谁抓到不好偏偏要被我抓到，你爹齐寒可是我的老师，你放着好好的齐家小少爷不做，整天想着往外跑，就连你爹都看不住你，的亏本王与你一同长大还算有个玩伴的关系，不然我早就把你送回去你爹手里，那时候你少不了挨戒尺揍。”
齐康捡起从衣袖里散落出来的小罗盘，吹掉上面沾上的灰尘，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我出个京城怎么了，非嫡非长的，上头又有那么多哥哥姐姐，就算分家产，我连个零头都拿不上，把我看得那么严做什么。”
聂徽祐伸手把齐康从地上拉起来，把手里的灯笼塞到他手里，拍拍他的脸颊：“因为你是你爹的儿子呀，老来子，加上你的那几个哥哥都自己分府另住了，他老人家身边就你一个孩子，能不关心你吗？像我一样没人管可一点都不好玩，好了，不要再想着翻墙了，月黑风高，万一侍卫把你当成刺客一刀把你砍了就不好啦，到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样跟你爹交代。”
齐康白了他一眼：“没人管？是没人敢管吧，上次那个拦着你带女人回来的公公，现在坟头草都几丈高了。”说完就拎着灯笼回去房间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