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来的小姨
“爸爸！爸爸！”卧室里一叠声的大叫惊动了赵玉仙，她颤巍巍从厨房赶来，进门时险些被自己的躺椅绊倒。
“乖崽！姥姥的乖崽！”她楼住孩子的头将他半抱起来，一把把捋他的背。
怀里再不是丰沛的狐狸毛，而是半长的黑发，可赵玉仙依旧如抚摸皮毛般，慈爱的抚摸着头发。
一样的柔顺，一样是她的孩子。
“姥姥”沐心悦的眼泪蹭在姥姥的胸前，闷在她怀里既高兴又难过的说：“我梦到爸爸了。”
“乖孩子，那是爸爸给你托梦呢，叫你好好的。”赵玉仙随口安慰道。
沐心悦不说话了，他的心智在飞快的成熟，已经能分辨姥姥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在哄他。
他知道，那梦绝对不是爸爸的托付，因为爸爸不会把他托付给一个女鬼。
起床后，沐心悦被姥姥拖着手来到客厅，坐在饭桌旁，他惊讶的看到有个人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出来。
“悦悦啊，这是小姨。”姥姥捏着沐心悦发呆的手，忐忑的看着他，介绍道：“小姨在外地上班，听说你爸爸的事，赶回来照顾你。”
沐心悦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温和微笑的女人。
“悦悦好，我叫赵小英，是你妈妈的妹妹，以后小姨来照顾你。”那女人说。
她有着精干的短发，略显圆润的身材，鹅蛋脸上眉眼弯弯，嘴角弯弯，面容像夜晚的路灯一样柔和。
沐心悦不讨厌她，但联想起刚才梦里的女鬼，他不由得呢喃出口：“小姨？你见过我妈妈吗？”。
“小姨”愣了愣，面上的笑容不见了，只轻叹一句：“你妈妈很漂亮。”
沐小悦听爸爸提起过“妈妈”，知道梦里那女鬼和妈妈有着一样的名字，爸爸说妈妈几年前意外去世了，当他想看妈妈的照片时，爸爸总是岔开话题。
于是，沐心悦看着小姨，试探的问：“小姨有照片吗？”
“啊——”小姨被问的有些猝不及防，慌乱的瞥一眼旁边的老人。
沐心悦很快捕捉到她的眼神，立即也转头去看姥姥，赵玉仙一边在心底惊叹沐心悦心智成熟的速度，一边硬着头皮应对道：“你妈妈身体不好，不喜欢照相。”
沐心悦不说话了，他知道照片这回事是因为爸爸在住院前曾带他和姥姥在楼下的小花园合影，爸爸说一家人总要合影留念，所以要拍照。
心悦记得当时用的是爸爸的手机，随便找路人给他们一家三口照的。所以他觉得，妈妈也应该被“合影”过，因为她也是一家人里的一员。
可是现在，众人都说没有妈妈的照片，心悦隐隐约约感到奇怪和不安，但他又安慰自己，也许并不是所有家人都会合影，或者照相的时候不是所有家人都正好在。
比如那天小花园的合影就很仓促，爸爸刚从医院打完针回来就忽然说要照相，沐心悦还兴奋了很久。
当然了，照片里的他，只是一只窝在爸爸怀里，舔着爸爸下巴的小狐狸。
想到此，心悦就彻底不纠结妈妈没有照片这件事了，因为严格意义上说，他也没有。
小姨给心悦夹了菜，温柔的督促他吃饭。
可只吃了几口，心悦就又有了新问题：“小姨？”
“嗯？”小姨有些忐忑的抬起头。
“你有孩子吗？”心悦问：“你是别人的妈妈吗？”
小姨松口气，弯起眼睛笑道：“当然有了，你应该叫表哥，他在w市上大学。”
上学？爸爸曾提过这个词。爸爸说，等心悦化人了就送他去上学。
“我想上学。”沐心悦眼睛一亮道。
“好呀。”短发女人轻快的答应：“小姨正准备安排你上学的事呢。”
“啊？！”赵玉仙坐不住了，心悦启智这一年，沐青川刚教会他识字和算数，怎么上高中！
“不要怕，小姨自有安排。”短发女人虽然在对心悦说话，眼睛却看着赵玉仙，轻快的眨了眨。
赵玉仙便懂了，是族长的安排。
隔着一张窄小的饭桌，赵玉仙一边颤巍巍拿着勺子将饭菜送入带着假牙的口中，一边羡慕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她做的饭菜口味一般，且花样简单，可见不是个喜欢研究厨艺的，人间能得丈夫欢心的妻子，必须具备的贤能厨艺她看来是没有。
不过，即便是绝对贤惠的妻子，丈夫们到头来也不一定珍惜，她见多了一辈子贤良的同族最后却等不来一颗真心红豆的事例。
再看她已经中年的身体，和满脸幸福的表情，表明她已经在人间找到了稳固的爱人。
化人后的蒙昧狐可以一直保持青春样貌直到八十岁，之后才开始慢慢衰老，满一百岁退化为狐前看着也顶多是人类五十岁的模样，最后再以狐形老死。
但和人类种下红豆后，蒙昧狐会随着凡人一起快速“老”去，直到红豆消失或结果，蒙昧狐才会恢复青春的模样，重新种豆或破咒修仙。
所以，眼前的女人虽然看似“中年”也许年纪并不大，她只是陪着凡人在经历生老病死的过程，等到爱人死去，收获一枚红豆，她立即就会恢复青春，成为真正的狐仙。
赵玉仙的人间之旅，曾有几段未到“中年”就散场的感情，她知道能熬到中年依然幸福的感情不容易。她不由得感慨族长找的人就是是靠谱的，至少是这一批开智狐里最接近“成功”的一位。
有这位蒙昧狐的成功导师指引小悦，他的种豆破咒之旅应该会顺畅些，如此想着，赵玉仙终于放下心来，认真吃饭。
李六郎终于见到“悦悦”时，已经在宠物店渡过了一整个上午，中午，小萝莉回家休息了两小时才来，下午开店后又过了两个小时，这个叫“悦悦”的蒙昧狐才姗姗来迟。
随着迎门电子鸟“唧唧”的叫声，六郎看到推门进来的人时差点儿忍不住口吐人言叫道：“傻蒙昧你终于来了！”。
不过，有人比他更激动，坐在门口柜台后的小萝莉猛地窜出去，冲到那人面前愉快的叫了声：“悦悦！”。
看她那张开手臂又放下的举动，六郎毫不怀疑，她是想抱人家来着。
不过，等悦悦站在宠物店明亮的窗户下时，六郎就对小萝莉的花痴行为再无异议。
昨晚天黑，路灯又暗，他没看清这蒙昧狐的人身，这次，在明亮的日光下，他总算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这只蒙昧狐果然不负它狐形的美丽，化的人堪称俊美无双，清丽夺目。
淡而长的剑眉笔直入鬓，薄薄的双眼皮圆润轻佻，即便神色蔫蔫的，那乌黑的眼仁依然如泉水般清纯透亮。此外，他还有一个秀挺的鼻子，和利落的下颌线，勾勒出的英挺面部轮廓中和了眉眼带来的妩媚感。
总而言之，这幅长相即便放到总出绝色美狐的青丘也是顶尖的，能出其右的寥寥无几。
不过，也许是刚刚丧父的缘故，这个叫悦悦的蒙昧狐神色蔫蔫的，眼眸流转间总带着淡淡的哀伤。
“悦悦，我没有动它哦，即便它快把我客人都熏走了，我也没动它。”小萝莉指着六郎邀功道。
“嗯。”悦悦无精打采的应一声，蹲下来凑到六郎面前，刚张嘴叫了一个字“哥”，又马上把嘴闭上了。
六郎知道他是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小子，似乎聪明了些？六郎在心底疑惑。
不过，他懒得计较，只对着眼前人焦急地抬起爪子，不停的按着自己的耳朵。
那小子愣愣的看着他，一如先前的傻模样，六郎立即明白他这是看不懂，于是，他招招爪子，示意他把脸贴上来，准备趁那小萝莉不备，悄悄用人话告诉他：“用下你手机！”
谁知，那小子并不听话，反而转过脸，对着身后眼睛粘在他身上的小萝莉礼貌的恳求：“筝筝，我想给他洗个澡。”
“？”开什么玩笑，六郎气恼的拍拍笼子。自己出不去怎么洗澡？况且，这时候重要的是找人救命！
但那小子似乎没看见他的动作，小萝莉更是连一个眼神都不肯分给它，直接将水池旁的花洒拖过来递给悦悦。
“吱吱——”六郎挠了一把笼子，发出尖锐的一声“呲——”
但那小子还似是没看见般，不理他，转头又问小萝莉要来一个大脸盆，然后打开狗笼，把盆推进来。
“悦悦，这样洗多费事啊？把他拖出来吧，我不嫌脏。”叫筝筝的小萝莉奇怪的看着悦悦的举动道。
“不用，这样洗就可以了。”悦悦不做解释，直接撸起袖子，对六郎道：“坐进去洗。”
六郎已经气结，在笼子里上窜下跳起来。
一旁的筝筝连忙劝阻道：“悦悦快躲开！狐狸都很野的！说不定会咬人！”
见劝不动，这小萝莉居然撸起袖子，准备“英雄救美”：“我来吧！”
“不用，这是我的兄弟。”沐心悦心安理得的说，小萝莉忍不住噗嗤一笑。
六郎根本顾不得理这个冷笑话，还在不满的龇牙咧嘴。
这时，又听那小子说：“洗干净了，它才能回家。”
六郎不挣扎了，这傻狐狸似乎是在暗示他？
他好像真的变聪明了？六郎狐疑的看看盆又看看花洒。
“你洗了澡，才能回家。”沐心悦明确“暗示”道。
六郎沉了脸，与他对视。
曾经的傻狐瞪着一双漂亮的媚眼，毫不退却的和他对视着，那意思很坚决：不洗澡，不给回家。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是要挟。
六郎心头怒气更胜，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早受不了身上的臭味了，想了想，他还是抬脚坐进盆里去。
他倒想看看，这个变得聪明些的傻蒙昧待会儿要怎么“让他回家”。
头顶的水立即洒了下来。
等六郎终于变“白白”，已经不知道换了几盆水，小萝莉因为一直蹲在一旁帮忙，此刻也和那傻狐狸一样累得满头大汗，饶是如此，她居然还不忘拍马屁：
“悦悦，你好有耐心哦，好会给宠物洗澡哦。”
沐心悦回头，冲她腼腆一笑。
这一笑，带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使他本就清丽夺目的长相更加迷人。
六郎瞪了眼小萝莉，腹诽道：“好一个大花痴！一个傻子都能捧上天！”
此刻，这个傻子收起盆子，拍了拍一身狼藉后，又对那花痴萝莉说道：“筝筝，帮我拿下吹风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