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蒋瑜的等待
那家咖啡店的模样，在我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我已经将自己带入了李雯慧和胖子的设想中，好像我们在平江路真的开了一家名为我在苏州我等你的咖啡店。
在这家名为我在苏州等你的咖啡店里，我想听那些来到苏州的人，讲述关于他们的等待的故事，同样的，我也有我等待的人。
那个她，原先我明确着的，那个她就是伊平，她是我在苏州想等待的人，可是现在那个她，已经越来越模糊，即使伊平会到苏州大学读研，我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可是，如果有这样一家店在前方等着我去奋斗的话，我确实该放下一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我的步伐时而沉重，时而轻盈，大体上来说，是坚定的。
在这个下午，包括余清同我告别之后的时间里，伊平和蒋瑜都没有联系过我。我往回走着，但我没准备走来时的路，回头的路会再次穿过那条平江路，那条路有着我和余清短暂的回忆。
在她离我而去的那一瞬间，我将他的照片从手机里全部删除，却单单留下了那一张，我打开微信，将我手机里仅存的那张照片发给了余清，这是她的瞬间，我没有删除的权力。
【你拍的真好。】余清竟然秒回了我。
【那是你本身就漂亮，我的拍照技术just so so。】我回她道。
【其它照片呢，也一起发我吧，还有那张在银杏树下的照片，我觉得应该会很好看。】余清给我发消息道。
余清竟然问我要其它的照片，可是那些照片我早就删除再删除，在这浩瀚的互联网上，早已寻不见它们的踪迹。
为了怕她生气，我这样回道。
【我拍照技术不太行，那些照片里你要么就是闭眼的，要么就是把你拍的像是1米5，我都删掉了，我希望在我记忆里的你，永远都像在河边坐着时那样明媚可人。】
余清没有打字，她给我发了一条语音。
我将声音调低，放在耳边听着，余清说道：“王安，你看，我已经把你今天给我拍的照片设置成头像了，谢谢你，我很喜欢这张照片。”
由于微信的延迟，我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这张照片，我边走边刷新着，终于，在我走到东园时，我看到了余清换过的新头像，就是那张她穿着汉服在河岸边坐着的照片。
我突然察觉到，在我看到她用我拍的照片做头像后，心底竟然洋溢着喜悦。这份喜悦来的莫名其妙，随即来去无踪。
如果有人问起她来，她会告诉别人这照片是我给她拍的吗？那个接她而去的黑色轿车，又会是什么来头。
我和余清之间，还是了解的太少了，她时常宝贝的攥着的那个布朗熊，她在我的蛋炒饭里流下的眼泪，她穿着汉服在河边坐着的明媚可人的样子，这些已经是关于余清全部的记忆。
现在想想，蒋瑜和我之间的记忆也少的可怜，我在救她爷爷的时候，其实想的更多的是弥补曾经我对爷爷的遗憾，可是她却为了我有个住的地方，提前回到了苏州。
如果她没有在洗澡的时候摔倒，继而弄伤了自己。我现在可能正在快捷宾馆醒来，随意翻找着苏州的租房信息。
胖子和李雯慧的突然复合，一切都让我始料未及。我原以为我会靠着我仅存的十万块钱，休闲的躺在胖子出租房里那张老旧的沙发上，过上一段闲云野鹤，快意人生的生活。
可是，他现在却为了和李雯慧开咖啡店，惦记起我的十万块钱来，饶是一张沙发的位置也没有给我留下。
我准备饶远路回去，过娄门桥，一路往南就能走到新湘苑，那是一条相伴护城河的路，回去的路上，可以看看护城河的风光。
我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走着，走过娄门新村的时候，我看到了不远处的娄门农贸市场，我这才想起蒋瑜想吃我烧的菜。
我拍了一张菜市场的门头给她，说道：““两菜一汤，报菜名吧。”
蒋瑜给我发来了抖音上那种美食博主做的美轮美奂的菜品截图，她真的高看我了。我苦笑着说道：“这个响油鳝糊我估计做不出来，我给你换个油焖茄子吧，还有松鼠桂鱼，松鼠那么可爱，怎么能吃松鼠呢，我给你炒个银鱼炒蛋，才下饭呢，还有这什么腌笃鲜，再鲜能有冬瓜排骨汤鲜吗？”
她可怜兮兮的说道：“那好吧，早点回来。”
我实在不忍心看她这副样子，只能大方的说道：“那就再做一个可乐鸡翅吧，我们两个应该能吃完。”
“你快点回来。”蒋瑜说道，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我关于可乐鸡翅的建议。
临近下班点的农贸市场里，聚集着很多买菜的人们，其实买菜做饭对于一大家子人来说，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是我在很多人脸上看到的却是生活的疲惫。
他们开着电动车来，挑上一些便宜的蔬菜，又开着电动车走，那些来苏州打工的人，他们来菜市场是为了生存，一顿外卖的钱通常能买很多菜了，这很多的菜又能解决很多顿饭。
我走进市场，看到了一排靓丽的风景线，这样的风景线在我苏州乡下的家门口更甚，那些看似面露风霜的苏州老太，坐在小凳子上，在面前摆着一圈的蔬菜。初看时，我会为这些老太感到心酸。
这样的苏州老太，大多家里都有着拆迁的房子，她们坐在一排，闲聊着，有时会吆喝着，吸引那些进入菜场的人们。倘若有人从她们的摊上买了菜，她们会露出真情实意的笑容。
她们的菜卖的比菜场的便宜些，往往那一揽子菜，也要不了几十元。就为了这几十元，她们会抢好位置，在这菜场的外围坐上一晚上。
这真的算得上一门事业吗？
我走过这些老太的身旁，并没有理会她们的吆喝，而是找了一家比较综合性的摊位，买了五个鸡翅，一个茄子，一段排骨，还有一片冬瓜。
比起在菜场外围那些摆摊的阿婆们，菜场里需要付租金的商贩们，更需要我的支持，
提着一袋菜，我走在护城河边的岸上，我好像有了家的感觉，身边不断行驶过的电动车，他们在回家去，阳光从相门桥城墙那边下去了，护城河边的世界渐渐暗了下去。
在这片暗淡中，我突然想从护城河边跳下去，真正沉溺在这片黑色的水中。
手里的菜，好像成了我身上的份量，我好像听到蒋瑜在我耳边说着：“王安，我肚子饿了，你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啊？”
快了，我就快回去了。
我收回看着护城河的目光，才发现整个城市已经亮了起来，城墙那块的灯光，更远处的灯光，它们就这样在我的眼前向远方溅射开来。
在这条护城河的岸边，我向南走着，如果那个我等待着的女人，她是向北走的话，我们终会相遇。如果她和我一样是向南走着的，那我该走快些，再走快些。
我跑了起来，连带着手里拎着的菜在风中摇曳。路过新湘苑门口的时候，我才停了下来。
身上开始冒汗了，但这种感觉很舒服，这种从心脏蔓延全身的感觉让我意识到我还活着。
我享受着这种感觉，朝楼下走去，我好似看到一个人影在树下站着，稍走近些，我发现竟然是余清。她换上了一身睡裙，正在喂着天天。
余清看到了我，又看到了我手中提着的菜。我向她打招呼道：“晚饭吃了吗？”
余清点头，想必刚刚她坐上那辆车之后，就是去吃饭的。
余清并不知道我跟踪了她，我突然开口道：“为啥不和我一起吃顿晚饭？”
“我不知道，王安，我怕我越来越依赖你。你不是还要给你那个朋友烧菜吗？快上去吧。”余清小声的说道。
我有点心疼起余清来，我不知她从何时起失去了妈妈，也不知道她和家人的关系如何，她这样一个连吃蛋炒饭都能哭出来的女孩子，我的心好像在为她发颤。
“记得三天后去打狂犬疫苗，照顾好自己。”我想说些话安慰她，但直到真的说出口也变成了正常的关心。
余清同我站着的距离并没有改变，她甚至有些往后退去的冲动，在这不远不近的距离里，她看着我说道：“知道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我先上去了，蒋瑜在等着我给她做饭，你大晚上别穿着睡裙一个人跑出来在这喂狗，如果你下次晚上还想下来喂狗的话，你叫上我，你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出来不安全。”我说道，随即意识到现在也不算晚，时间也就六点多。
但余清还是点了点头，“我就站在这里，我看着你回家，你快回去吧。”我看着余清说道，她就像一个不情愿的小女孩一样转身往隔壁走去，原来余清家就在蒋瑜家隔壁。
我看着她走进了楼下的大门里，她进去后，却又探出头来，俏皮的说道：“我上去了哦。”
我点头。
待我回到家，刚打开蒋瑜家的大门，从她的卧室里传来了蒋瑜的声音：“王安，你还知道回来啊？”这句话像极了已婚夫妇的婚后生活。
我提着一袋菜站在蒋瑜的卧室门口，我觉得我就像一个买菜做饭的家庭妇男。
在我沉浸在这句话带给我的感受时，蒋瑜又开口了，她说道：“你下午是不是都和余清在一起？”
“也不算都吧，中午她请我吃了个小馄饨，然后我们去平江路走了走，之后我就给你买菜去了。”我并没有说起和余清穿汉服拍照的事情。
蒋瑜用她那唯一还算健全的左脚蹬了一下床垫，恶狠狠的说道：“快去烧饭，答应我的，一个也不能少。”她的语气虽然凶狠，但说的话实在让我害怕不起来。
我检查了一下买的菜，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蒋瑜，银鱼忘买了，我给你做个番茄炒蛋吧，我看看冰箱里有没有番茄。”
我等待着从蒋瑜房间传来的责怪声，但她只是平静的说道：“没事，下次早点回来。”
“好，我会早点回来的。”我心疼等的说道。
我挖了一小碗米饭，准备蒸一点，够我们两个人吃就行。将排骨洗净切段煮沸撇去浮沫后，我就放在一边熬汤，我没有做油焖茄子，蒋瑜的身体不好，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我准备给她做个清蒸茄子，配着酱油吃。
剩下两道菜里，我先做起了可乐鸡翅，我打开冰箱拿可乐时，才发现冰箱里已经没有番茄了。
“不好意思，蒋瑜，冰箱里没番茄了，我煎两个荷包蛋吧，我们一人一个。”我在厨房说道。
卧室里的蒋瑜却没有回应我，这让我有种没有照顾好她的负罪感。
我想到了隔壁的余清，我给她发消息问道。【余清，你家里有番茄吗？我答应给蒋瑜做银鱼炒蛋，结果银鱼忘记买了，然后我给她做番茄炒蛋，结果冰箱里没番茄了。】
余清秒回了我。
【有的，我在301，你过来拿呗。】
【我在炖排骨还有可乐鸡翅，走不开啊，你方便给我送来吗？我在502。】
余清没有再回我，也是，大晚上的，因为一个番茄就要求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女人爬楼送来，她又不是外卖小哥，没必要为我做这些事情。
可乐鸡翅已经在锅里焖着了，排骨也在炖着，米饭还没跳。我有了难得的清闲时光，于是跑到了蒋瑜的阳台上抽烟。
她正在看着一本书，是史铁生先生所写的《我与地坛》，我走过她床边时，她仍在安静的看书，并没有理会我。
此刻的她，看着史铁生先生的这本书，可能真的会有那种心境，我记得在《我与地坛》这本书里的一段话。
太阳，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散布烈烈朝晖之时。
我看着远处的相门城墙，与那宽阔的护城河，吐出绵长的烟雾，不知何时，我的人生才会如那旭日一般，爬上那座最高的山坡，散步烈烈朝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