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水里的女鬼
李六郎是被耳边“呼呼”的声音吵醒的。
他睁眼看去，看到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正在给一只哈士奇吹毛，那哈士奇凶巴巴的看过来，见它醒了，立即兴奋的“嗷嗷”几声。
“跳跳别闹。”吹毛的人揉着哈士奇的头说。
六郎看着那举着大号吹风机的背影，那是个扎着马尾辫、个子不高的小姑娘，穿着粉色的、类似护士服的套裙，露出的小腿虽然白，但圆嘟嘟的。
光看背影，六郎就知道，这不是个美女，是个萝莉。
再环看四周，这个宠物店不过一百平大小，除了沿街门窗占据一面墙，剩下一面墙摆满了宠物用品架，另一面造一个宠物洗澡水池和美容台，最后一面还做了三层置物架，从上到下摆满大大小小的笼子。
操作台旁挂着一副一人高的卡通人物布帘，部帘后隐约露出一个门把手，六郎便知道，那是个内门。
宠物店的窗户不大，一看就是老旧街区沿街店面的构造，但窗台上摆满小绿植，墙上的空隙又挂满各种动漫少女的海报，店内的装修风格青春活泼，充满生机。
六郎明白，这种老旧街区的自营式宠物店都不怎么正规，把店员打扮的既像护士又像服务员，店里也既能洗剪吹，也能看小病。
此刻，六郎和自己的笼子就挡在那道一人高的卡通布帘前，堵住了去往内门的路，一面挨着宠物洗澡池，一面挨着美容台。
六郎看着那哈士奇从水池里吹的半干后又踩着他的笼子顶挪到了美容台继续吹，一路都在兴致勃勃的看着它。
六郎很担心，这家伙会站在自己脑袋顶和他“亲热”。
但好在店员工作很规范，吹完后，直接将它关进了对面墙上摞着的笼子里，很快，这二货就被旁边的一群猫猫狗狗吸引了注意力。
六郎终于松口气，他可不想被狗缠！
忙完哈士奇，马尾辫小姑娘才发现六郎醒了，她捏着鼻子蹲到了六郎面前，一番观察后，不满道：“悦悦干嘛不让动啊？这么臭不洗澡会熏死人的。”
就在六郎害怕她打开笼子发现自己出不去的秘密时，她却又站起身离开了，不一会儿，端了一盆半满的狗粮放进了狗笼里。
“先吃点儿保险的吧。”小姑娘冲他努努嘴。
圆脸圆眼睛，小鼻头，小圆嘴，这个姑娘浑身透着一股圆圆的可爱。
虽然不是大美女，但十分俏皮，且她皮肤像婴儿般细嫩光洁，看起来更像一个可爱的娃娃。
六郎虽然更爱细腰长腿的大美女，但对着这么个可爱的小萝莉，他也觉得赏心悦目。
一阵鸟鸣，是挂在门口迎客用的“电子鸟”在叫。
店门开了，有客人来，小萝莉就忙起来。
六郎重新躺好，一边看着小萝莉忙乎，一边想“悦悦”什么时候来。
六郎早知道，这个“悦悦”就是那化人的蒙昧狐，当他还是狐狸时说话就总爱自称“悦悦”，娇嗔又幼稚！看小萝莉的反应，两人应该关系不错，六郎想着，等悦悦来了，就让他借用下她的手机。
妈的！六郎忽然想起来，自己昨晚怎么没想到要问那蒙昧狐要手机？
都怪那蒙昧狐骤然化成人害六郎不适应，心底一直把他当狐，竟然没想过他也会有人类的手机！失策！失策！
四壁软包的房间里，一个窈窕纤丽的美人狼狈的躺在地上，两只手束在身后，长头发半遮住脸孔。
“说吧，鸟精，你碰他哪儿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陷在宽大的皮椅中，两肘撑着椅子扶手，两手交叉抵在鼻下，目光阴沉的看着地上的美女。
“大哥”美女虚弱的说：“我只是跟他喝了点儿酒，他就自己缠上来了，我哪儿都没碰。”
“呵！”男子冷哼一声，不接茬。
“大哥，你可以调监控的！我真的没有下套他，他长得那么帅，女人去调情，不很正常吗？就算我是个妖精，偶尔吸食人精气，我也没主动吸他啊？”美女满腹委屈的说。
“哼！”更冷的一声哼后，那英俊的男人沉默了。
美女从这声“哼”中听出了压抑的怒气，她放软口气，继续卖惨道：“大哥，你把我关在这儿一个月了，我真的要憋死了！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撩过他吗？我就这么倒霉吗？”
“只有你一个妖精。”那人凉凉的答。
“嚯！妖精怎么啦？有您这高人罩着，除非神仙下凡，谁能碰的了他？”美女开始恭维：“我也不敢问您是何方神圣，我一个草野妖精，就算修炼千年，也比不过您，你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没法饶。”那人闷声道，美女从这口气里听出浓浓的怨气，不由得腹诽：真是个矫情的舔狗！
明显他在乎的男人是个凡人，且喜欢女人，以他的手段，强迫一个凡人随了自己的心愿不很容易吗？犯得着折磨她这个无辜的妖精吗？
且她都已经亮出自己是良妖互助联盟的一级督察的身份，他居然还敢把自己囚禁，且一招就把她拿下，盲猜，至少是半仙一级，是个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美女无法，只得换个思路脱身：“大哥啊，我有个办法您看行不行。不如我再去会会他，这回，我关键时刻变成厉鬼，吓得他对女人再不感兴趣，你觉得怎么样？”
这一招，也算罪臣献策，为君筹谋了，就算对方不采纳，至少
“啪！”一道金光闪过，美女被大力劈回原形。
满屋子飘着翠绿的羽毛，地上一只半秃的鸟儿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至少不会生气翠鸟的心里话还没说完。
“居然敢吓他，毒妇！”英俊的男人放下出招的手，大步走出房间，对守门的牛头保镖说：“给我看好了！”
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跟上来的秘书：“给良妖互助联盟发个函，就说拿我六弟换他们的一级督察。”
“不对等吧？”秘书理智的劝阻。
“对等，这毒妇是他们三长老的女儿。”英俊男人简短道：“一只猫，养了个翠鸟女儿，宝贝着呢。”
梦里，心悦看见一片水。
似乎是个不大不小的湖，周围长满蓬乱的草，远处是大片的农田和一条窄长的土路，而自己坐在湖边，两条腿膝盖以下全部湿哒哒的。
他疑惑的低头，看到一双深棕色的旧皮鞋，鞋头已经磨的破损，心悦能感受自己陷在这双旧皮鞋里的黏湿脚丫。
我的脚为什么会湿呢？难道不小心落水了？
爸爸给自己买过几本安全知识的连环画，其中有一篇，教小朋友要远离野外水域，他确定自己不会这样不小心。
正迷惑间，沐心悦听到水里传来“哗啦”一声。
沐心悦抬头，惊讶看到湖中央站起来一个女人，那女人的上半身露出水面，淡蓝的碎花长裙上粘着黑黑的湿发。
沐心悦吓的打了个抖，他看过一些恐怖片，知道这种打扮叫“女鬼”。
电视里的女鬼都是很漂亮的，就像眼前的女人。她的眼睛大而长，是薄薄的双眼皮，抖落水珠时，那翻飞的睫毛像扇子般开合，她的鼻子也很小巧挺立，嘴唇则像姥姥养在阳台上的那盆杜鹃半开花苞时的样子，饱满圆润。
不过，她的眼神太渗人了，她一直看着自己，那目光落在身上，比陷在湿鞋子里的脚丫还冰凉！
沐心悦不安的扭动身体，想要站起来逃走，可那鞋子却像是黏在地上般，扣着他的脚不准动。
“哗啦啦”那女鬼向他游来。
“不！不！”沐心悦大叫，可是他的声音也被“扣”在这身体里了，一点儿听不见。
“你要跳河吗？”那女鬼停在他脚边，盯着他的眼睛问。
“不！不！”沐心悦徒劳的叫嚷。
“呵，看样子河水好像不深。”突然有个声音从自己胸膛出震出，熟悉的让沐心悦震惊。
“你撒谎。你明明试过，中间的水能没过你头顶。”女鬼平淡的打破他的谎言。
“那你为什么能站着？”胸腔里的声音问。
“我是妖。”女鬼答，她专注的盯着对方，似乎在等对方的反应。
“哦。”熟悉的声音在胸腔里震出一个笑：“哈！”
“不相信是吧？”女鬼也咧咧嘴角，扯出个似哭似笑的阴森笑容：“但我确实死不了。”
“你喜欢上午来，每次都穿着衣服，一步步走进湖中央，又总在快要憋死时，慌乱的浮上来。”女鬼平淡的陈述。
“不过你水性很好，我没见你呛水过。”女鬼又评价道：“但你总咳嗽，有时候，咳出血来，直接在水中化开。”
“你好像想死，又不敢死。”女鬼说完，又直直的盯着对方，等待对方的反应。
沐心悦已经冷静下来，他呆呆的坐在这具不属于他控制的身体中，渴盼的等待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响起来。
“这么说”沐心悦期待的那个声音沉默半晌后，再次从胸腔里震动开口：“你是湖心的女鬼，来索我的命？”
“不是。”女鬼扯着嘴角又笑了一下，像是自嘲：“我也是寻死的，不过，我死不掉。”
“就算我不会游泳，下了水，我还是能站能躺，沉不下去。”女鬼说这话时，自嘲的意味更浓了。
“哦。”胸腔里的声音闷闷的震了下，似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为什么要死？”女鬼直直的盯着他问。
“我得了绝症。”
“治不起吗？”
“嗯，没有药。”
女鬼的问题得到了悲惨的回答，她脸上却半点不见同情之色，那副面孔和那双眼睛依旧冷淡阴沉，停了一会儿，她突兀的又问：“你有家人吗？”
“父母早亡，我从小过跟着爷爷过，长大后，爷爷走了，就自己过。”胸腔里的声音一如沐心悦映象中的温和，说着悲惨的话题也半点儿听不出颓丧和难过。
“那岂不是你死了，也无人知道？”女鬼冷漠的又问。
“恐怕是的。”熟悉的声音继续平淡的答。
可沐心悦却在心底为这把熟悉的嗓音难过起来。
那冷漠的女鬼沉吟半晌，又开口道：“那我陪你吧，我也是一个人。”
沐心悦惊讶的看着她，同时，胸腔里震出一声轻笑：“呵，可是我陪不了你的，我这病没几日可活。”
“我不在乎，”女鬼无所谓，转而问：“难道你不想活的有意思些吗？”
胸腔里的声音沉默了。
女鬼的眼睛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如跳动的火，慢慢燃起两道炽热的光：“我陪你过剩下的日子，给你快乐。”
“你到底是谁？”胸腔的里声音迟疑了，带着微微的慌乱。
“我叫赵小云。”女鬼只简单的告诉他名字。
胸腔里的声音停了片刻，终是忍不住轻声的回应：“我叫沐青川。”
沐心悦看到，自己所在的“身体”向水里的女鬼伸出一只枯瘦的手，那女鬼也向自己伸过来一只雪白柔荑。
枯瘦的手握住那只柔荑，将她拖出水面。
梦里的景象开始消失，沐心悦大声挽留那个熟悉的声音：“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