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蛋炒饭与小馄饨
这是一家叫做杨铭宇的黄焖鸡店，杨铭宇在苏州是连锁品牌了，在我大学外的汇金广场也有一家分店。
以前和胖子老去苏科大外的那家杨铭宇黄焖鸡。点上一份特辣黄焖鸡加豆腐泡，黄焖鸡上来的时候看着满盆的辣椒和豆腐泡在盆里咕咕冒泡，只要17元，还能从冰箱里拿一盒免费的冰红茶。这对学生时代的我们来说，实在是莫大的享受。
但是他家的卫生情况有些差，自从我看到他们在地上从锅里舀出鸡肉分配在外卖订单里时，我就再也没吃过他家的黄焖鸡。
这家新湘苑外的杨铭宇，又靠近苏州大学，此时店里有不少学生模样的人，有的可能是附近的白领，他们就这样毫不违和的坐在店里，我看到了两个时代的相遇，人的青年和中年。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苏州男人，店里还有一位可能是他妈妈的苏州阿婆，一个负责烧，一个负责收拾。
见我进店，老板接话道：“吃点什么？”
“我不吃，我想打包两盒米饭，我看上面写的单要米饭三元。”我说着，对着付款二维码扫了六块钱。
我实在不想和老板墨迹，其实一盒米饭三块钱，两盒六块钱已经算吃亏了，我急着回去给蒋瑜炒蛋炒饭吃，接过老板打包好的两盒米饭，顺带拿了两副一次性筷子，我快步走出了店门。
开车经过楼下的时候，我看到余清一个人在边上的座位坐着，她并没有回家，停好车后，我走到了她的身边。
“你吃饭了吗？”我问道。
“还没吃，单位中午吃饭的点已经过了，我现在也没啥胃口吃东西，所以在这坐一会。”她说道。
“那你在这等会，我上楼炒好饭，给你带来一份，这根筷子你拿着，在这等我，不要乱跑。”我说道。
我将那副筷子放在了她的手里，这是我给她的约束，让她能够乖乖的在这坐着等我。
由于我现在也是暂住在蒋瑜的家里，邀请余清上去吃，实在是不太合适，我进楼道的时候再往她那瞄了一眼，她竟然真的乖乖的坐在那里，手中还拿着我递给她的一次性筷子。
我快步走上了楼，这两盒米饭炒出来的蛋炒饭，完全够我们三个人吃了，因为蛋炒饭还会加很多的配料。
“王安，你快点炒吧，我饿了。”蒋瑜抱怨道。
“别急，好的蛋炒饭是需要时间的。”我说道。
我的蛋炒饭说是集百家之长那有点夸张了，但真的参考了我妈还有很多人炒蛋炒饭的经验与步骤。
其中一位玩德莱文的主播，我看过他炒蛋炒饭的视频，他说道：“这个蛋炒饭，炒到最后，要把它压平，在锅子里闷一会，最后关火用余热再闷三分钟，这样炒出来的蛋炒饭会有硬硬的口感。”
我打开冰箱，拿了五颗鸡蛋出来，打在了一个碗里，在这碗鸡蛋液里，我加入了盐和味精，然后将这几个鸡蛋与调料充分的打散融合。
锅子里，先倒入铺满底层的花生油，等锅热起后，我将鸡蛋液倒入锅中，先铺成一块圆饼状，过了三秒后，我用锅铲将凝固的鸡蛋液铲成大块的碎状，找了先前装鸡蛋液的碗先盛出，放在一边。
我在蒋瑜家的冰箱里，还看到了放在冰箱速冻里的虾膏，这白色的小方块让我如获至宝，我将冰冻的虾膏切成了颗粒状的块块，在锅里倒入花生油后，将这些虾膏直接倒了进去。
带有水分的虾膏在锅里爆开，我摇晃着锅子，将热油与虾膏充分接触，再次倒入炒好的鸡蛋，再然后是那两盒米饭，这一步讲究的是快，在前两个食材炒香的时候，要将米饭与其充分融合。
当我看着虾膏与鸡蛋在米饭中均匀分布的时候，我有了满满的成就感。
炒蛋炒饭的分歧，在开头先炒蛋还是先炒饭，同样存在于这最后是否要倒酱油。
我不喜欢着蛋和饭的本色被黑黑的酱油覆盖，所以我从来不加酱油，酱油的味道和原本加在鸡蛋液里的盐也会起不小的冲突，在米饭炒好后，我除了再加点味精入味，便不在添加多余的东西。
我将小葱洗干净后，切成小段，撒在锅里的蛋炒饭上，将其均匀的炒进蛋炒饭里，最后压实之后关火，又闷了三分钟。
我拿了一个干净的碗出来，给蒋瑜盛了过去，她慢慢的靠在床边，接过我递给她的蛋炒饭，吃了起来。
“王安，你炒的蛋炒饭真好吃，你也快吃吧。”蒋瑜满足的扒着碗里的饭，对我说道。
“你先吃，我下楼给余清送一份去，就是那个今早被狗抓的女孩子，她回来的时候单位没菜了，现在还没吃饭。”我对蒋瑜说道。
“嗯，好，你去吧，早点回来。”她说道。
我用原先装白米饭的盒子给余清盛了一份，拿盖子盖好后，就下楼给她送去。
她还是坐在那个椅子上，夏日的微风轻拂过她的脸颊，她的发丝在飘动着，很漂亮，除了她那一副清冷的模样，让人无法靠近。
“刚炒好，我还没吃就给你送来了，你尝尝，看看喔的蛋炒饭怎么样。”我将蛋炒饭打开，递给了她，顺便将她手里的那副筷子拆了。
她看起来，确实没啥胃口，遇上这样的事情也难怪，大早上被狗抓了，又没赶上单位的午饭。
她还是吃了，拿起筷子，吃了一小口我炒的米饭。
她下筷子的地方，让我十分满意，那一块正好是有着虾膏，鸡蛋，还有软硬都有的米饭。
我站在她的面前，等待着她点评我炒的蛋炒饭，从蒋瑜那得来的真好吃的评价，我相信在余清这，我的蛋炒饭也不会差。
她没说话，反而继续吃了一大口，然后就那样呆呆的拿着碗，在她咀嚼的时候，我焦急的说道：“给个反应啊，我幸幸苦苦给你炒了饭送下来，就算你没胃口，也不至于一句话不说吧，蒋瑜都说我炒的饭好吃了，我对我自己的炒饭一直都非常自信。”
她依旧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拿着那碗蛋炒饭，迟迟没有下筷子的举动，这让我有些无措，我费尽心神炒出来的蛋炒饭，遭到了这样冷落的对待。
我伸出手去，想把这盒蛋炒饭抢回来，既然她吃的那么消极，那我有权利拿回我自己的东西，哪怕是去喂给天天吃，也比被她这样糟蹋强。
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死死抓住了这盒蛋炒饭，力气之大，让我一时间难以从她手里抢回。
我松开了手，带着气愤的眼神看着她。
余清的眼泪竟然掉了下来，她的眼泪随着脸颊，有序的滑落进了那碗蛋炒饭里，在这份眼泪里，她继续吃着我给她炒的蛋炒饭，那眼泪，流下的速度，和她吃饭的速度一样快。
在她吃了一大口之后，那汹涌的眼泪也跟着肆意流淌下来。
我的气愤一下子全消了，看着她碗里那半份滴满泪水的蛋炒饭，我说道：“这份不能再吃了，你的眼泪是苦的，影响蛋炒饭的味道。我帮你把这份扔了，我把我那份给你吃，你答应我，不能再哭了，不然我这份也不给你吃了。”
我趁她愣神的时候，将她手里那份蛋炒饭抢了过来，直接丢进了垃圾桶。她显得更无助了，蜷缩在椅子上，埋着头。
“抬起头，我要看到你不哭，我就上去把我那份拿下来给你吃。”我站在她身前，看着她说道。
余清抬起头，我知道她想吃我炒的蛋炒饭，但她的眼泪一直忍不住，“我现在给你去拿，我再给你一些哭的时间，但我下来的时候，你不许再哭了，不然，我就让你看着我吃，一口也不会给你的。”
余清轻声的说道：“嗯。”她的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我回到楼上的时候，蒋瑜已经吃完了那份蛋炒饭，我先帮她收拾了一下。
“余清她怎么评价你的蛋炒饭的。”蒋瑜关心的问道。
“她啥也没说，还哭了，那眼泪流在了盒子里，都快成茶泡饭了。我再下去一下，把我那份拿给她吃，我待会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吃吧。”我说道。
“那怎么行，你自己还没吃，我不同意你把你的那份拿给她吃。”蒋瑜出言阻止我道。
“一份蛋炒饭嘛，说实话，我都吃腻了，我以前一直在家一个人吃饭，经常给自己炒蛋炒饭吃。好啦，她也是个女孩子，今天还遇上被狗抓的事。”我说道。
蒋瑜终于不再阻止我，其实我的这个蛋炒饭，我真的是吃腻了，我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炒蛋炒饭，那时候父母离了婚，我妈又忙，经常是我一个人吃饭，我就捣鼓着自己炒饭吃，一吃就是好多年。
说实话有些怀念以前没拆迁时，我跟爸妈三个人，在一张小桌前，吃炒青菜和加了肉的炖蛋，那样的日子好像一去不复返了。
我拎着那份蛋炒饭下了楼，将其递给了余清，我又给她拆了一双新的筷子，我坐在她边上的位子边，自顾自点上了一根烟，这蛋炒饭对我来说也有着痛苦的记忆，但不至于让我失声痛哭，我想问问她为何会在吃这一盒蛋炒饭时，流下眼泪。
但她不说，我也不好直接问。
长呼一口烟之后，我看着正在安静的吃着蛋炒饭的余清说道：“我的蛋炒饭还行吧，虽然你没给我做出什么评价来，但有时候行为比言语表达的意思更加明确，你也觉得我炒的很好吃吧。”
余清点了点头，她乖巧的样子就像小孩子吃到好吃的东西一样。
“刚刚我对蒋瑜说，我要把我的这份蛋炒饭给你吃，她不同意，但我还是拿下来给你吃了，我其实不太爱吃这个，虽然很好吃，但这些年我吃过太多次了，我父母离婚后，我吃过最多的就是自己炒的蛋炒饭，虽然也不至于流泪吧，但是吃进嘴里，心里还是会有空落落的感觉。”我并没有看着余清，而是看着眼前走过的一对推着婴儿车的年轻人。
余清开口了，她说道：“王安，你炒的蛋炒饭，和我妈妈炒的味道一样，我有好多年没有吃过她炒的蛋炒饭了，我自己试过很多次，但炒出来的都不是那个味道。”
“蛋炒饭这东西，每个人炒出来都不一样，你妈妈炒的饭，肯定比我的强太多了，里面有爱的味道。”我说道，同时也意识到余清的眼泪为何落下。
“我以后，能经常吃你炒的蛋炒饭吗？”余清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问题啊，我这次回苏州就不走了，你想吃的时候，就跟我说，但是蛋炒饭也不能常吃，这种油盐混合物，不太健康。”我不知道为何，就这样轻易答应了余清。
也许是我不忍心看她那番流泪的模样，这一碗蛋炒饭对于她的意义，和我并不相同。
“谢谢你，王安，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吧。”余清起身将吃完的饭盒丢进垃圾桶，对我说道。
我不想让她对我心里抱有歉意，就同意了她请我吃饭的好意，我们并没有开车，而是从小区走出。
沿着护城河，一路往南走去，我不想吃太贵的东西，于是选了那家在杨铭宇隔壁的沙县小吃。
“老板，来一碗小馄饨。”我对着老板说道。
余清为我付了小馄饨的六块钱。
我吃着眼前那碗小馄饨，那种感觉非常熟悉，有一种压抑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对余清说道：“说来不怕你笑，我有点想像你一样，把眼泪流进这碗小馄饨里。”
“想哭就哭吧，我会给你再点一碗。”余清笑着说道，她笑起来很好看，但她一向是一副清冷的模样，让人觉得不可接近，我倒希望她能多笑一笑。
“也没那么夸张，我哭不出来的，就是突然想起和伊平在工地私奔那两年，我经常带着她吃小馄饨，其实她也不是很喜欢吃小馄饨，只是小馄饨一直是那附近最便宜的东西。”我已经吃完了那碗小馄饨，随即又掏出来一颗烟点上。
“那你还来吃小馄饨，是想她了吗？”余清说道。
“也许想她了，我们去平江路走走吧，就在这附近，你今天正好请假了。”我叉开关于伊平的话题，并不想过多谈论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我看着那碗小馄饨，做作的想挤出点眼泪来，直到余清催促着我起身，也没流出一滴泪来。
也许，我对于伊平的感情，已经被这苦闷的生活渐渐麻木，最后能陪在她身边的，就算不是董阳，也没可能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