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千里送佳酿
跪地一动不动的江杜若，望着快速远去的二人背影，视线逐渐模糊，鲜血从血肉模糊的嘴唇上流下。“小……小姐”，秋禾哭得不能自已，伸手想要将江杜若搀扶起来，但因跪太久，江杜若的膝盖似裂开般疼痛，根本无法站起身。“小姐，奴婢抱你起来”，紧咬后槽牙的秋禾，生出一股蛮力，成功令江杜若站起身。只是双膝疼痛的她，无法迈步，身体站在原地不停摆动，就像是被风戏耍的柳条，摆动的每一下就由不得自己！“咚”，两眼一黑的江杜若，一头栽倒在地。桌上的绿釉油灯，一豆光亮，忽的熄灭，江杜若猛地睁开眼。一室寂静，不见秋禾，似乎已去睡了。江杜若起身下地，赤着脚，像是游魂般飘出房门。抬脚下阶，却定住。心有迷茫，不知该迈向何方！小院中，落月屋梁，江杜若想起娘亲，眼泪扑簌簌落下。好想，再见到娘亲！如果去了下面，应该就能见到了吧！如果那日吊在伊府门前，不曾被救，兴许也是一件幸事！她抬头，盯着吊着灯笼的绳子，眼睛一眨不眨。须臾后，眨动的眼睛，抬起的手，均透出决心。突然，一道身影，在她手触到灯笼前，落在她身侧，一把环住她的腰，纵身一跃，将她带到房顶之上。屋顶瓦砾，发出“咔嚓”一声，江杜若抬头上望，皎皎月光下，一张清俊面容眉眼温柔，含笑看着她，让她麻木的大脑恢复一丝理智，突然好想好想落泪，但她死死抠着掌心，忍住了。“大人，你怎么来了？”
，她声音颤得厉害。“我来找你喝酒”，卫子安不由分说，拉着江杜若坐下，将酒壶递到她面前，却见她紧紧握着拳头，便直接将酒壶抵在她嘴边。江杜若缓缓张开手，卫子安瞥一眼她掌心流血的指甲印，将酒壶塞进她手。江杜若猛地灌下一大口，酒水顺着嘴角汩汩流淌，卫子安急忙伸手接住，送进自己嘴里，这可把江杜若看傻了，双手下意识攥紧酒壶，踢他一脚，“你这是在做什么？”
卫子安抹去下巴上酒水，心疼道：“这可是我出生时，我爹便私藏的老窖，有价无市。为了你，我可是壮起胆子，就偷这么小壶，回去都得被他打死。你小心点喝，别洒光了。”
“给你，小气。”
江杜若将酒壶塞回卫子安怀里，她知，他是故意逗她，堵在心口浊气，就这样消散，被酒灼烧的胃，也终于令冰冷身体回温，软绵的四肢百骸也恢复感觉，重重压在心上令人喘不上气的大石，好像都被这烈酒给融化了。不是，是被送酒的人，一脚踢开了。刚刚，有那么一刻，她生出了不好念头！卫子安，又救了她一回！“大人怎么会突然想找找我喝酒？”
她明知顾问，他未作声，却突然毫无预警的凑近她。她双肩僵硬，耿着脖子，手紧紧抓住屁股下瓦片，想要问他要做什么，却因呼吸急促而说不出话。他抬起双臂，像是鸟儿般煽动翅膀煽动起来，“你闻闻，我身上有没有什么怪味儿？”
她蹙起的眉头舒展开，将他推远些，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后，随意扯起他衣袖嗅了嗅，“你喜兰花？”
卫子安诧异，自己身上有兰花香吗？“我不熏香，应是母亲叮嘱浣衣娘弄的。不过，我身上很香吗？”
“香，你比烧鸡还香，让人垂涎欲滴。”
她原本只是想随便戏弄他两句，结果话出口后，甚是不太对味儿，尤其触上他明亮眸子，略显慌乱的别开视线。她在慌什么，她问自己？“你脸红了。没想到，你竟然也会脸红”，卫子安不解风情，江杜若又有了想套人麻袋丢海里的心思，一把从他手中抢过酒壶，灌下一大口。“你慢点儿喝，小心呛到”，卫子安小心叮嘱。“又心疼酒了？那你拿来作甚，继续留在坛子里就是。”
“不是，我是心疼你。”
卫子安语气真挚又坦荡，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江杜若心脏却有点儿不受控制，任性妄为的胡乱跳动着，导致她说话声音都微微发颤，“你今个儿这是怎么了，如此口蜜，莫不是想框我去卖？”
“你能值几个钱”，卫子安不自觉的拌嘴，立刻换来江杜若的白眼，他急忙更正，“我是官，不干那违法之事，要卖也是卖猪。”
江杜若，又给了卫子安一脚，“你说谁是猪？”
一说到猪，卫子安才有想起刚刚被打岔遗忘的话题，难以自制的笑咧开嘴，朝江杜若勾勾手指头，“你凑近点儿，我给你讲件儿好笑的事儿。”
卫子安故弄玄虚，还未讲，自己先嘿嘿的笑起来，江杜若担心有诈，双手交叉护在身前，摆出防御架势，半信半疑凑近。“嘿”，卫子安突然喝了一声，吓了江杜若一跳，下意识又踢了他一脚。痛得脸皱在一起的卫子安，揉着小腿，“你这丫头，莫不是十冬腊月生的，喜欢动手动脚？”
“你活该，你这叫自作自受，随让你吓唬人。”
“哈哈，不和你开玩笑了。我跟你讲，午时与你分开之后，我去抓猪了”，眉飞色舞的卫子安，双手比比划划，开始给她讲故事。白日里，他在春满楼与她分开后，就跑去城外的泥沟里面帮农户抓猪。那些猪，看上去憨头憨脑傻乎乎，却十分聪明，肥硕身体也甚是灵活，耍得他和一众官差团团转，不停摔倒在泥沟里面，画面别提有多混乱好笑。他讲到一办，自己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用袖子逝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边喘口气继续道：“你不知道，温休那家伙有多笨，不停被猪拱。好不容易避开一回，结果一屁股骑在猪身上，险些被二师兄驮回高老庄当媳妇儿。哈哈哈，你说他是不是个人才？”
卫子安很有讲故事天赋，只是他太能乐了，受到感染的江杜若也跟着笑个不停，一边拍大腿，一边连连点头，“你这发小，着实有趣儿。”
待她笑过一阵子后，突然想起一事儿，“你朋友温休，是不是欢喜我表姐那个？”
还未笑够的卫子安，想都未想，直接出卖朋友，“对，就是那家伙，喜欢你表姐喜欢的紧儿，日日往棋社跑。”
江杜若突然冷肃面容，“那家伙是个浪荡子，你让他以后少纠缠我表姐。”
这小丫头，翻脸怎地比翻书还快！还有，他之前的担心没有错，自己果然受温休那厮名声所累！“传闻不可信，你看我一个混子县令，还不是跑去帮百姓抓猪。”
卫子安自救，但才干两件实事的他，出口的话有些发虚，手指头不自觉一下下抠着瓦片。思忖一下的江杜若点头表示认同，“也是。我这个疯子千金，也没资格说别人。”
“你是挺疯的，要不然也不会跑去伊府门前上吊。”
卫子安一想起雨夜那惊鸿一瞥，撞见江杜若用脖子在伊府门前荡秋千的场景，感觉晚上又要做噩梦。江杜若嘴角抽了抽，心道这欠扁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没好气狠狠剜了卫子安一眼，“都说了，那是误会一场。”
眼见他似不相信，她直接给了他一拳，“看到了，这是我解决问题的方式，不是寻死觅活。”
捂着胳膊的卫子安装疼，苦着脸，哼哼唧唧，“你也不必让我亲身体会。我知道，你是个内心强大的人，遇到困难会迎难而上，不会轻易寻死觅活。”